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飞将,燕人,白马(二)(6k)(2/2)
戏忠望着陈鄂一瘸一拐的背影,他笑了笑,“臧君,老陈能上战场的机会不多了。你我总不能辜负昔年老兵的一片心意。”
几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陈鄂虽是拖着一条伤腿,可却依旧是竭力挺直腰杆。
戏忠忽然道:“原来如此,我明白老陈为何不应下去寻门亲事了。”
………………
是夜,城外的鲜卑营地之中灯火已熄,偶尔闪过几处明灭不定的烛火,那是营地之中的巡营人。
此时高柳城西门悄然打开,有马车自城中驱赶而出,直冲鲜卑人的营地而去。
如今檀石槐虽死,可其当初于军中定下的许多规矩还不曾废除,临阵之时人不解甲是他当初定下的死规矩之一。
高柳城城门大开之时已然被城外巡查的鲜卑游骑察觉。
都是鲜卑精锐,又看轻城中汉军,想要先争个功劳。故而不须和连下令,已然有数千鲜卑游骑结阵直冲出城的汉军而去。
直到此时和连才从后军之中的主帐中钻出,此时他一身轻薄里衣,竟是不曾披甲。
“大汗,昔日檀石槐大汗有令,凡我鲜卑儿郎临军阵者,不可卸甲。还请大汗速速披甲。”身侧的亲卫首领起伏蛟开口劝道。
和连本欲返回帐中披甲,听闻此人言语却是冷笑一声,“檀石槐大汗有令?你可知如今站在你面前的是和连大汗!再说区区汉军残卒,如今出城不过是寻死而已,如何值得我披甲以待?”
出言的亲卫首领涨红了面目,只是到底不曾多言,反身退了回去。
此时出城狂奔的马车已然接近鲜卑营地,面对对面冲锋而来的鲜卑骑军,马车上的汉军倒是半点也不曾慌张。
他们随手斩开马车上的排囊,因此时风向正是朝西吹去,故而排囊中的石灰一涌而出,直奔对面的鲜卑骑军身上飞去。
迎面而来的鲜卑骑军一时之间防备不及,人马俱为石灰所迷,或是翻身落马,或是自相践踏,一时之间乱做一团。
待马车上的石灰泼洒已毕,马车上的士卒以手中举着的火把点燃马尾处的布帛,接着一个纵跃跳下马车。
马匹受惊狂奔,直冲鲜卑的营地而去。
于此之时,紧跟在马车之后的战车上的士卒开始捻弓搭箭,战车之上弓弩齐发,将阻拦在身前,已然被马车冲的散乱的鲜卑骑军射落马下。
狂奔的马车无人阻拦,直撞入鲜卑营地之中。
“给我拦下!”营地之中,眼见前军伤亡惨重,和连怒而出声。
要知此次他所带的都是部中精锐,谁能想到甫一交战就折损了这么多人马。
他这次本是为立威而来,他要的是大胜,不是惨胜。若是在此地折损过多人马,到时他即便能攻下高柳城,依旧是得不偿失。
只是不论此时他如何暴怒,鲜卑一方的局势已然崩坏。
他带来的鲜卑游骑虽然皆是曾常年追随檀石槐作战的军中精锐,可到底之前不曾碰到过这般对敌的法子,一时之间都是乱了方寸,竟是被燃着的马车直接撞入了营中。
马匹撞入营中之后四处逃散,将营寨之中不少处都引燃了起来。
此时营地之外的战车上,陈鄂正用尽力气拉满手中的弓弦,正如戏忠所言,他能上战场的机会确实不多了,毕竟一个伤了腿的老兵,往日若是上了战场,也不过是炮灰罢了。
这次他也是适逢其会,这才能重新踏上战场。
这个在酒舍之中看似洒脱,实则早已心死的汉子勐然之间站起身来,一边催着战车前行,一边以手中弓箭朝着对面的鲜卑骑军狠狠射去。
他环顾左右的汉军,朗声大笑道:“诸君,若是被一个瘸子先你等一步进入鲜卑营地之中,不知你等还有何脸面自称幽燕男儿!”
一时之间,战场上响起一阵不合时宜的轰笑声。
接着,便是箭如雨下。
战车之后统率步卒的臧洪等人也是奋然向前。
为他言语所激,出城汉儿死不顾身!
