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之小番（2/2）

“嗯嗯，记得记得，一定照做。”阿诺乖乖地点了点头。

石院中弥散着阵阵翠竹的清香，微风穿林处沙沙作响，月影随声细碎斑驳，零散一地。那间隐在竹林深处的屋子依然亮着灯烛。

豫章王静静站在窗前，思绪不断翻涌着。

之前虽已听闻临川王等人的所作所为，但总觉得传言未免有些夸大失实，毕竟是在天子脚下，再怎么胆大妄为也总是会有些顾虑收敛。然而，今日亲见，这帮恶徒竟如此罔顾王法，明目张胆地行强盗行径！

身为王侯，路遇同族叔辈府中之人当街仗势逞凶，不禁自觉汗颜惭愧不已。当时，他不顾府中管事徐伯的劝阻，执意要插手教训吴贼。但他深知，今日虽救得祖孙俩，来日却不知还有多少百姓难逃厄运。唯一治本之法便是铲除恶贼，还民太平。人群中的声声高呼“豫章王”至今犹响彻耳畔，他难忘祖孙俩的感激涕零，难忘众人那一道道信赖的目光，难忘惩治吴贼时那大快人心的喜悦欢呼！这些，都提醒着他身为梁国王侯不可推卸的爱民护民之重任！

他也想为民申苦，为民喊冤，可是主上却并不亲信于他。自幼时起，他便长年出藩在外，这些年来朝见次数屈指可数。此次回京赴任，也仅匆匆得见一面。纵然是见了面，也多是以君臣之礼相待。可即便是不得不执以父子之礼，却也是拘谨客套得紧，总觉得隔着什么似的。相比其他兄弟而言，主上与他的父子关系可谓是最为疏远。

诚然，在八个兄弟之中，他并不十分出众。太子天生聪睿，博学多才，深得主上的器重和群臣的拥赞；三弟晋安王，与太子乃是一母同胞，幼时即能属文，且识悟极高，主上曾赞其为“吾家之东阿”，将其比作了才高八斗的曹子建；四弟南康郡王，自幼聪敏，六岁即严审贪官，深得主上的信赖与喜爱；五弟庐陵威王，也是太子的同胞弟，年幼却坚勇英果，主上对其寄予了厚望。其他几个弟弟虽尚年龄稚幼，却也都各自初显过人之处。

正因有如此出色的一众兄弟，他时刻不忘提醒和鞭笞自己。他不分昼夜地博览广阅，不顾寒暑地习练骑射，力求文武俱就，从未敢懈怠过。然而，这些努力，这些付出，主上却似乎从未留意过，鲜少予以嘉勉。反倒是他的错处和疏漏，无论多么微小无论他有什么理由，主上都毫不留情地予以训斥。

他不禁发出一声苦笑，他从未体会到亲密温馨的父子之情，只有“豫章王”这个头衔提醒着他这种关系的存在。

抬头望着皎洁的月，即便是在夏夜，他也总觉得这月光透着一丝清冷，冷如冬月。

“惟愿素心守一，如兰长香。”蓦地，耳畔似响起那句话。

眼前浮现出一张少女的笑脸，一个与北来道人同行的南国少女，一个不知来处亦不知去处却心思至纯的少女，仿如空谷幽兰般，一颦一笑，都似带着兰的馨香。

白日间的一幕幕渐渐在脑海中回放，她勇救祖孙时的奋不顾身，她受伤时的娇柔堪怜，她凝望他的清澈眼神，她的羞怯，她的蹙眉，她的坦然，她的嫉恶如仇，她的敢于直言，还有她的率性而为……

想着想着，嘴角不禁勾出一抹笑意。

侧首向西侧看去，目光似乎透过层层竹林与高墙定定地看着某处。

夜已深了，她是否已香甜入睡？

笼罩着他的这片月色，是否越入那扇窗内洒落在她的身畔？是否照进了她的美梦？又是否映着她唇畔的那抹甜笑？

愿，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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