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4.009回省城办急事(1/2)
省电视台在八一路姚河岭,距离新华书店不远。 读大学的时候,因为经常去新华书店看书,印道红对建在旁边的省电视台高楼印象颇深。不过,他从来没有进去过,也没胆量进去,因为那里面就是那些只能在电视上看的美女主播或者美女记者。
印道红找到办公室,却被告知张丽不在电视台,而是在中山大厦《女人天地》直播厅直播节目。原来,省电视台很多栏目设在一些有名的商厦里面,既不占电视台大楼空间,又为那些商厦增加了知名度,是个双赢的事。
时间已经是上午11点,太阳挂得老高老高,火辣火辣的。那些都市丽人,撑着小伞,身着暴露装,走在大街上,倒也不失为一种风景。印道红坐在公交车上,一路饱眼福,一路想着等下见了张丽该怎么说话。
那个时候,中山大厦是白沙市的最高楼,有14层。不过,现在肯定不是了,就在它的周围,就有好几栋高楼超过了它的高度。一下公交车,印道红就看见大楼前坪人山人海,似乎在搞什么活动。
靠近一看,印道红大吃一惊。因为,舞台上站着好几个身着比亚迪的姑娘,却戴着唱京戏用的凤冠,扭着屁股,走来走去。主持人更是出格,女的身穿比亚迪,头戴凤冠身扎靠旗,里衣上画着京剧脸谱,男的化着脸裸着上身只穿条裤衩。从他们穿的和讲的内容来看,应该是在搞里衣秀,促销情趣里衣的。
这些商人,为了赚钱,真是绞尽了脑汁!印道红诅咒了一句,绕过人群,拐到《女人天地》直播厅前。里面正在搞直播,一个女播音员正在播报,还有几个工作人员在工作。直播厅的外面站着一些人,正在围观,应该是美女主播的粉丝。
这个时候进去肯定不行,印道红便在一旁等待。里衣秀促销活动太吵,他干脆走到街道对面,远远地看着直播厅。半个小时后,节目终于完了,美女主播取下麦克风,站起身来。
印道红掏出手机,照名片上的手机号码拨了过去。他一边瞅着直播厅,一边兴奋地等待。过了好久,他才见美女主播把手机放在耳旁,忙说:“请问,是张丽吗?”
美女主播说:“是啊,你是?”
印道红控制住紧张,说:“我、我是印道红?”
美女主播说:“印道红?哪个印道红?”
遭了,杨红没有和她提起过我!其实,就算是杨红和她表妹提起过,也早忘了。这么长时间没联系过,谁知道你是哪个?印道红一阵紧张,小心翼翼地说:“我是你表姐杨红的朋友,我想和你见个面。”
可能是表姐杨红起了作用,对方没那么冷漠了,带些些许热情说:“请问,有什么事?”
印道红说:“我想约你见个面,问你个事。”
对方说:“这不方便吧,你有什么事,就在电话里说吧。”
对方没同意见面,但答应可以说事了,印道红有失望但更有高兴,说:“你表姐现在在哪里?”
对方似乎起了警觉,说:“你不是她的朋友吗,怎么不知道她在哪?”