………………
在臧洪等人率军出城之际,张飞和吕布则是各带骑兵悄然绕到了鲜卑两翼,若是往日自然极易被鲜卑人察觉,只是如今正面战场上激战正酣,倒是被他们顺利潜了进去。
兵法有云,千里奔袭,必撅上将军。
斩首,才是骑军的最常用战法。
简单,却也收效最大。
此时趁着鲜卑骑军都被正面战场所吸引,张飞和吕布趁两翼薄弱之际,自其直突而入。
两人所率的幽州骑与并州骑本就擅长弓马之术,如今他们手下这些人又都是当初参与过塞北之战的老兵,故而即便是一对一也未必在这些鲜卑骑军之下。
更何况如今是以有心打无心,再加上有张飞和吕布在头前开路,竟然眨眼之间就被他们自两翼突入了营地之中。
和连虽也跟随檀石槐上过几次战场,可如今独当大事却还是第一次。
顺风顺水之时自然无事,可一旦局势不利,他便立刻慌了手脚,不知该如何收拾局面。
此时眼见鲜卑骑军被分割成了寨内寨外两部,营地之外的骑军被臧洪等人拖住了手脚,一时之间回援不得,而寨内吕布等人则是气势汹汹的直奔后军而来。
和连长吐了口气,也顾不得回到帐中披甲,他直接翻身上马,与身侧的贴身护卫耳语了几句,调转马头,朝着营地的后门奔逃而去。
护卫首领起伏蛟是鲜卑部族之中出了名的勇士,当年与被关羽在塞北之战中斩杀的拓跋涉并称为鲜卑两大豪壮士,俱是以力大勇勐闻名于鲜卑,更是当年亲口被檀石槐称赞过的人物。
此时他转身回望了一眼那些正与汉军厮杀在一起的鲜卑将士,目光之中露出些迟疑之色。
若是自他本心而言,自然是宁愿战死在此地也不愿转马而逃,可当年檀石槐要他担任和连的护卫首领之时,曾将他召入帐中,握着他的手对他笑言了一句,“日后我这独子的性命就交托到你手上了。”
每一个鲜卑人都以能被檀石槐看中为荣,他自也不例外。
他也是长吐了口气,招呼了身后的其他护卫一声,“咱们走。”
“只是……”在他身后有亲卫迟疑着开口。
他们自是不愿丢下尚在战场上搏命的同袍。
“你我的职责是护卫大汗,旁的事情暂且搁下。至于不愿跟随的也可留在此处,若是此战之后能得活命,回去我也不会他的离军之罪。”他放下一句言语,拨转马头,追随和连而去。
而和连身侧二百亲卫,最后只有数十人追随起伏蛟而去。
剩下的百余人皆是弯弓抽刃,迎向已然冲破了右翼,正直奔后军而来的并州骑军。
战阵之上,胡汉皆有豪杰!
“来的好!这般厮杀起来才有趣!”
吕布大笑一声,带着并州骑军直撞而上。
这些人值得死在他手上。
…………
营地之外,起伏蛟已然带人追上了刻意放缓马速的和连。
和连见起伏蛟等人赶来,竟是只有二十余骑,似是想要破口大骂,只是最后终究忍了下来,反倒是赞扬起起伏蛟等人,“那些汉人常说患难之时最见人心,如今本汗落败至此,只有你们还愿意跟在我身边,等本汗回了汗帐,自然要重重奖赏你们。”
起伏蛟虽是口头称谢,可心中却是全无半点欢喜,他追随和连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如今他所作的事情无非是为了安然返回汗帐之中。
事到如今,和连关心的依旧只有自家生死,至于那些因他而死和注定将要死在高柳城下的鲜卑士卒,他半点也不曾提及。
和连自然不知他心中所想,他此时正感慨着自家运道之差,谁能想到汉军竟然有如此奇谋。
想来即便是他的父汗檀石槐在世,也未必能躲过汉军设下的诡计。
他叹息一声,如今回到汗帐之中定然难逃三部首领的指摘,说不得还要分出些权力。不过他转念一想,无论如何,终究是保住了性命。
“大汗,小心。”起伏蛟忽的开口道。
和连抬头望去,原来有两人正阻拦在他们身前的大路之上。
为首的年轻人银鞍白马,手中倒提着一杆长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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