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红豆生 上(1/2)
阿诺睁开眼,慌张地环顾了一下四周。
除了她自己之外,半个人影儿都没有,应该是梦吧。她又躺了下去,盯着头顶的蚕丝流苏帐,竭力回想着。昨日晚膳后,阿乐送来煎好的汤药。她服下后与阿乐聊了会天儿,许是因汤药中加了些安神助眠的草药,不久便困得厉害,早早地睡下了。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轻抚着她的脸颊,那人的指尖带着兰草的幽香轻柔地徘徊在她红肿的左脸上。真的只是梦境么?那触感竟是那般真切!
起身下了榻,走到妆台前,执起铜镜看了看,左脸上一个分明的巴掌印。不知涂抹的这些药膏是否管用,是否真如医工所言三日后红印便可淡去。若是被道长知道了,她定然又要挨训了。
正想着,阿乐端着水盆敲门而入。
阿诺笑道:“阿乐你竟这般聪敏啊!我尚未开门,你怎知我已醒来?”
阿乐笑着回道:“奴婢就在门外候着呀,听着屋内有动静自然便知阿诺小娘子已醒。”
“在门外候着?哎呀,怎么不早说,早知道我就早些起了。你候了多久?”
阿乐一边将锦帕浸入盆中,一边道:“阿诺小娘子不必挂怀,这是奴婢们的本分。”
阿诺走上前,接过阿乐手中的帕子,轻轻擦拭着脸颊,“你们的本分是对豫章王殿下而言的,我只是一介平民女子,如此劳烦你们实在过意不去。”
阿乐理所当然道:“阿诺小娘子是殿下的贵客,伺候阿诺小娘子正是殿下吩咐的。”
阿诺无奈地翻了翻眼皮,吐了吐舌。
阿乐扶阿诺坐到妆台前,拿起篦子为她梳发。
阿诺想了想,问道:“殿下回府了么?”
阿乐道:“殿下好像是昨儿深夜回来的,小娘子早已睡下了。”
“昨夜回来的?!那……殿下可有来过兰院?”
“小娘子问的是昨夜?我也不清楚,那么晚了应该是不会来了吧。不过今儿一早殿下倒是来过,见小娘子未醒,便令我在门外候着,以防小娘子身子有所不适也好及时照应。”
殿下未曾来过?真的只是梦境?
阿乐又道:“殿下说他会一直在璟石院的书室里,让小娘子盥洗后过去一趟。”
梳好丫髻,又涂抹了药膏,起身正要往外走,阿诺忽转身问阿乐:“有件事情要劳烦你,能否借我面巾一用?”
书室的门大敞着,阿诺站在门口探头望了望,似乎没有人。
“梆梆梆!”她敲了敲门扇。
“进来。”豫章王的声音从最里面传来。
阿诺进了屋,却仍是未见人影。
再一看,书室的里侧竟还有一室,两室之间以檀木雕花圆拱门相隔着。透过垂悬的琉璃帘一眼望去,石板铺垫的长道似乎延伸至很远。
阿诺分帘而入,只见地面、墙壁和屋顶皆为石砌,竟是一间纵长的石室。长道两侧是一排排整齐列放的石案,案上置书无数。写着“甲、乙、丙、丁”的四个大木牌分立左右,将整个区域分割成五经、史记、诸子、诗赋四部分。每尊石案上皆立一小木牌,上面列着详细的书目。石案旁边置配了蒲席坐垫,方便随时随地坐下阅览。
之前阿诺总是以山上山下她们家的书最多而自豪,因为山上只她们一户,而山下的那些农户家中几乎都不曾见过书。可如今和豫章王府的书室相比,唉,还是不要比的好。
阿诺沿着长道缓缓走着,一边好奇地打量着。从外面还真看不出这书室里竟别有洞天。透过宽大的窗户,得见外面碧水近绕,红绿远映。走近窗户细看,咦?这不是王府后面的游园么?再走向另一边窗户,入眼处假山叠石,飞瀑鱼跃。这处石室,竟一直通向游园的湖池,且独立其中。左右两侧的景致一静一动,相映相谐,独有一番风味。阅读疲惫之时,凭窗近赏或远眺,顿觉神清气爽,可谓妙哉!
“喜欢哪一处景致?”身后,一个爽朗的男声响起。
阿诺转过身,笑着施礼:“殿下。”
豫章王目光一黯,盯着她脸上的面巾道:“徐伯已跟我说了。可好些了?还疼么?”
阿诺摇摇头。
豫章王眼中带着揶揄,语调却是一贯的爽朗,“哦?那是没好些还是不疼了?”
阿诺道:“好些了,不疼了。”
豫章王又问:“可敷过药?”
阿诺点点头。
豫章王双手环胸,笑道:“呵,今日怎这般拘谨?”
阿诺不知如何回答,竟有些莫名的紧张。
豫章王笑了笑,又问道:“饿了吧?”
阿诺点点头。
豫章王走到窗边执起木槌敲了一声铜锣,而后转身对阿诺道:“走,我们先去前面书室用膳。”
二人返回书室,对席而坐。
豫章王笑道:“面巾摘了吧,有碍进食。若不能尽兴而食,岂不是可惜了美味?”
阿诺迟疑地摘去了面巾,头却垂得更低,只觉得左侧脸颊滚烫得似要燃烧起来。
对面传来豫章王低哑却坚定的声音:“这笔账我记下了,一定为你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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