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视(“我是杯子啊”...)(1/2)
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动作, 但被陆缙做出来,却有了几分惊心动魄的味道。
江晚吟眼神掠过他用帕子拭过的唇角,心思浮动, 连陆缙将帕子递给她都忘了接。
“在想什么?”陆缙问, 似乎并未觉察出她的异常。
听见他清冽的嗓音,江晚吟亦是觉得自己魔怔了。
她抿了抿唇:“没什么,只是想问问您,这梨子甜吗?”
他单手将头顶上的半个黄梨拧了下来,递到她面前:“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她正要想个理由拒绝,这时候草屋里的蒋阿嬷叫了声炊饭煮好了,江晚吟如蒙大赦,急急地推了开。
说罢,连学箭也顾不上了,匆匆回去
陆缙笑了笑, 将溅到肩上的梨汁一点点掸了干净。
山里不比国公府, 煮的是寻常的黍米粥, 用陶碗盛着。
江晚吟喝不习惯, 却知道这是他们能拿出的最好的招待她的东西了。
且山里人一贯节俭, 她便是不习惯也不能浪费。
于是江晚吟还是捧着陶碗一口一口地往下咽。
一碗喝完,蒋阿嬷又热情地给她添了一勺:“你病刚好,多吃点补补身子。”
江晚吟看着蒋阿嬷的动作,欲言又止。
又不好拒绝旁人的热情, 纠结地秀气的弯眉微微蹙着,好半晌才伸出手。
陆缙轻易看出她所想, 先她一步从蒋阿嬷手中接了过来:“我没饱,这碗我来吧。”
“哎郎君你别客气!”蒋阿嬷道,“咱们山里没有好东西,但这黍米粥还是供的起的,里面还多着呢。”
“不是,她饭量小,吃不消。”陆缙语气寻常,从容地接了江晚吟的碗。
“你别……”江晚吟红着脸小声去劝。
陆缙却按住她的手,低声道:“山里人日子苦,见不得浪费。”
江晚吟也没别的办法了,只好轻轻嗯了一声。
眼睁睁看着他将那碗粥吃净。
陆缙似乎完全不介意,动作从容。
反倒让江晚吟觉得羞愧,怪自己太过娇气,连累了他。
吃了饭,时候还早,蒋阿嬷对江晚吟道:“昨晚刚下了雨,树林里出了蘑菇,配上这雉鸡最是鲜美,小娘子你不是一直想出去走走,不如陪我去采一点?”
江晚吟从前只吃过,倒是没见过这蘑菇是怎么长出来的,颇有些好奇,便随着她一起进了山。
九亭山不高,山上多是一些榉树,入了秋,堆了一地的落叶。
又是雨后,走起来松松软软的。
“这蘑菇多是长在树根,落叶底下,须得扒一扒。”
蒋阿嬷挎着个篮子手里执着一根树枝扒拉着。
江晚吟学着她的模样,果然扒到了一丛白蘑菇,呀了一声:“这里好多!”
她说着便伸手去摘,蒋阿嬷连忙制止她:“小娘子,这可使不得,这是鹅膏菌,一点点就会死人的!”
“是么。”江晚吟小心得缩了手,拿帕子擦了又擦,却一头雾水,“可是阿嬷,我这个,和你篮子里的有什么不同?”
“那可多了去了!”蒋阿嬷拿起两个一一跟她解释道,然后又叮嘱她,“你记住,这颜色愈艳丽的,尤其红的紫的,毒性愈大,奇形怪状的,也尽量不要采。若是误食了毒蘑菇,轻的幻视,吐一通便罢了,重的可是要命的!”
江晚吟一一记着,接下来小心了许多。
采了一上午,她篮子底下方铺了浅浅的一层,然后又随蒋阿嬷一起去林中采了些野菜一同回去。
陆缙正在替老猎户改进弓弩和长矛,看见江晚吟提着篮子回来的时候,微微挑了眉:“这是你采的?”
