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道人笑曰我不去(1/2)
世人做一个决定的时候,往往会轻松许多。
譬如今日想打牌那就去打牌,想上山就上山。
但是陛下自然是不行的。
人间妖事并没有平息,只是由槐安转移到了黄粱而已。
那些曾经汇聚于白鹿的南方妖族,渡海而去,最后与丛冉剑渊的剑修们纠缠到了一起。
是以哪怕是寒蝉这般,并不如何想做这个南方的王上的人,在面对诸多事情,做出一些决定的时候,自然也不是柳三月他们所看见的那般轻松自在。
安静地站在那处迎风楼的中的时候,寒蝉都觉得自己似乎是已经老了好几岁。
从三十一岁,直接跳到了三十六七。
只是这样一个故事,分明还只是从正月的太一春祭才开始的。
又如何会是过了好几年了呢?
这个来自流云剑宗的剑修很是惆怅地叹着气。
他已经不记得左史府上的那个少年是第几次来这里了。
总之看着那个一本正经的端正的走在宫道上的少年的时候,寒蝉心中总是觉得有些烦闷。
你倒是宁静了。
但我呢?
宁静自然不知道寒蝉在想什么,很是恭敬地穿过了那些宫道,停在了迎风楼下,与近侍说着一些什么。
而后那名候在楼下的近侍匆匆地爬上这处高楼——这大概是一件很吃力的差事,陛下们总是喜欢站在百丈高楼看人间,于是便苦了这些传信的人。
寒蝉虽然一早便已经看见了宁静,但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在楼中坐了下来,看着不远处的那柄剑,支着手沉思着。
那名近侍用了许久才爬了上来,又用了许久,才等到寒蝉回过神来,看着他说道:“让他上来吧。”
近侍很是无奈地又跑了下去。
于是又过了很久,那样一个少年才缓缓走上了高楼而来。
“宁静见过王上。”
寒蝉叹息了一声,说道:“宁卿又有何事?”
少年端正地行了一礼,轻声说道:“赵将军依旧未归。”
寒蝉坐在那里,回头看向了北方,倒是平静的说道:“赵高兴愿不愿意归来,这不是孤能决定之事。是他自己选择留在了南衣城中。现而今黄粱大军已经尽数回到大泽彼岸,对于北方之事,自是鞭长莫及,如果你觉得他应该回来,那就自己去将他带回来,而不是一直来宫中说些让人烦闷的话语。”
宁静抬起头来,看向寒蝉,认真地说道:“这是王上当初那个决定所导致的故事。”
寒蝉轻声笑了笑,歪坐在矮榻上,支着手托着腮帮子。
“是的,是的啊。”
只是这样一句话而已。
宁静沉默了下来,低下头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直过了许久,才重新抬起头来,很是认真的看着寒蝉。
“其实我更愿意看见最开始的王上。尽管看起来有些不近人情,但帝王本应如此,平易近人,是世人应该有的态度,而不是君主。”
寒蝉微微笑着说道:“自古帝王到了执政晚期,往往都会变得昏庸偏信。”
“王上才即位不到半年。”
“半年又如何不能是一生?”寒蝉轻声笑着。“我当了近二十年杀手,从我开始踏入流云剑宗开始,便去了夜雨崖。但是这二十年来,我所杀的人,远不如坐在这样一处宫城之中杀的那么多。宁静,人间的尺度不止是岁月,所以半年又如何不能是一生?”
少年宁静沉默少许,缓缓说道:“或许是的,但这不是王上便这样放纵下去的理由。”
寒蝉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静静的看着那个少年。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去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以世人之血,去进行一些没有意义的战争?”
这个剑修大概自从来到黄粱之后,第一次露出了这般冷冽而讥讽的神色。
“黄粱人是否都像你一样不自量力异想天开?”
