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为升职而奋斗（2/2）

戴老师一开口，那家乡特有的口音顿时让秦宗权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课堂上，想起黑板上潇洒飘逸的粉笔字，想起课堂上激情洋溢的讨论……秦宗权特别喜欢语文课，就是因为戴老师的语文课很特别。

之所以喜欢文科，秦宗权就是受了戴老师的影响。那个时候，戴老师正是风华正茂的年龄，讲起课来很有激情。他喜欢红楼梦，经常对开语文课本，滔滔不绝地讲起来，真有余音绕梁之感。当时一本红楼梦的平装本值五块钱，班上55个学生是人手一册。

这件事被领导知道了，马上教育戴老师，要求他马上承认错误，转到正道上去。要不是期末考试中，语文考了个第一，戴老师肯定惨了。一想到这些往事，秦宗权就有一种甜蜜的味道。

副市长办公室的宽大豪华显然让戴老师不自在，像葫芦寺庙里的那个门子见了发迹的贾雨村后，斜刺地坐在椅子上那样，只坐了那把棕色大沙发的五分之一还不到。戴老师已经老了，一头凌乱干枯的头发，干瘦干瘦的，穿着一件很厚实的衬衣，像一个乡下老人。

在秦宗权的印象中，戴老师当时是全校最帅气的老师，尤其是篮球场上的他，让很多女生着迷。冷不丁，秦宗权问戴老师高寿。戴老师说，自己快六十岁了，因为年龄偏大，学校要他到图书室工作，负责分发图书，这次奉校长之名，专程来请秦市长回母校参加联谊会。唉，全怪我当时多嘴，说你是我最得意的哦学生之一，校长把这请秦市长的任务交给了我。

秦宗权忙说，戴老师您亲自来，我已经不敢当了，您开口要我去，我怎敢不去，您回去告诉你们校长，我一定去，准时参加联谊会。

秦宗权的尊重，似乎让戴老师忘记他已经是副市长，只记得他是自己的学生了。于是，戴老师拉开了话匣子，聊起当年的一些事。他说，当年的老师已经没剩几个，有的死了，有的退了，有的调到外地去了，像自己这样还在讲台上的好像只有尹校长了。

说到尹校长，秦宗权插了一句，说这个校长很不简单，我们班的班主任谢老师就是他赶走的。

尹校长赶走谢老师，你们怎么知道的？戴老师惊了一下，诧异地问。

秦宗权笑了笑，说那么大的一件事，我们当然知道了，谢老师其实没有错，他是单身人，喜欢上一个理发妹，放在现在，很正常的一件事。

戴老师似乎不愿意聊这件事，急忙岔开话题，说现在校长是十多年前来的，还年轻，很有魄力，郎市一中在他的手中得到了很大的发展。

秦宗权当然知道王一己，不过他不喜欢他，也不想聊他，说戴老师，食堂那边的那几颗枣树还有吗？

戴老师叹了口气，说早不在了，连那个老食堂也都推了，建了新房子。

唉，太可惜了，我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几颗枣树了，虽然怪怪的，很不好看，可树上结的枣子好吃，很甜。讲到这个意思的时候，秦宗权的脸上分明有神往的神情。

说着说着，到了吃午饭的时候，秦宗权留戴老师在市政府食堂吃饭。戴老师死活不肯，说下午自己还有课，得马上赶回去。

秦宗权知道他是不愿意，便要自己的司机送戴老师回学校去，又顺手将桌子上的一本大画册送个他。然后，他把戴老师一直送到楼下停车场自己那辆黑色轿车旁，说老师您以后来，先打个电话，我派车接您，让您这么大年龄挤公交车，真是过意不去。

看着戴老师离去的方向，秦宗权才感觉出，自己其实已经将这个所谓的母校淡忘了，也将母校的那些老师和同学淡忘了。这几十年的生活，犹如一场混战，每天在劳碌奔波，想着如果出人头地。

联谊会日期召开，八月二十七日上午九点，秦宗权准时赶到。从操场上停满了数十辆大大小小的轿车来看，许多校友已经不是等闲之辈了。除了上次来视察工作之外，他就再也没有来过这个地方，一切都变了，变得无法和以前联系起来。只有操场上的几棵老樟树和校园西北角的尊师爱生亭还是以前的。

即便是这些，也将不属于了郎市一中的老校园了，再过几天，这所学校整体搬迁到另外一个陌生的地方，开始她的新生活。

联谊会在一间宽大华丽的会议室里举行。围绕那椭圆形的会议桌一圈一圈地坐开去，满满当当近百人。一眼望去，一大片白的头发和沟壑纵横的面孔。像秦宗权这样四十出头的或者更年轻的人，几乎看不到几个。

除了老市长外，秦宗权还认出了几位前任省市领导。但在任的，似乎他的级别最高了。所以，他一进去，校长王一己就请他坐上最显要的位子，椭圆桌的中间位置。秦宗权哪敢，急忙推辞，在角落里找了一个位子坐下。

秦宗权不去坐，那个位子就只能空着了。估计客人到得差不多了，王一己站在椭圆桌的一个偏的位置，开始一个一个地介绍来宾。听完介绍，秦宗权才发现，哪怕是悄无声息地坐在角落里的某一个长者，也是一个著名的教授专家或哪家公司的老总顾问什么的。

王一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介绍完来宾，然后又很长一段时间讲郎市一中的现状特别是即将搬迁的现状，让入会者充满了自豪感。接下来，许多嘉宾开始诉说自己对母校的拳拳深情和美好的祝愿。

