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一章 少年恶龙,涂山之问(2/2)
相当于大夏朝廷一年折合起来的财政收入的一半多了。
而且,看着这帮人,还犹有余力,很是轻松的样子!
你说说,这帮大族是不是该好好收拾收拾?
交给朝廷的钱,自然是要真金白银。
许多人都以为夏景昀会让这些大族可以用田产或者古玩玉器等折算,趁机将田产收回来,但他却并没有这么做。
而是很厚道地给了这些人一个月的时间筹措。
以至于一时之间,市面上的田产和古玩交易瞬间兴旺,一直居高不下的田产价格也变得低了许多。
十余位神秘的买家,就在这时候,出现在了各州,大手笔地吃进了许多的土地。
就在众人猜测这些人背后是不是就是户部抑或夏相的时候,秦家忽然宣布向朝廷无偿捐献五十万亩土地,以支持新政推行之后,众人才恍然大悟,而后不免带着几分鄙夷地觉得夏景昀多此一举。
但等到朝廷下旨,嘉奖秦家的高风亮节,将他原本的凤阳公爵位改成世袭罔替之后,被一鸡两吃的这些世家大族无语凝噎,直呼羡慕不来。
当这些世家的份额分配完成,这南北两朝的总商号,就只剩下最后一项未决之事了:名字。
在各种提议之中,夏景昀平静地写出了两个字:华夏。
于是,都不用他过多解释,这个由南北两朝共同成立的总商号就被命名为了华夏商号。
朝廷政局稳定,财政充盈,边疆也没了战事,紧随其后的吏治改革等也几乎不见阻力地推行了开来。
田野间长出了茂密的庄稼,荒村之中也渐渐起了炊烟,治安恢复,官道之上,往来商旅也日益增多
政通人和,百废俱兴的迹象已经初步显露。
大夏的子民们,就像是野草,只要没被踩死,慢慢又重新焕发了生机。
时间就这样在欣喜和满怀期待中,渐渐来到了八月。
就在这夏景昀来到此间整整两年之时,就在历时两年,曾经的梦想终于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之际,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如同命运的嘉奖般,降临在了新的定国公府。
苏炎炎和秦璃,几乎同时怀孕了。
于是,第二日,夏景昀的府上,一场不算隐秘,但又相对私密的聚会悄然举行。
苏、秦两家老人自不必说,赵老庄主、云老太爷、苏师道、卫远志这老一辈的都齐齐拖家带口抵达。
李天风、邢师古、陈富贵、张大志这些如今地位各异的中年人,也不例外。
公孙敬如今虽然依旧是江安侯府的管家,但在中京城的地位却比起曾经高了无数倍,此刻同样笑呵呵地陪在一旁。
而这样的场合,也自然少不了怼天怼地,如今名正言顺怼得百官没脾气的御史大夫,淮安侯白云边白大人。
负责接待的,却是升级为定国公府之后的新任管家,曾经的泽州驿站驿丞,石尚玉。
女眷们带着孩子去了后院,纷纷向苏、秦二女道贺,顺带着说起那些养胎安胎的注意事项。
当说到那些舞枪弄棒千万要节制,也要小心的情节时,欢笑声尤其地大。
而前院中,众人也三三两两地走着聊着,商量着一些或大或小的事情。
谈笑之间,终于有了几分悠闲轻松的氛围。
欢宴过后,夜色降临,送走了宾客,夏景昀走回了房间,和家眷们坐在一起。
他看着苏炎炎和秦璃,笑着道:“怎么样?今天没累着吧?”
秦璃笑了笑,“我们站起来走两步她们都喊着别动,怎么可能累着。”
苏炎炎也是轻笑一声,“可不是么,我看就差让我们在床上躺上十个月了。”
夏景昀摆了摆手,“不必太过刻意,你们如今正值身体状态最好的时候,饮食营养也从未缺过,不会有事,前两个月稍稍注意点,而后平日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就好,太过娇气,今后孩子不好生养。”
苏炎炎笑容玩味,“倒是忘了,夫君也是妇科圣手呢!”
“咳咳!胡说什么呢!为夫就是多看了几本杂书罢了!”
夏景昀有些心虚地开口,而后转移话题道:“说起来,今日这么多人算是第一次正式见面,没闹出什么不愉快的吧?”
苏炎炎摇头笑道:“在咱们府上,大家心底都谨慎着呢,哪儿会有什么过分的事情。”
“不过说起来,倒还真有个有趣的。”秦璃开口道:“陈大哥家的公子和邢大人的女儿,年岁相仿,两人还很玩得到一块,陈大哥的夫人和邢夫人就说着要订个娃娃亲,还让我们做个见证呢!”