印道红支吾着说:“我、我真是杨红的朋友,她以前在海川市,我也在海川市,她还租住我的院子。她离开海川的时候,还来省城和我见过面,只是我忘了问她去哪里了。”
连问去哪里都忘了,这样的朋友肯定是一般朋友。对方开始变得冷漠,说:“她去北京读研了!”说完,对方就把手机给挂了。
从她的身材来看,张丽长得很苗条,从她的声音来看,她的声音很甜美,从她行事方式来看,她的性格不很张扬,甚至有几分内敛。放下手机,印道红不是懊恼,却一连想到了这么几条。
不管她,既然来了,就得见到她,问到杨红的联系方式。想到这,印道红大步朝直播厅走去。里衣秀应该到了高朝,高呼声尖叫声一浪高过一浪。张丽从演播厅取出来,没有走前面街道,而是朝里衣秀舞台相反方向走去。
“张丽——”印道红在后面跟了上去,大声喊了几句。
听到喊声,美女主播不但没有停住脚步,反而加快脚步。她一边疾走,一边从挎包里掏出车门钥匙,朝停在旁边的一辆红色马斯达摁了一下。就在她掏钥匙的时候,一个小本本从她包里掉了出来。
印道红小跑过去,捡起小本本,朝美女主播挥舞了一下,喊道:“美女主播,你掉东西了。”美女主播像没听见似地,发动小车,扬长而去。
“不至于这么躲人吧!”印道红嘟哝着,拿起小本本,翻开看了一眼。小本本是江北省电视台的记者证,证件上贴着一张容貌俊俏的姑娘相片,相片旁边的姓名是“张丽”。
“不会吧,怎么是她?”印道红就是一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相片上的姑娘应该叫张丽娜,怎么叫张丽?虽然,相片上的姑娘虽然是双眼皮,可其它留在印道红脑海中的记忆没有任何变化。
在街道上,印道红一边走着,一边甜蜜而又痛苦地回忆着。
那一年,是印道红毕业分配到枫林坳农场中学的第三年,他和谢灵已经有了孩子静静。为了生计,谢灵在市药材公司做零时工,印道红依然在农场中学教书,一岁半的静静寄养在她奶奶家。一家三口,三个地方。由于带的是毕业班,印道红的时间很紧,每个星期六要上完第六节课才能赶回城里与谢灵见面,是典型的周末夫妻。睡了一晚,他们又一起急匆匆回芙蓉镇老家看望女儿静静。
生活上的困难经济上的拮据开始消磨两口子的感情,时不时地会因小事出现磕磕碰碰。好在一个星期没几个小时呆在一起,有怨恨也只能埋在心里。可是,他们不懂得,怨恨日积月累下来,爆发的时候会更可怕!
雨后的一个下午,印道红百无聊赖地在学校附近的林子里散步。刚下过雨的天空,隐隐约约有道彩虹。他默默地向有彩虹地地方走去,可走了好久好久也没有走到彩虹处。
“彩虹就在前方,可我永远追不到!”印道红一阵悲伤,禁不住握着拳头朝树就是一砸。
“砰”地一声,印道红感到拳头一阵疼痛。“唧唧唧唧——”几声稚嫩的怯怯的鸟鸣从树底下传来。
印道红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柏树下,一只小小的羽毛还没长齐的小麻雀颤抖着,想拼命地飞起来。多可怜的小生命!印道红涌出一股同情,走到小麻雀身旁,蹲下去,想帮它飞起。
印道红伸出手,慢慢地靠近小麻雀。小麻雀显得很害怕,斜着身子,哆嗦着望着印道红。
“不要动它!”一个清脆而又尖利的女声从身后响起,惊得印道红就是一哆嗦,急忙收回了手。
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快步走到印道红面前,杏眼圆睁,柳眉倒竖,怒道:“你要做什么?别伤害它!”
原来她是担心我伤害小麻雀!印道红站起身来,苦笑道:“不会的,姑娘,你看不出,我和小麻雀都经历了风雨,已经是同情兄,我怎么会伤害同情兄呢?”
印道红一边苦笑,一边打量着眼前这位姑娘。
姑娘身穿粉红色短袖,浅蓝色裤子,紫色凉鞋。高高的鼻梁,红润的嘴唇,清亮的眼睛,明月般的脸上挂着一对似有似无的酒窝,宛如小家碧玉。没想到这个地方还有如此清秀可人的姑娘!印道红从心里生出赞叹,心情好了许多。
姑娘毫不理睬,径直过去,将小麻雀捧起,轻轻地抚脓着,似乎在安慰它。然后,她踮起脚尖,把小麻雀放在高高的树枝上。小麻雀到了树枝上,马上鲜活起来,或奔乱跳地从这个树枝跳到那个树枝。很快,小麻雀就消失在树喻丛中,只能听到它欢愉的鸣叫。
等小麻雀完全完全了,姑娘才转过身,对着印道红,数落道:“同情兄是钱老爷子创的词,在小说中是说两个男人喜欢上了同一个女孩子,意为同一个爱人。你把小麻雀视为同情兄,你这不是亵渎小麻雀吗?”
