11.011 潜规则（2/2）

紫菲已经煮熟了饭，等他们回来。一家三口，围着一张破桌子，美美地吃着早饭。紫菲急着要钱去市区，忍不住问了一句：“爸，您的生意咱样？”

“哦，吃完饭，你就去市区吧。”黄小林没有正面回答，支吾着给了她几十块钱。几十块钱怎么有了？见父亲的脸色阴沉，黄紫菲不敢继续追问，把钱放进口袋。

吃完饭，紫菲去市区，爵子去读书，黄小林一个人剩在小屋子里。这栋所谓的楼房依然没有粉刷，红色的砖灰色的泥浆清晰可见。

屋里笼罩着一种绝望的情绪，黄小林象无路可走的人在黑灯瞎火中乱撞，撞得头破血留。世界的末日来了，世界的末日来了！黄小林喃喃自语，不知道出路在哪里。

我可怜的儿子，我可怜的女儿！

突然之间，黄小林有了一个恐怖的念头。我还是人吗？我还是父亲吗？黄小林不停地质问自己。就这样，黄小林胡思乱想地坐了一个上午，又一个下午。潜规则（1）

转眼到了十一月初，天气已经转凉，树叶开始飘落，校园里早就没了桂香。

每年这个月的7、8号，市教育局就在全市的15所高中组织每届高三的第一次模拟考试，想通过排队，找问题，想点子，督促各校进一步加强备考工作，以完成市教育局在期初定的高考总体目标：赶超兄弟县市，力争第一。

“郎市人会读书，郎市人能读书。”早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末，郎市人会读书的名声就在外面传了。最辉煌的时候，全市高考上线人数的总和，比临近的三个县市的总合还多几十个。

那一年，郎市的教育局长范胜文出名了，直接调到省城担任主管教学的教育厅副厅长，由科级干部升为副厅级干部，连升三级。那一年，考得最好的学校郎市一中的校长秦宗权也出名了，直接调到市里当市长助理，由没行政级别的普通高中校长升为副处级干部，而且是有一定实权的干部。

这可是爆炸性新闻，一时之间，范胜文、秦宗权这几个名字，成为郎市人的常用词语。原来抓好高考，同样会有出息！范胜文，特别是秦宗权的成功经验，很给后继者以启示。

去年，借伟人灵气办得红火的原东山中学校长刘伟庚，荣升县级市湘乡市的市长助理，考而优者仕又一次得到证明。有这些典型作为榜样，校长们自然会更加发奋努力，把抓高考当作学校工作的重中之重。

考试完了，高三年级照例要召开质量分析会，先行政讨论，后教师分析，最后是学生总结大会。这已经是套路，教过高三的老师都知道。

12日上午，办公室发短信通知：本日下午三点在行政办公室召开全体行政组成员会，内容重要，请务缺席。

因为早就知道这次模拟考试考得好，郎市一中是全市两所超额完成高考模拟指标的学校之一，所以文灿很高兴，美美地做了个午睡。醒来时，正好是2点30分。洗刷完了，他不紧不慢地赶往综合楼的办公室。

先到的正在吞云吐雾，高谈阔论。见文灿来，他们都说这次模拟考试考得好，要他请客。

“好，请客！”文灿掏出一包烟，每人装了两根烟。

“咳，咳！”随着几声咳嗽，王一己着个大肚子进来了。办公桌是椭圆型的，靠门的一侧为北侧，按北为尊的规矩，办公桌靠门的中心位置自然是校长的，他的两旁的位子分别是校级领导的了。

科室主任级别的坐南侧，三个年级主任（其实应该叫年级组长）坐南侧的最后三个位子。每年的第一次行政组会，办公室主任就会请示校长，把谁坐哪儿的位置定好，免得出现混乱。

对面还空着一个座位，王一己知道是谁，心里头骂了句：“又是这个家伙迟到！”已经是3点20分，他不想等了，说：“同志们，今天这个会很……”

“对不起，对不起，我迟到了！”后勤主任罗兵边说边大大咧咧地在王一己的对面坐下。

052 潜规则（2）

自己的发言被打断，王一己不好发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继续下文：“这次模拟考试考得不错，模拟上线人数超过市局定的指标，昨天，局长在校长会上表扬了我校。在这里，我得肯定高三年级文灿主任的工作，很不错，很务实。不象有的同志，明里支持，暗地里拆台……”

文灿心头发笑，校长这样说是有所指的，肯定会有人出来唱反调。果然，他的话音没落，罗兵就出来发话了：“校长，您明察秋毫，看什么事情洞若观火，要点名批评这样的同志，防止他下次继续犯错误。”

有戏看了！大伙心头直乐，等着看太极拳表演。

“除了这次模拟考试成绩值得高兴之外，还有一件大喜事。“谁知王校长一改平时作风，话锋一转，不和罗兵争执。

大伙心头不免失落，只是因为校长还要宣布一件大喜事，精神才稍许振作一下。罗兵正等着王一己发飙，见他不接招，只得作罢。罗兵和王一己的矛盾由来已久，不过，文灿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据权威人士分析，估计是利益分配不均导致的，要不然，本来关系很好的如哥们似的他俩，怎么会变得如此剑拔弩张。

