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百感交集（2/2）

不过，这种短暂的困惑，并没有让他停下来。相反，他的每一个指令，都非常的坚决。似乎他已经认定，有一艘看不见的战舰就在他的身旁。

隐形技术，不是万能的。飞船可以欺骗雷达，可以欺骗视觉。可是，飞船毕竟是存在的。不可能变身为虚空中的乌有。

尤其是在这遍布浮石和尘埃的小行星带中飞行。或许一颗浮石的撞击，就能让看不见的飞船，暴露目标。

要知道，已经结束了战斗的六艘战舰，必然会将其侦测能力提升到最高。没有了电子对抗的压力，所有开启的雷达，光学观察仪，动能扫描仪，空间粒子监测仪等仪器，就如同无数双眼睛和无数支无形的触手，扫描着周围的一切。所有的数据再由天网系统集合，就形成了至少可以覆盖半径一万公里的精确探测，

如果双方的距离在一万公里以外，胖子一点也不担心。两艘隐形的武装商船，大可以慢悠悠地脱离这些战舰的视线，从容离开。如果对方只是一两艘战舰，胖子也不担心。可是，实际的情况却是，武装商船距离对方，不到五千公里！而对方拥有六艘战舰！

这并不能责怪塞赫特。虽然五千公里之外的战斗，在太空中用肉眼都能看个一清二楚，可是，这场战斗却是在浓密的星尘和小行星带中忽然爆发的。依靠武装商船这种等级舰艇装载的雷达，根本不可能事先发现五千公里之外这些有着极强的雷达隐形和电子干扰能力的顶级战舰！

最让胖子心惊的是，对方显然已经认定了自己会向通往雷斯克的跃迁通道行进，因此，他们的搜索方向，非常的有针对性。

武装商船，在小心翼翼地规避着太空浮石。而中控台主屏幕左上角显示的与对方舰艇的距离数据，却越来越小。

五千一百零二……五千零三十……四千九百五十......

胖子敲打着虚拟键盘，试图寻找可供飞船藏身的小行星。可是，这种企图，很快被打消了。

那六艘战舰，在保持了一定的间隔距离后，竟然开始向四面八方开火！他们的旋转炮塔和副炮，在电脑的控制下，组成了一个个没有死角的光网。一两艘战舰采用这样的搜寻方式，或许是徒劳的。光是能量炮角度的扩散，就能让他们发疯。可是，六艘战舰在天网统一的控制下交织的光网呢？！

胖子停下了手，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对方的举动表明，他们已经知道了己方飞船的隐形能力！如果说之前只是猜测，那么现在已经完全可以肯定，这些战舰，来自斐盟内部，而且，他们是针对自己来的！

“这样下去，两分钟内，我们就会被他们发现！”塞赫特飞快地计算着数据，双眼尽是血丝。

“潜行状态下，我们的速度最高能够达到多少？”玛格丽特问道。

“每秒五十公里。”塞赫特道：“可是，这个速度，我们没办法躲避那么多的浮石撞击。”

玛格丽特面色凝重，她知道，如果是在普通状态下，在障碍区里穿行的飞船，别说每秒五十公里，就算是每秒两百公里，也算不上什么。那些撞击的浮石，根本就不会对舰艇造成什么伤害。可现在不同，两艘武装商船最大的保命本事，是隐形能力，一旦因为被浮石撞击而暴露，就将面临六艘军用战舰的追杀。

“如果.....”玛格丽特问道：“我们直接逃离呢？！”

“论速度，我们应该比他们快！”塞赫特道：“不过，距离太近了。一旦被锁定我们很难逃脱。而且，我们没有办法在他们的追击下进入跃迁状态。更重要的是，解除隐形时，尾部推进器从零到全开，我们需要至少三十秒的加速时间。”

玛格丽特的心，一下子就凉了。

看着屏幕上越来越近的六艘战舰和他们交织的能量炮光，她除了期盼飞船忽然变成一只运气好到无敌的蝴蝶，从细小的火力空隙中钻过去之外，没有其他的办法！

不能进入跃迁状态，就没办法真正甩开敌人。而三十秒的加速时间，更关上了加速逃跑的大门。

三十秒，足够那六艘战舰击杀武装商船好几次了！虽然他们的战舰距离飞船还有近五千公里，可是，他们的能量炮火，已经几次擦着飞船掠过了。

怎么办？玛格丽特心急如焚地向指挥台看去，却忽然间目瞪口呆。

只见穿着一条小裤的小屁孩，正盘着一双肉腿稳稳地坐在控制台上。而胖子，正在他旁边，跟他叽叽咕咕地说着什么。一大一小两个人神情异常严肃，小家伙肥嘟嘟的脸，还不住地点着，似乎在接受胖子的面授机宜。

玛格丽特都快疯了。

她虽然知道小屁孩这小妖孽绝对不像普通的三四岁小孩那么幼稚，可她也没有傻到去相信这时候胖子会交代什么重要任务给一个孩子！

不过，这是匪军.....一个疯狂的世界。

“悍匪六号，悍匪七号天网控制权合并，主航行员放弃人工操作，改成自动操控。”

胖子的命令，惊呆了所有人。

玛格丽特一拉胖子，震惊地道：“你疯了，这时候进行自动操控？！”

胖子完全不理会玛格丽特，下令道：“执行命令，倒计时，三，二，一！”