女孩的数落有根有据,把印道红说得哑口无言,张着嘴不知说什么好。过了好久,他才说:“我怎么亵渎小麻雀了?”说完了,他马上觉得不妥。因为,这样反问太幼稚了,是自讨没趣。
果然,女孩又是一瞪杏眼,说:“一起遭遇到爱情滑铁卢,被爱情遗弃的命运同时落到了赵新楣和方鸿渐的头上。赵新楣自嘲,调侃他和方鸿渐两个是同情兄。最后,两个人结伴,携手到了三闾大学——”
这个女孩太厉害了,不但读了钱钟书的《围城》,而且对小说中的情节烂熟于心,对小说中的人物情节有自己独特的认识。不知不觉,他开始佩服起这个女孩,接着她的话题,说:“方鸿渐和赵新楣都是失恋者,可又有所不同。一个是恋着别人又被别人恋着,这就是方鸿渐。最后,他之后忍痛与自己恋着的唐晓芙分手。而照成这一分手的唯一原因,就是恋着自己的苏文纨。是后者发现他们的秘密后,恼羞成怒,一手炮制出来的杰作。赵新楣呢,心底一直恋着苏文纨,可自始至终没有得到对方的任何反应。就是说,赵新楣是恋着苏文纨却又不被苏文纨接纳的人。最后,两个人殊途同归,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同情兄——一对伤心人。”
争着争着,两个人争出了共同话题,在树林里畅谈起来。最后,印道红不得不承认,自己借用“同情兄”一词确确实实糟蹋了小麻雀。
聊完这个话题,女孩关切地说:“你是不是失恋,或者婚姻出了什么问题?”
小小年纪,洞察力居然如此之强!印道红暗暗佩服起来,不禁叹道:“白首为功名,旧山松竹老,阻归程。欲将心事付瑶琴——唉,算了,你不会懂的。”
“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老兄,有些烦恼是不能闷在心里的,得说出来。没有知音,可以和陌生人说呀。反正谁也不认识谁,说出来,心里就好受了。古时候,不是有人对着树洞诉苦吗?”女孩一脸热情,鼓动着说。
这个女孩是天生的鼓动家,不知不觉,印道红已经被她说动,开始讲叙他的往事。讲他高中时候的刻苦,讲他大学时的优秀,讲他没有关系被分配到农场中学,还讲他大学时的初恋,讲他现在婚姻的幸福与不幸福,讲他一腔抱负却无用武之地,讲他对未来的迷茫失落与苦闷彷徨——
“幸与不幸,全在一念之间。事情已经发生,就已经无法改变,重要的是以后。你现在需要的不是怨天尤人,不是顾影自伤,更不是一蹶不振。”女孩指了指树上,“刚才那只小麻雀,它要是不去挣扎,肯定就死在这个地方了。你一七尺男儿,不至于连只小麻雀也不如吧?”
难道自己真不如一只小麻雀?印道红一身长叹,似有所悟地说:“谢谢你,我懂了。”
“不用谢,有人帮你,是你的幸运;没人帮你,是你的命运。好了,我该走了,再见!”女孩挥了挥手,带着满脸灿烂飘走了。天边,一条淡淡的彩虹,映出枫林坳素颜的美丽。
因为女孩的鼓励,印道红像变了个人似的。他知道在教书这条路上搞不出什么名堂,便发挥自己的写作长处,开始投稿。慢慢地,他有很多文章见诸于报刊杂志,有了些许名气。
由于找到了精神寄托,印道红开始变得不那么恋家了。有个时候的周末,为了写作,他会借口学校加班,呆在宿舍里不回市区,连周末夫妻也不过了。
次年国庆前夕,枫林坳乡为参加市政府举办的迎国庆歌舞大赛,委托印道红在全乡各单位选拔人选。可一天下来,人累了,可人选却没有选几个,最关键地没选出一个最佳的领唱人选。
印道红坐在乡政府的会议室,一脸疲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和乡文化工作员小谢说:“这就是你们乡的水平了?”