苏炎炎也想起这事儿来,笑着嗯了一声,“听说这两个孩子早年都是苦过来的,如今日子好了,以前的好些习惯倒也没变,两家长辈性子也差不多,就说到一块了。”
夏景昀微笑着点了点头,“那挺好的。”
又聊了一会儿,二女如今安胎为重,便各回了各的屋子,夏景昀也没让冯秀云或者胭脂留下来照顾,而是一个人到了书房忙活些公事。
当他忙了一阵,缓缓放下笔,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湖水,眉头却悄然锁起。
陈富贵和邢师古两人孩子的娃娃亲让他的心头生出了几分警惕,不是针对这两个具体的人,而是针对着未来的隐忧。
这世上的事情,终究是一个周而复始的轮回。
他们如今将过去那些盘根错节的勋贵、官僚、大族势力砸碎或削弱,营造出了这么一个政通人和的局面。
但未来,这些后辈们之中,会不会出现下一个吕家,下一个秦思朝,出现新的抱团世家,这是谁也说不好的。
少年与恶龙,终究只是利益格局中的两个不同方位而已。
他能够看到这样的问题,也能够暂时地压制一些问题,但以他如今的能力,却没有办法彻底解决。
毕竟,那是伟人都无力的事情。
他轻轻一叹,不管如何,先做好自己这一代吧。
夜风从湖面吹来,带着几分温润的水汽,将他心头的那些焦躁缓缓抚平。
他转过身,走回了卧房。
翌日,起了个大早的夏景昀却没有去衙门,而是在护卫的保护下,到了清北楼。
今日,便是全新的涂山书院正式揭匾开门的日子。
涂山三杰身为帝师,夏景昀又与他们关系颇佳,这场合,于公于私,都是要去观礼捧场的。
一通繁复的流程过后,他这位百官之首,便受邀登台,向下方的学子,和观礼的清流、权贵们说上两句。
当他的身影步步朝着台上走去,四周的嘈杂便随着他的步伐,渐渐消失,最后只剩下了远远街市之外的吆喝声依稀传来,愈显清幽雅静。
因为,他不仅仅是百官之首,权势滔天的一代权臣,同样还是国朝有史以来第二位连中三元的状元公,更是诗才冠绝当今的一代诗仙。
从官位权势到才华成就,都能让在场之人心服口服。
“今日是涂山书院的开立大典,很荣幸,能够与诸位齐聚一堂,共贺此事。首先,祝书院越办越好,诸位在此皆可学有所成,传承三位老先生的胸中锦绣,扬我大夏文华!”
一阵掌声之后,夏景昀继续道:“在来之前,有人问过我,说京中已有了国子监,为何还要成立一个涂山书院。相信诸位也一样,有着几分疑惑吧?”
“本相在这儿明确一下,国子监,是朝廷的机构,有其庄重,也有其规制。而涂山书院,则只是一座与天下诸多书院无二的私人书院,哪怕三位老先生是当世文宗,哪怕他们亦是帝师,但和国子监也有本质上的不同。”
“今日借着这个场合,本相宣布两个事情。第一,太后、陛下隆恩,心系天下学子,已与中枢议定,旨意稍后便会颁行天下。从即日起,免除从国子监到县学,所有官学的学费,愿天下每一个有心读书之人,皆不因家境而挫其壮志。便如曾经陛下拜师之时所言,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欢呼声骤然雷动,这事儿不论从何种方面来说,对于这些掌握了舆论话语权的清流读书人而言,都是天大的仁政。
有些做戏太过的甚至呼天抢地,高呼圣天子在上,大道终如青天,沐浴万民!
等到场中暂且平息,夏景昀继续道:“第二个事情就是,涂山书院不承担任何官办职责,国子监学子包括任何州学、郡学弟子,只要通过涂山书院自身的入门测试,皆可入内学习。同时涂山书院的一应费用,皆由户部开支,算是陛下为他的老师所表的一点心意,也是涂山书院唯一享受到的一点优待了,诸位不要有什么意见,呵呵。”
经过这么一说,原本代表着官学体系,和国子监利益的许多人也都放下了心,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本以为夏景昀的话就要结束之时,他却看着场中坐着的这些已经通过了涂山书院测试的学子们,缓缓道:“今日群贤毕至,少长咸集,不论是已经通过书院考核,即将入院学习的才子,还是前来观礼的诸位贤达,都是人中之杰,我有一个问题,想请诸位为我解惑。”
众人闻言,瞬间坐直。
以夏景昀的本事和名声,若是真的能替这位解惑,怕是能瞬间扬名天下。
夏景昀缓缓道:“诸位对历史想必皆不陌生,既往之历朝历代,抑或诸君曾见之一家一族,大凡初聚草创之时,往往能齐心协力,无一事不用心,无一人不卖力,纵艰难困苦,亦能死中求活。”
他顿了顿,“终于,苦心人天不负,情况渐好,精神却渐渐放松,人也愈发懈怠了。而后逐利、内斗、腐朽、衰败。政怠宦成的也有,人亡政息的也有,求荣取辱的也有。所谓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认真道:“我想问诸君,可否能有一条路,让我们如今形势大好的国朝,能够跳出这个治乱循环,能够在几十年、百年之后,依旧能有如今这般欣欣向荣,万众一心的朝阳气象?”
看着下方目瞪口呆的众人,夏景昀用只有自己能听清的声音低声道:“如果没有,希望这一问能够让那一天来得更晚些吧。”
他没有等待答案,迈步走下高台,留下一帮目瞪口呆,或若有所思的人。
涂山三杰坐在一旁,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临西先生轻声道:“擎天之志,我等终究还是低估了他啊!”
晚林先生和空壁先生虽未开口,但望着那个年轻身影的目光中,第一次,带上了由衷的敬佩。
——
大夏永平元年,中秋。
大朝会之后,夏景昀迈步走出,忽然心头微动,停步回望。
在他身后,是齐齐驻足不敢迈步的百官。
百官之后,是在阳光下,巍峨的朝堂正殿。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当初在劳工营中,那个单薄虚弱的身影,提着土筐,朝着他摇摇欲坠地走来。
一路之上,单薄脏污的麻衣换做了普通的长衫,披上了状元的红袍,最后定格在这身丞相官服;
江安城的鏖战,云梦州的山水,龙首州的风波,雨燕州的凛冽,交织出了中京城的繁花似锦。
两年前的中秋,他成为了省亲的德妃的义弟,洗刷了身上的冤屈,开始了自己的理想之路。
如今,他看似走到了旁人眼中的终点,但他明白,征途才刚刚开始。
他微微一笑,转身大步离开。(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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