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恼人的春风（2/2）

辽东各卫所都有草料场，设草场百户，这里的芦苇是草料的一种，最多最重要的一种了。

也是说，父亲其实是一个草场从六品百户，负责收割收缴夏税。

芦苇好啊，不但能喂牲口，编制各种用具，还能做盐场煮盐的柴禾，在这里，夏税是芦苇。

盖州卫，年夏税一万四千五百二十束草料税，八层是这里的芦苇。

辽东的粮食补给都从南直隶海运到登州再海运到辽东，官府耐不住长途费用，把运粮压给南直隶的商户，商户为了节省长途海运的费用，招用南直隶破产没地了的农户到辽东开荒耕作，直接供给辽东，所得是从盐场拿到盐引，是为商田。

刘睿进了堡，拐到西面，来到一个小院落，看见前面的大门贴着封条，没奈何来到后面，后门依然贴着封条，最后到了西面侧门，才看见门虚掩着，敲响了门。

好一会儿，才见门开了，露出一个清秀的脸儿，看见是刘睿，马低下头，手儿摆弄着衣角，低声说道“多谢睿哥儿了，但你还是别进去了，妈妈正生病，脾气不好，怕是对你没好脸色。”

刘睿打量着姑娘，哦，不，是小寡妇莲，心里暗暗叹息这是自己那个前身总是惦念的美人儿，为了她，不惜得罪家人，偷出钱来给她母亲瞧病，还逞能出头要为莲的父亲讨一个说法，最后被卫城镇抚司的人胖揍一顿，几乎报销。

如今总算好了，却也是张冠李戴，换了魂儿，来自六百年后的刘睿重叠了这刘睿，荒唐梦才才开始，却已经满眼无奈。

“那啥，伯母好些了吗？还有，伯父的事情有没有起色？”

莲的父亲是卫城经历司的从七品经历，过年前一个多月，被一个官司沾，如今依然压在卫城的大牢。

莲美丽的眼儿马如云似雾，呜咽着“表哥说，过一阵子，巡按大人会从辽阳赶来，亲自审这个案子，父亲能否脱了干系却不知，表哥活动了好多日，如今。。，哦，那笔钱过几天还给你。”

看着莲一家目前的惨淡，闻着从院子里不断传进鼻子里的药味儿，如何能忍心开口催账“那啥，我是来看看情况，不是来要钱的，你如今这情况，我却帮不什么，本臊得慌，如何还能做那种没面皮的勾当。”

莲苦笑，依然说道“你也不容易，那钱我听说你是从家里偷着拿出来了的，一定受了很多埋怨，奴一定要尽快还的，省着你不好做人，再说，过几天把水田卖了有钱了。”

“水田卖了，今后如何度日？可别，那笔钱你不用管，我有办法的。”

虽然也是被家里人冷眼冷语逼着来要钱的，这关节，又如何忍心。

“表哥说，答对关系门路，还要很多钱的，这俩月，已经把家里的积蓄弄光了，家产都被官府封着，不卖地又能如何，爸爸出不来，这一家子也完了。”

刘睿嘎巴嘴儿，终于没能说出什么，只好王顾左右而言他“那啥，伯母的药算日子也没了，抓药了吗？”

“没，只好忍着等几日，盼着表哥早些儿把地卖了。”

看着莲一片伤心，刘睿没来由的心痛，咬着牙安慰“没啥，我去想办法，总也不能耽误了伯母的病。”

说着，又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莲美丽的眼，鼻子一酸，唯恐莲看见自己眼里的无奈，一转身，毅然走了。

莲望着刘睿的背影，一阵子叹息虽然是个无赖混混儿，却倒是对奴一片真心，可是，母亲父亲都看不他，自己纵然能再嫁，他也不是良配，而自己心里念着父母认可的那个，却又心里只有自己的表妹，嗨，总也是竹篮打水，不能再叫他费心了。

想到这，不由张口想喊住刘睿，但没开口闭嘴，伸出的手儿无奈的扶着门框母亲的药今儿要断了，又能奈何？只好等着卖田的钱下来，多补偿一下他吧。

没多久，刘睿来到堡东面的一个院子，门开着，刘睿直接进去了，才进院子，看见一个清瘦的年人在晾晒草药。

刘睿去讨好的帮忙“大叔歇歇身子，侄儿来做。”

乔大夫阴着脸瞪着刘睿“没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咱可受用不起；咋的，来送医药费来了？”

刘睿讪讪苦笑，双手一摊“暂时没钱，左右十天八天的勾当，到时候马还，不过，求求大叔再给莲家里配几日的药，算日子已经快断了。”

“咸吃萝卜淡操心，人家里外看不你这个小无赖，你倒是不怕冷锅帖热饼子，我可没办法陪着你胡闹，谁家不闹春荒，如今，杨经历那情况，却如何还能拿出钱来抓药。”

“过几日有了，莲已经委托她表哥卖地了，到时候一并还给叔叔是。”

乔大夫叹着气“也只能卖地了，摊这官司，杨经历是能出来，家里也败了，我却如何忍心要人家的救命钱，算了，看在杨经历往日的情面，这药我给了，但也不能便宜了你个混小子，等你身子好利落了，去给我割芦苇。”

刘睿马欢喜行礼“得了，叔叔的夏税，侄儿包了。”

拿着药出了乔大夫的院子，来到莲家，在门口把药塞给莲，依然没进院子，刘睿知道，这多年，自己基本进不了这个门，莲的母亲父亲对自己这个混混儿根本看不起，其实也清楚，是莲本人也从心底儿看不起自己，纵然是一个望门寡妇。

毕竟，莲也算是官宦人家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而自己不过是混迹乡下的一个妾生庶出的小混混儿。

但人管不了自家的心儿，谁叫咱刘睿是忘不了人家，不说一看见莲的美，是每每想一下，自己心里跑兔子，没办法啊，情之切，谁能奈何。

出了堡，觉得风儿带着的海腥更加浓烈了，回望西面不远，是海天一线的苍茫，没有鱼帆点点，只有偶尔海鸟孤单的飞翔。

自打首辅夏言的一个折子，大明彻底海禁，片帆不许出海了。

不过，马这个夏首辅成了前任，再有俩月，大名鼎鼎臭名远扬的严嵩要开始了他二十年的首辅生涯了。

当然，对一个远在辽东乡下的一个小混混来说，这一切毕竟还很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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