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行至水穷处(2/2)
韩彦岂能不知雷霸天的心意,只是心中难免戚戚,偌大一个韩国,立国近八百年,不想朝夕之间,却不复存在,真恍如隔世。时至此时,仅两名门客与他一同脱出建安。
这三人一路疾驰,待到山道之时,战马已是精疲力竭,口泛白沫了。
那两名门客只得竭力催马前行,又见神族骑军愈趋愈近,不禁凛然心惊。
其中一人大喝道:“公子速速离去。”
二人便不再理会韩彦,兀自勒住缰绳,轻声道:“公子知遇之恩,我等别无他法,只得以这一条性命相报啦。”说罢,驱马扑向神族骑军。
羊元华见二人冲将过来,冷笑道:“找死!”提剑迎了上去。
战马交错而过,那两名门客,其中一人便被羊元华斩杀,另一人死于乱军之中,皆死无全尸。
韩彦纵马疾奔之际,转头回视,不禁虎目含泪,待见神族骑军仅百步之遥,登感心如死灰。
追杀韩彦的这一队神族玄甲轻骑惯于骑射,虽疾行之中,仍有不少人架弩射箭。
山道之上,弩箭纵横,皆飞向韩彦。不时从他身旁擦身而过,亦不时落于马下,使得他只能伏身马背,心中更感绝望,叹道:“难道我韩彦今日便要命丧于此?我大韩便这般再不复存在了吗?”
在韩彦身后,那羊元华于战马之上挥剑大呼,脸上满是狰狞。
冲杀在前的骑军,一手握缰,一手提着长戈,目光如鹰,随时便要将韩彦钩落下马。
岂料便在这时,雪地中忽然绷起一根绊马索,奔驰在前的神族骑军猝不及防,顿失前蹄,连人带马皆翻滚在地,激起一阵雪雾。
羊元华急令勒马,喝道:“何人在此设伏?”却不见有人回答,只有己方骤然停军的乱蹄躁动之声。
羊元华环顾四周,便要再问,忽听一阵嗖嗖声响,便见利箭交织,从四面八方飞射而来。不过转瞬之间,中箭落马者已有十数人。
“杀!”一阵嘈杂的喊杀声中,近百个披甲士卒手持戈戟,从两侧的树林中冲了出来。
这群士卒中又有十余骑骑军冲锋,猝不及防间提剑杀至,与轻骑军厮杀一团。
“哪里来的伏军?快撤!撤!”羊元华见山道之上竟有伏军杀出,声势甚大,不禁心神俱乱。
这支伏兵浑身堆满积雪,想来早在此间,看衣甲依稀可以辨认,正是韩国士卒。
羊元华想到没能杀了韩彦,未全灭国之功,不免遗憾,心中更觉愤懑,道:“韩彦,这次教你侥幸脱身,下次未必便有这般好运。”说罢,狠狠看了韩彦一眼,领军仓惶回奔。
韩彦于危难之中,见有援军杀出,不禁喜出望外,道:“是何人救我?”
待羊元华退兵之后,只见援军之中,一员老将缓缓走出。其人鹤发童颜,身形健壮,颇有几分雄伟。
韩彦见到那老将,顿时泪流满面,从马背上翻滚而下,扑了过去,叫道:“老师!”
那老将紧紧抓住韩彦双肩,将他扶了起来,也是老泪纵横,道:“老臣无用,教公子受苦啦!”
二人相拥而泣,过了一会,才引军进了山林,席地而坐,互诉离别之事。
这老将却不是别人,正是韩彦的先生,夏无神的授业恩师,韩国的相国王禅。
神族大军来袭,王禅以相国身份,假黄钺,都督内外诸军事,合各郡十万大军,于神族大军渡河之际迎战。
岂料神族大军势众,更兼悍勇无匹,一战而破阵,杀得十万韩军死伤无数,溃不成军。
王禅于乱军之中,只带了数百亲军逃回建安。一路之上,不时遭遇追杀。他且战且逃,待到建安城外,数百亲军也只剩得百余人。
岂知此时,却见城中战火纷飞,正是神族轻骑先至,早已攻破城池。
他黯然神伤之下,只得领着这一队残兵败将于风雪中行军,欲南投青丘而去。忽有斥候来报,说公子韩彦单骑逃窜。
王禅闻之,立时惊喜交集,当下便引军于山林中设伏,终于击退羊元华,救了韩彦。
韩彦听罢,心中犹有余悸,又见王禅甲胄破损,麾下部卒多有负伤,感激之情更甚,道:“若不是老师及时出现,学生怕是丧生于此啦。”
王禅摇头叹道:“兵败之后,老臣率残部逃回建安。这一路不敢走大道,只取山间小路行军,便是怕给神族的斥候发现,沿途追杀。臣原以为与公子再无相见之日,现今公子无恙,此乃公子之福,更是我大韩之幸啊!”
韩彦听到此处,心中更是悲痛,一时泪如泉涌,道:“老师,这世上再无大韩啦!我……我该怎生是好啊?”
王禅摇头道:“公子切勿心生绝念。现今公子得以脱身,只须心存复国之念,王禅定当舍命辅佐公子,以图复国大计。”
韩彦闻言,心神稍定。他和王禅相处已有十余年,素知其为人最富智计,且从不妄语,所言必有所依,便问道:“老师心中可是有了计较?”
王禅却不答话,只问道:“以公子观之,当今人族诸国,谁为最强?”
韩彦愣了一下,道:“现今天下列国,强者为燕、魏、楚、姜、韩五国……”说至此处,叹了口气,道,“若我大韩仍在,当为五雄之一。”
王禅道:“便以这四国与那神族相比,又当如何呢?”
韩彦摇头道:“自夏帝称尊,我人族强盛已久,如今军政腐败糜烂,已经外强中干。神族有神皇变法,拔高各部地位,使诸部对等后,已使其府库丰足,士卒悍勇,堪称当世最强。更何况,四国不过一族诸侯,岂能与一方天地相较?”
王禅道:“公子所言甚是。敢问公子,自天道崩落,夏帝薨殁,各族自立,当世诸天之中,可代天巡狩者,该是哪一方天地?”
韩彦心念骤紧,神色陡变,森然道:“相国如今说出这等言语,却是何意?莫非相国见神族势大,竟与那羊斟一般,也生了投靠之心?”
王禅知他陡遭大难,不免患得患失,却不恼怒,道:“公子何不听老臣说完,再做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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