几乎在胖子倒计时完成的同时，主控航行员就放弃了对飞船的操控，同时，舰载天网系统的绿灯亮起，那标志着跟随在旁边的悍匪七号，已经同时交出了控制权。

于此同时，玛格丽特看见，那个粉嘟嘟的，被胖子称为屁屁的小男孩的右手食指，忽然裂开，一根银白色如同指骨般的数据传输口，插进了控制台。

上帝！玛格丽特猛地捂住了嘴！

虚拟屏幕上，一颗黑褐色的小行星，在眼前迅速地放大。

无数双眼睛出神地看着已经松开了双手，一脸呆滞的主控航行员。而主控航行员，则傻傻地看着飞船，飞快地向那翻滚的小行星冲去。

“转向！快！”玛格丽特的手指，几乎快要陷进胖子的肉里去了。

行星还在放大。

就在主控航行员已经忍不住快要伸出手去的时候，哔地一声电子音响，飞船猛地向上拉升。那颗奇形怪状的小行星尖锐的棱角，几乎是擦着飞船的底部，向身后的星空飘去。

所有人刚刚松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庆幸，却发现飞船正在加速！

“自动系统失灵？！”

船员们看着主控系统上飙升的航速，尽皆目瞪口呆。

谁都知道，舰艇的自动操控系统，是不会对那些不会对舰艇产生威胁的浮石进行规避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必须要给领航员留出时间，用以下达规避指令！可是，原本两名航行员和四名领航员的合作，都只能达到每秒三十公里的航速，现在居然超过了这个速度，航行员又怎么能够完成那么复杂的计算？！

“将军！”

“胖子！”

塞赫特和玛格丽特几乎同时叫了起来。

“别管！”胖子的脸哆嗦着，同样地心惊肉跳。

数百颗大大小小的行星，在眼前急剧放大。最大的直径超过一公里，最小的不过拳头大小。

这些小行星之间的距离并不宽，换成平常航行，这是一条很从容的通路，可在这个时候，这就是一条死路！没有哪个航行员有本事操控体积庞大的武装商船在其中穿梭而不触碰任何一颗小行星。

这是飞船，不是太空战机！

“屁屁！”胖子瞟着小屁孩的小裤：“老子不是威胁你，撞上一颗，老子扒你一件衣服！你自己看着办？！”

玛格丽特惊骇地看着冲胖子翻白眼的小屁孩，目光，缓缓移动到了小屁孩的右手食指上。

指挥台的电子系统，在疯狂地闪动着，无数的数据如同潮水一般在屏幕上涌动。

越来越近，战舰轻巧的一个摆尾，射入了两块巨大的岩石之间的缝隙，随即向上拔高，翻越一颗直径一百米左右的小行星后，迅速转向横移。几颗小石头，几乎是从距离偏转的舰尾不到十米的地方滑过。屏幕上翻滚的数据显示，被系统定位的这些太空浮石，距离最近的，甚至只有零点四米！

零点四米！

控制室里鸦雀无声。匪军战士们瞪大了眼睛，脸上，全是活见鬼般的不敢置信。这是以每秒数十公里前行的宇宙飞船。不是灵活的战机，更不是街上的飞行车。恐怕，就连飞行车，也做不到如此精确吧！

没有人知道人工智能的存在，因此，当这诡异的一幕出现在匪军官兵眼前时，所有人的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这是一艘幽灵船！

一艘，由鬼魂操控的幽灵船！

飞船在乱石群中穿行，如同一条在丛林中奔跑的灵狐。因为增加了速度，又不需要大范围的绕行，屏幕上显示的和六艘黑色战舰的距离，在飞快地拉大。那闪亮的白色光网，在身后越来越远！

一颗颗浮石被甩在了身后，一条条看似不可能通过的缝隙，成了有惊无险的光明通道。身后，悍匪七号，如同一道影子，用丝毫不差的动作，紧紧跟随！

当飞船通过障碍区，出现在跳跃点的时候，六艘黑色战舰，已经被远远甩在了浓密的星尘之中。

当悍匪六号，开始准备跃迁。悍匪七号，也在一道蓝光之后，显出身形的时候，玛格丽特颤抖着，轻轻闭上了眼睛。

而她的双手，却抓紧了胖子的胳膊。

任凭胖子呲牙咧嘴，死也不放！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情报上胖子没有结婚，却有一个三四岁的儿子了。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胖子在执行这近乎九死一生的任务时，会把自己的儿子带在身边了。

人造生物皮肤，头发，并不是完全不可分辨的。

虽然是后知后觉，可这并不妨碍玛格丽特看清楚这个小男孩的真实面目。看看他插在操控台上的手指，想想飞船惊世骇俗的飞行动作，再想想这家伙装可爱的样子……..

不需要再有什么证明了，上帝可以作证，这是人工智能！完全觉醒，拥有自我意识的人工智能。

一时间，玛格丽特只觉得浑身的血都涌上了头顶，身体颤抖得无法抑制。

多年以来，斐扬共和国就根据手中的情报和种种迹象，猜测比纳尔特拥有人工智能。不然，无法解释战败的比纳尔特帝国为什么能够在短短三十年内，追上斐扬共和国！他们的经济数据，他们的科技水平，统统都指向了这一惊世骇俗的推测。

就玛格丽特所知，在她出生之前，关于人工智能的研究，就已经成为了斐扬共和国投入最大，排位序列也最靠前的一项工程。

可是，直到战争开始，斐扬共和国研制的人工智能，也没有觉醒的迹象。

许多人都猜测斐扬拥有可以和比纳尔特抗衡的人工智能。可谁会知道，斐扬共和国这么多年之所以还能勉强跟上比纳尔特人的脚步，是因为一个呕心沥血，耗尽了所有心力的黑斯廷斯？！

上帝，在关上一扇门的时候，会打开一扇窗。

玛格丽特痴痴地看着胖子，看着结束了操控，用手提着裤衩在胖子面前耀武扬威的小屁孩。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