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第150章 凯特琳(1/2)
戴斯蒙·格瑞尔爵士终其一生都在侍奉徒利家族。凯特琳诞生时,他只是个侍从;在她学会走路、骑马和游泳时,他当上了骑士;在凯特琳出嫁那年,他成为教头。他看着霍斯特公爵的小凯特长成少女,当上大领主的夫人,变作国王的母亲。然而现在,他却目睹她成为叛徒。
弟弟艾德慕出征前任命戴斯蒙爵士为奔流城代理城主,所以他不得不前来处理她的罪行。为减轻不安,老骑士特地带上她父亲的总管,不善言谈的乌瑟莱斯·韦恩。两个大男人站在她面前,胖胖的戴斯蒙爵士涨红了脸、窘迫万分,瘦瘦的乌瑟莱斯则面色暗淡、眼神忧郁。两人都想等对方先开口。
他们把一生都献给了我父亲,而我带给他们的却是耻辱,凯特琳疲惫地想。
“您的孩子,”最后是戴斯蒙爵士开口,“韦曼学士把情况都对我们说了。可怜的孩子,多悲惨,多悲惨,但是……”
“我们与您同感悲伤,夫人,”乌瑟莱斯·韦恩说,“奔流城内所有人都一样,但是……”
“这消息一定让您发了疯,”戴斯蒙爵士接着道,“因为悲伤而疯狂,这是母亲的疯狂,男人们会理解的。可您不明白……”
“我什么都明白。”凯特琳坚定地说,“我明白我做过什么,我明白那是叛逆大罪。如果你不肯惩罚我,人们将会认为是我们串通一气放走了詹姆·兰尼斯特。这事是我干的、我一个人干的,由我自己承担。给我戴上弑君者留下的镣铐吧,我会自豪地戴着它们。”
“镣铐?”这个词让可怜的戴斯蒙爵士震惊,“给国王的母亲、老爷的亲生女儿?不可能。”
“也许,”管家乌瑟莱斯·韦恩说,“夫人可以禁闭自己,直到艾德慕爵士归来。您可否独处一段时间,以为自己被谋害的孩子们祈祷?”
“禁闭,是的,”戴斯蒙爵士赶紧道,“住在塔顶房间,我们为您安排。”
“如果要禁闭我,请准我待在父亲的卧室,好让我在他最后的日子里给他些许安慰。”
戴斯蒙爵士考虑了一会儿。“很好。您会受到礼遇,住得舒适,但不得在城堡内自由活动。您想的话,可以去圣堂,但在艾德慕公爵返回之前别的地方都不能去。”
“如你所愿。”弟弟在父亲归天以前根本不是公爵。凯特琳懒得去纠正他,“你可以派守卫看守我,但我向你承诺,我决不会逃跑。”
戴斯蒙爵士点点头,为能完成这尴尬的任务而喜形于色。眼神沉痛的乌瑟莱斯·韦恩在代理城主离开后多待了一会儿。“您干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夫人,可这件事毫无意义。戴斯蒙爵士已命罗宾·莱格爵士前去追赶,要他活捉弑君者……倘若不行,就把人头带回。”
这点凯特琳早已料到。战士啊,请赐予她力量,布蕾妮,希望你别辜负我,她如此祈祷。她已经做了力所能及的一切,除了期望,再没什么能做的了。
人们把她的物品搬到她父亲的卧室,卧室中有一张带巨型遮罩的大床——她便是在这里出生的——床柱被雕成跳跃鳟鱼的形状。早先父亲将床移到台阶下半部,面对着卧室外的三角阳台,以便观看他一辈子钟爱的河流。
凯特琳进门时,霍斯特公爵正在熟睡。于是她走到外面的阳台,一只手放在粗糙的石栏杆上。城堡夹角处,迅猛的腾石河注入宁静的红叉河,越过交汇点,她可以眺望下游远处。若有条纹风帆的船从东方出现,定是罗宾·莱格爵士无疑。但暂时水面上什么也没有,她为此感谢诸神,然后回到父亲身旁坐下。
凯特琳不知霍斯特公爵是否明白她的存在,或她的存在能否带给他安慰,她只知道陪伴他能予自己慰藉。如果你知道我刚犯下的罪过,会怎么说呢,父亲?她思索,如果我和莱莎落在敌人手中,你会做出一样的行为吗?你会谴责我,称其为母亲的疯狂吗?