“是啊,阿嬷说我很聪慧,学的很快。”
江晚吟将篮子递给他看,颇有些邀功的意思。
陆缙见的比她多,提醒道:“这山里菌子种类多,小心挑一挑,别采到毒蘑菇了。”
“阿嬷都说了没事。”
江晚吟小心的将蘑菇倒在太阳下晾着,不以为意。
陆缙检查了一遍,暂未看出异样来,便由着她去。
山里无事,连日子也比外面的长。
午后的日光暖暖的照着,照在陆缙的侧脸上,中和了他平日的冷冽之气。
两个人极有默契,也不觉着无聊,一下午很快便过去。
山里人只吃两顿,睡的也早,日头刚偏西,便要准备炊食了。
在旁人家里借宿,自然要殷勤些,陆缙便主动下了厨。
江晚吟这几日发现了太多从前不知的地方,当听到陆缙下厨的时候已经不震惊了。
她心想哪怕他现在说他会补天,她也只会哦一声。
只是想,陆缙的手艺恐怕这世上没几人尝过,若不是因缘际会,也不能白白便宜了她。
于是江晚吟便搬了杌子乖乖在灶台前候着。
陆缙一回头,便看见江晚吟殷切的眼。
“你来做什么?”
拿人手软,吃人嘴短,江晚吟很机灵地站了起来:“我帮您打下手。”
“你?”陆缙瞥了一眼她嫩的连拉弓都能勒出红痕的手,挑了挑眉,“老实坐着,别添乱。”
江晚吟很有些不忿,她怎么就添乱了?
但陆缙做什么都格外有条理,连切菜都说不出的优雅,好似切的不是野菜,而是执笔泼墨一般。
江晚吟实在找不到插手的地方,便拧着帕子,随时替他擦手。
还算有眼见,陆缙无声地笑笑,坦然地将手递过去。
因着出身好,陆缙尽管不热衷,也很懂得吃。
山菌本就鲜美,配上雉鸡,无需太多的佐料,熬够一个时辰,鲜味扑鼻。
连蒋阿嬷见了都直夸好。
江晚吟等了一下午,早已口舌生津。
这三个月来,日日被长姐过度喂食,她胃口并不算好。
这几日自从被掳走后,更是好几日没好好吃上一顿了。
此时,看着奶白的鸡汤,她捧着汤碗动作虽还得体,却绝不算慢,小口小口地抿着,一碗汤很快便见了底。
“还要?”陆缙坐在她旁边。
“再来一碗。”江晚吟腼腆地点了头,将空碗递过去。
陆缙又替她盛了一碗。
一直到了第三碗,江晚吟喝干之后,又望着那咕噜咕噜的砂锅。
陆缙一眼便看穿她所想,提醒道:“可以了,食不过量。”
江晚吟留恋的看了眼,立马便打消念头,只好放下了碗,秀气地擦了擦唇角。
她生的好,性子又乖,蒋阿嬷在一旁看着有些不忍,劝陆缙道:“你是把她当囡囡养了?难得这小娘子喜欢,她愿意吃就让她吃,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陆缙却不松口:“阿嬷,您有所不知,她这几日进食太少,一次吃太多容易出事。”
蒋阿嬷瞧着他年纪比江晚吟大了一些,是个有分寸的,便没再劝。
江晚吟知道陆缙说的对,然这语气总觉他好像在管教不懂事的女儿一样,莫名又有点羞耻,便坐在一旁不说话,余光时不时地瞥他一眼。
偷偷摸摸的,有几分委屈。
陆缙余光看她一眼,好似他不是她夫君,而是冷血无情的酷吏。
三眼过后。
陆缙吃不下了,擦了擦唇角,瞥了江晚吟一眼:“你当真没饱?”
江晚吟很聪明,并不直接说,反而夸他:“是你手艺太好。”
陆缙明知她是在讨好,却仍十分受用,到底还是松了口。
他竖起一根手指,又屈了一半。
“半碗。不能更多了。”
“只有一半啊。”
江晚吟肉眼可见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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