但到底是什么利益分配不均，谁也不知道。文灿只清楚，罗兵是后勤主任，可后勤的事根本无须他插手。这个学期，王校长另外增置了一个学生服务中心主任，还指令工会主席主管后勤工作。这样一来，罗兵这个后勤主任基本上无事可干，被完全架空了。他能不来气？

下属和上级斗，肯定吃亏。文灿真想找罗兵谈谈，要他偃旗息鼓算了。对，今晚上，找他聊聊。

“……局党委已经同意我校建两栋教工宿舍楼，计划明年二月份开工。”王一己正在讲学校基建的事。模糊之中，好象基建的事和这次模拟考试考得好有关。为激励先进，狠抓高考，作为一种奖励措施，市局同意郎市一中建两栋教工宿舍，以解决教职工的住房问题。

“真有压力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王一己开始作总结了，准备结束会议。“王校长，我想问个问题。”罗兵并不想结束会议。

王一己知道他没有好事，不想让他开口，便说：“罗主任，我还有重要事情，有什么问题今晚上再面谈。”罗兵冷笑一声，说：“王校长，你这样快结束会议，是不是学校的基建有什么猫腻！”

“我还不知道基建是怎么回事呢！”“你不知道，那我更不知道了！”……几个校长开始窃窃私语，跟着几个元老级的科室主任也窃窃私语。

妈的，这个罗兵，总有一天，我要找你机会整死你！王一己心头直骂，嘴上却说：“罗主任这个问题提得好，本来我想在晚上继续召开行政组会议，既然罗主任提前了，就讨论下吧。”

见自己掌握了主动权，罗兵很得意，说：“这几年，学校建了两栋教学楼，一栋综合楼，一栋学生宿舍楼，搞了那么多建设，我还不说参与学校重大事情的决策，就连知情权也被剥夺了。”

罗兵的这几句话说到了与会者的心坎上，他们纷纷点头表示认可。尤其是几位校级领导，心里头更是愤愤不平，只是不敢表露而已。现在有人抖了出来，他们乐得讨个说法。

053 潜规则（3）

行政组的成员似乎都站在自己的对立面，王一己有点慌了。毕竟自己有八年副校长、三年正校长的任职经历了，见过一些大小风浪，他迅速调整对策，说：“同志们，我正为这个事压头。你们想想，一个基建工程，有多少人看着，我一个人能说了算。作为一校之长，我也得听领导旨意办事，上头说怎么着我就得怎么着。这下好了，有你们出头，我的担子轻多了。”

聪明人一听就明白，他王一己办事，绝非个人行为，而是上面领导意志。你想去找他的渣，就是找上面领导的渣。

要刚的前提是要无欲，坐在这间会议室的成员，会无所求？他们的每一言每一行，都得想想自己的仕途。说不定，他的某一句话，就是断送自己前程的隐患。

果然，随声附和的人少了，看贼王八脸色的人多了。见大家停止议论，把视线投向了自己，王一己松了口气，不紧不慢地说：“这次基建，市局下放了一部分权利，把基建承包公司的部分决定权交给了我校。其实我也想表达民意，这次学校基建的承包公司，我们来个集体决策，免得别人讲我的不是，讲领导的不是。”

没想到贼王八会这样说，罗兵琢磨不透他的心里，不敢再说。

王一己变戏法似地掏出一副扑克牌，放在会议桌上。大伙搞不清他要玩什么把戏，都饶有兴趣地看着。

“市局已经决定，承担我校基建的公司由校方决定。现在有三家基建公司报了名，一家本区的，一家外区的，一家外市的。我大致了解了一下情况，三家公司都有资质，都有大型建筑施工经历，很难取舍。因此，我想采用竞标的形式来确定施工单位。”

此言一出，大家都觉得这个决定合理合法，纷纷点头，表示认可。可扑克牌与竞标有什么关系？文灿很纳闷，急切想知道答案。

王一己倒是不急，拿起扑克牌，从中选了十张牌，排到桌上。文灿仔细看了下，11张牌由a到j，数字没有相同的。好像玩魔术一样，文灿更看不懂。其实，其他10位行政组成员和他的感受差不多，迷里迷糊的，如堕五里云堆。

把牌排好后，王一己神情严肃起来，说：“竞标打分小组由五人组成，市教育局抓基建的邱学正肯定要参加，我是学校的法人代表，肯定也要参加，另外三人从在坐的各位中选出。我琢磨了下，如果指定人去，你们肯定又会说三道四。为了避嫌，我决定用莫牌的形式确定这三个人。”

原来如此！会议室顿时一片惊呼声。

王一己脸不红，心不跳，继续解释：“下面，我宣布下莫牌规则。这里有11张牌，莫中数字3、5、9的人就是本次竞标成员。”说完，他把桌上的牌收起，很娴熟地洗了几下，然后，他手一挥，11张牌很有规则的排在桌上。

罗兵急不可耐地莫了一张，看了一下，一脸失望。随后，其他成员也开始莫牌。文灿没有任何想去的念头，直到桌子上只有一张牌了，他才去，一看，居然是数字9。

数字3是工会主席戴海莫了，数字5是生活服务中心主任赵存莫了，数字9是高三年级主任文灿莫了。看到这个结果，王一己暗暗地松了口气。

戴海、赵存是自己的亲信，肯定会听他的话；文灿虽说不是亲信，可人老实，容易解决。只要罗兵不参与，竞标的结果完全会按自己的既定方案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