最后一个议程就是讨论校友总会和校庆组委会的相关事宜。大家相互举荐和相互谦让一番之后，逐渐将意见集中到了秦宗权身上。最后，老市长站起来，环视了一下与会嘉宾，说我们在座的许多人，资格比秦副市长老，职位比秦副市长高，按辈分来说，也是秦副市长的学长。不过呢，校友总会也好，校庆组委会也好，总要去干具体的事，我们这些老家伙，吹吹风鼓鼓气敲敲边鼓还差不多，要办其他事就有点力不从心了。秦副市长正当盛年，还可以为母校多做几年贡献，再说，校庆那年，肯定会有许多外地的校友会回母校，秦副市长作为本市要员，又作为校友去接待他们，意义肯定非凡。

老市长的话一结束，马上有许多老同志附和，说这个提议不错。这样一来，不管秦宗权如何推辞，这桩议案就这样定下来了。接下来，他们又选出校友总会的副会长和秘书长副秘书长。一位在京做过首长的老校友被推为名誉会长，老市长以及几位前任省市领导、著名学者做副会长，在座的其他校友一律担任理事。

直到最后，秦宗权还在推辞，说自己担当了不了这样的重任，得换别的老同志。王一见见了，站起来笑了笑说，秦市长，在老前辈面前，咱们恭敬不如从命，就算是为母校继续做贡献。您放心，不会让您太操劳的，也不会让您太为难的，更不会想您要钱要物的。

议到这里，一位老校友插话说，秦市长，你大概不清楚我们的王校长现在口袋里有多少钱吧，弄不好那天政府困难了，还要向他借钱呢。

大伙轰然一笑，弄得王一己不好意思，也弄得秦宗权不好再说什么。

郎市一中前任校长当了市长助理，足以看出郎市一中的不同寻常。有民谣说，郎市一中校长，芝麻小官，半个市长。郎市一中素有小清华之称，要想进这所学校，成绩和背景，两者避居其一，否则面谈。

有民间说法，城关镇的副镇长要想弄个亲戚的小孩进一中，如果成绩不合要求，即便只差一分，也得乖乖地带着黑芙蓉王去拜见校长，才有可能进去。副镇长如此，其他小老百姓就更不用说了。据说，每年招收高一新生，王一己弄的灰色收入就不下10万。

人们说，郎市一中，你想送钱都不容易送进去呢。

说心里话，秦宗权其实非常看重这两个虚职。如果说，作为一个副市长，要想从老百姓的选举中获取很多的满足，那多少还有点模糊。现在，在众多的有头有脸有学识的校友中获取认可与推举，那满足感倒是实实在在的。

当天晚上，在学校小会议室，王一己主持，召开行政组会议，就校庆的具体工作再做具体安排，做好落实工作。文灿的具体工作是陪校长搞好接待，特别是接待那些重要客人。

第二天上午，文灿接到校长的电话，说秦市长不放心自己的秘书，要找一个人帮他写大会的中心发言稿，我觉得你是最佳人选，便推荐了你，小文呀，这可是表现的绝佳机会，你得好好把握。

这确实是个表现的好机会，没想到会落在自己头上。不过，压力也很大的，要是没写好，让秦市长出丑，自己的政治生命也就完了。后来，文灿打听到，是这次校庆的级别很高，因为一中的校史很不简单，还是罘罳小学的时候，伟人就在那里就读过。文格恢复高考后，有位省级领导也在那里就读过。听说，这次校庆，伟人的后代和那位省级领导也回来。所以呀，秦宗权非常重视自己的这次发言，认为自己的秘书不熟悉一中校史，写不好发言稿。

因为后天就是校庆了，明天就得送讲话稿给秦市长审阅，文灿不敢怠慢，急忙整理资料，了一个下午又一个晚上的时间，终于把讲话稿写好。这次，睡得晚的不是杨亿，而是他了。他悄悄地莫到铺边，见杨亿已经睡着了，脸上露着微笑，一副睡美人的姿态，很是迷人。

看样子，杨亿的申请报告有好进展，事情在顺利进行。房间里开着空调，很凉爽。不过，文灿不喜欢，但不惧怕热。要是在空调房里睡一晚，他准生病。摁灭卧室里的灯，他退出房间，到那间小房间里的小铺睡觉去了。

市政府即将进行换届选举，各路人马早早就蠢蠢欲动，想问鼎各个职位。那次联谊会后，老市长曾给秦宗权去过几次电话商讨校庆事宜，并邀请他去寒舍一坐。因为忙，也因为有所顾忌，秦宗权一直没有答应。

校庆前一天的晚上，老市长又去电话，一定要秦宗权去他家聊聊。秦宗权以为是郎市一中校庆的事，便答应马上赶到。其实，那个时候他正在和副市长叶飞龙在红楼接待上级领导。

老市长住在老城区一条闹中取静的小街上，是一栋有天有地的小洋楼，还带着一个小园，据说有百多年了。屋里的一切很古朴，连那门窗上的彩色刻玻璃似乎也从来没有换过。

聊了一些闲话后，老市长说，宗权呀，这次我们几个老家伙力举你做郎市一中的校友总会的会长和校庆组委会主任，还有一个用意。咱们郎市一中的校友中，许多是政协委员和人大代表，手里都有决定性的一票。我们这些老家伙，虽说不在位了，影响力还是有的。我们商量过了，觉得你有能力，口碑也不错，希望你能再上一个台阶。

秦宗权一听，心头暗喜，口中却说，老市长，我担心自己资历不够，惹来闲话。

老市长看了下他，很严肃地说，在中国，做一个高官不难，做一个有能力的高官就难了，而要做一个既有能力又有口碑的高官，那就是难上加难。我们推举你，完全是出于公心，为党的事业着想，决不是出于校友间的私情，你也不要这样去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