房间里充斥着死亡的气息,浓重、甜腻而腐败,附在空中。这让她想起失去的孩子们,她的甜心布兰和小瑞肯,他们都被奈德的养子席恩·葛雷乔伊给杀了。她一直沉浸在失去奈德的悲伤中,从来无法摆脱,而今又加上两个宝贝……“失去孩子,是多么可怕而残忍的事啊。”她轻声呢喃,更像是自言自语,而不是说给父亲听。
霍斯特公爵的眼睛却陡然张开。“艾菊。”他嘶哑的声音中带着深深的苦痛。
他没认出我。凯特琳已经开始习惯被他当做她母亲或妹妹莱莎,但“艾菊”对她而言还是个陌生名字。“我是凯特琳,”她说,“凯特啊,爸爸。”
“原谅我……那鲜血……噢,求你……艾菊……”
难道父亲生命中还有另一个女人?他年轻时候辜负过某位乡下少女?还是母亲死后他在某个女仆怀中找到过慰藉?这些想法十分奇怪,让人不安,突然间她觉得自己并不真正了解父亲。“谁是艾菊,大人?你想让我把她找来吗,爸爸?我该上哪儿去找她?她还活着吗?”
霍斯特公爵呻吟:“死了。”他的手摸索过来,“但没有关系,你会再怀上的……怀上一群乖宝宝,嫡生的宝宝。”
再怀上?凯特琳心想,什么意思?莫非他忘了奈德已死?他是一直在和“艾菊”对话,还是在对我说,再或者对象是莱莎或妈妈?
他咳嗽起来,血沫飞溅,手指却握得更紧。“……当个好妻子,诸神会保佑你……会有孩子……嫡生的孩子……啊啊啊赫赫赫,”突发的痛苦痉挛让霍斯特公爵手臂绷紧,他的指甲抠进她手掌,他发出一声窒息的尖叫。
韦曼师傅立即进门,调好另一剂罂粟奶,帮他的领主灌下去。片刻之后,霍斯特·徒利公爵重新陷入沉眠。
“他在呼唤一个女人,”凯特说,“一个叫艾菊的女人。”
“艾菊?”学士茫然地盯着她。
“连你也不知道?我猜是某个女仆,或者附近村庄里的姑娘,再或许是某位故人?”凯特琳已经离开奔流城很久很久了。
“不,我不记得,夫人,如果您想要的话,我可以去调查一下。乌瑟莱斯·韦恩清楚在奔流城当过奴仆的每个人的底细。艾菊,是这个名字?老百姓喜欢用鲜或草药的名字来为女儿命名。”学士沉吟半晌,“曾有个寡妇,我想起来了,常到城堡来回收需换鞋底的旧鞋。她似乎叫艾菊,让我再想想看,也许叫兰?就是这类名字。但她已有多年没来过了呀……”
“她叫紫罗兰。”凯特琳说,对这女人她有记忆。
“是吗?”学士有些抱歉。“请原谅,凯特琳夫人,我不能待在这儿。戴斯蒙爵士向我们明确宣布,除非与职责相关,否则不能和你说话。”
“那你应该遵令行事。”她不怪戴斯蒙爵士,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毫无疑问,代理城主担心她利用奔流城中众人对领主之女的忠诚去继续干蠢事。至少我摆脱了战争,她告诉自己,尽管只有一小会儿。
学士离开后,她披上一件羊毛斗篷,踱回阳台。阳光洒在河面上,河水奔腾流过城堡,熠熠生辉。她用手遮挡住光线,极目眺望远处的风帆,深深畏惧着可能看到的景象。但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代表着希望依旧存在。
她望了一整天,一直站到夜晚,直到双腿酸痛得无法直立。下午晚些时候,有只乌鸦飞回城堡,拍打着巨大的黑翅膀进入鸦巢。黑色的翅膀,带来黑色的消息,她一边想,一边回忆起上只乌鸦所带来的恐怖。
夜幕降临时,韦曼学士进房为徒利公爵作护理,同时给凯特琳捎来一顿简朴的晚餐,包括面包、奶酪和山葵煮的牛肉。“我跟乌瑟莱斯·韦恩谈过了,夫人。他十分确定在他为奔流城服务期间,绝对没有一个叫艾菊的女仆。”
“我看见今天有只乌鸦返回。抓到詹姆了吗?”难道他已被杀了?噢,诸神慈悲。
“不,夫人,我们没有收到弑君者的消息。”
“那是别的战斗?艾德慕有麻烦?或是罗柏?求求你,发发慈悲,不要让我如此恐慌。”
“夫人,我不能……”韦曼四下扫视,好似在确认没有旁人监视。“是这样,泰温公爵离开了河间地,所有渡口都恢复了平静。”
“请问,乌鸦从哪边来?”
“西边。”他答道,一面手忙脚乱地打理霍斯特公爵的睡衣以避开她的目光。
“是关于罗柏的消息?”
他犹豫了一下。“是,夫人。”
“他有麻烦,”从对方的表情和行动中,她明白他在刻意隐瞒什么。“快告诉我!罗柏出事了吗?他受伤了吗?”千万别死啊,诸神在上,求求你们,千万别告诉我他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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