小谢一边整理资料,一边笑道:“印老师,你不觉得你的标准高了些吗?我看啦,刚才选中的那些也还不错呢。”
印道红说:“错是不错,可要想在比赛中取得好名次,肯定够不上档次。”
“咚咚咚——”这时,敲门声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
是她,那位在树林中邂逅的女孩!依然是那件粉红色短袖,头上系着那根粉红色丝带,那双紫色凉鞋。只是这次穿的是裙子,街上流行的那种紫色迷你裙。修长白白的腿一览无余,脸上的笑意如盈盈春水般荡漾。
一见到她,小谢马上兴奋起来,说:“丽娜,你过来,认识一下,这位是印老师。”
“您好,印老师,我叫张丽娜。”女孩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似乎,她没有认出印道红。当然,此时的印道红身着白色衬衣,系着红色条纹领带,一副帅哥形象,与那日的落魄形象大相径庭。
印道红一脸严肃地说:“丽娜姑娘,你会什么?”
张丽娜莞尔一笑,说:“我会唱歌,也会跳舞。”
印道红一本正经地说:“那你唱首歌跳个舞给我们看看。”
于是,张丽娜轻启丹唇嘴露皓齿,开始唱了起来。那歌声,时而如燕子呢喃,时而如玉珠落盘,时而如鸟鸣山涧,时而如空谷来风。清亮如雨的嗓音不掺杂半点杂音,自然流畅,给人听觉上的全新感受。伴着美妙的歌声,她翩翩起舞。那舞姿,时而如弱柳扶风,时而如蝶戏心,像蓝天下的白云飘飘,像夏日里的阳光激情四射。歌声舞姿,宛如行云流水般挥洒自如,没有丝毫做作。
随着最后一个声符落下,印道红兴奋地拍了一下桌子,说:“太好了,领唱领舞就是你了。像你这样的人才,完全可以去市里甚至省里发展。”
在枫林坳这样偏僻的地方,居然有如此善解人意、天生丽质、能歌善舞的女孩?当天晚上,印道红孤独地躺在宿舍里,难以入眠。
张丽娜是枫林坳农场的纺织女工,为了避免影响她的工作,印道红把培训时间定在每天晚上的六点半到九点半,地点暂定在农场中学的排练厅。讲课的过程细致而漫长,可是,印道红没有丝毫厌倦的感觉。丽娜的嗓音完全是天然的,没有经过任何专业训练,如同一片未开垦的少女地,静静地等待农夫的开垦。他教她识谱、发音、练声、练唱——他恨不得把自己全部的知识传授给她。可他知道,冰冻三日非一日之功,办什么事情只能慢慢来,不能性子躁。
张丽娜非常懂事,知道自己遇到了专家,用心地学习练习。因为天资聪颖,又勤奋刻苦,她的进步特快。除了传授音乐舞蹈方面的知识外,他们也谈人生谈社会谈诗歌——艺术追求的默契,心灵交流的和虾,使得两个年轻的心在不知不觉中靠近,再靠近。
一个傍晚,云霞满天,大地笼罩在一片红光致之中。印道红站在校门外的路口,焦急地看着手表,因为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了,可丽娜还没有来。都训练个把月了,她从不迟到,更不缺席,今晚怎么还没来呢?
到七点半,小路上还是人影全无。印道红变得焦躁不安起来,不停地看着手表,不停地张望着小路。忽地,他想起前不久电视里报道海川市附近的山上有具**女尸,心头就是一颤。不,不会的,没有那么多坏人!此时,天已经全黑,远处不时传来阵阵犬吠声。
印道红决定去纺织厂找张丽娜,他抬起脚就走。大约走了十分钟左右,小路上终于出现了一个人影。人影由小变大,近了,近了,更近了——是她!印道红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长长地吁了口气。
张丽娜一声不响地跟着,不像往日那样,一见面就像只画眉鸟一样活奔乱跳叽叽喳喳的。印道红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便关切地说:“丽娜,你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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