宁静抬头沉默的看着这位穿着简单的素色里衣的陛下。
寒蝉是槐安人。
寒蝉当然是槐安人。
这甚至是当初寒蝉已经与假都之人屡次强调过的事情,更不用说对这样一个少年。
少年沉默了很久,默默的跪伏下去,轻声说道:“是的,王上,黄粱人都像我一样不自量力。但是王上。当您也这样说着黄粱,说着槐安的时候,您应该也是清楚的,这样两个地方,虽然归属于大风朝之下千年,但是隔泽相望,其实从来都没有真正的融合过。所以这不是什么异想天开的故事,只是有时候我们想一想,确实很难将自己代入大泽彼岸的那些身份之中去。换句话而言,王上一直与我强调槐安人的身份,又何尝不是如此?同流而不同心,如此人间真的便是对的吗?”
寒蝉静静地看着身前的那个少年,却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这个剑修站了起来,立于迎风楼边,轻声说道:“原来有时候喧嚣的东西,未必便是真的。赵高兴整日说着要做镇北大将军,但其实他远不如你这般虔诚。”
那个少年沉默的跪在那里。
寒蝉回头看了一眼宁静,平静的说道:“我能够理解你这样的少年的那种未见血色的天真的幻想。来人。”
有候在楼宇走廊之上的侍卫走了进来。
“王上。”
寒蝉淡淡的说道:“将他送回左史府,禁足一年。”
“是。”
少年被宫中近侍带下了高楼而去。
寒蝉静静的站在那里。
一直过了许久,昏庸的楚王所偏信的三月尹一高一低的走了上来。
“师兄看起来又与那个少年吵了一架。”
柳三月很是感叹的说着。
寒蝉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丑陋的道人,轻声说道:“当他发现宫中的这位王上,不是他所想象的那位王上的时候,自然会开始滋生着失望的情绪。”
这个剑修说着,却是笑了起来,看着那个被近侍带走的,正在宫道上远去的少年。
“他觉得他是清醒的。”
只是寒蝉说着,却是沉默了下来,眯着眼睛看了许久,而后淡淡的说道:“他或许确实是清醒的。”
柳三月挑了挑眉,说道:“这是为何?”
寒蝉平静的说道:“从一开始的时候,这个少年便没有过问过那些越过大泽而去的巫甲之事,当初他第一次入宫,问得是赵高兴的事,虽然谈及过用兵之事,但大约也是存了一些谏言之意。”
柳三月似乎明白了什么,轻声说道:“所以少年屡次谏言,无非便是清醒地认知着自己的身份,行着左史言官之事,是为劝进。”
寒蝉凭栏淡淡地笑着。
“只是后来他发现自己好像劝错人了。”
当在那处宫墙之上,这个少年发现这位喝着槐安之酒的陛下,从未想过要将黄粱带上一个新的高度的时候。
这位来自流云剑宗的楚王什么都没有再说。
故事当然也只是这样的而已。
“巫甲已经开拔向丛冉境内。”
柳三月从怀中取出了一些文书,翻看着说道。
“只是现而今神女正在南衣城中,神力有所不及,大约会不如在大泽那边那般强势。”
寒蝉久不至楚王殿,自然许多东西都需要本无实职的三月尹去看。
只是大概也历来如此。
槐都门下侍中一人之下的原因,未必不是因为这位大妖与神河是极为亲近的。
柳三月想要将那些文书递给寒蝉,这个剑修只是轻声笑着,说道:“师弟以前是陛下的兵部侍郎,兵家之事如何,自然比我更懂,又何必给我?”
宁静那一句话或许确实是对的。
倘若是先前的寒蝉,哪怕真的看不明白,至少也会接过来看一看。
现而今的寒蝉,大概是装都懒得装一下了。
悬薜院北去,剑渊需要制衡妖族,整个黄粱,大约也极少有能威胁到这样一个南方帝王的存在。
柳三月轻声笑了笑,说道:“毕竟师兄才是楚王,而且身处高楼之上,总归是要做一做样子给世人看。”
寒蝉只是淡淡说道:“这样一个故事不会持续太久了,又何必继续做样子呢?”
柳三月挑眉看着寒蝉,不知道这个剑宗师兄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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