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七章 上京防御战(2)(1/2)
呼吸,不断的呼吸,为了更好的呼吸,将口中的鲜血咽下肚,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这就是蒲野奴在城头上此刻最需要做的事情,没有之一。
他的手在颤抖,因为他已经有三十多年没有握刀了。
他是一个小部族的首领,他本没有要登上城头的意愿,他本打算着缩在家里,紧闭门窗,如果守军胜利,他就倾尽家产犒劳守军,如果撞开家门的是女真人,他就果断献出家产来投降。
他想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一家人平平安安,继续活下去。
他的部族很小,在他还是孩童之时,他的父亲就已经是族长,可母亲却经常被马贼劫走,而后马贼被剿灭,母亲再没能回来,父亲又给他找新的母亲。
这在草原上很常见,为了生存,他们承受着常人无法想象的苦楚,却又如同泥地里的虫子一般,艰难地继续生活下去。
他的身上有很多伤疤,因为他不止一次被强行掳走,成为马贼之中的一员,曾经被抢的他,又握起刀去抢别人。
这样的生活仿佛成为了他们的宿命,逃避不开,也无力去对抗。
直到后来,他终于杀了马贼的首领,降服了所有马贼,而后带着自己的部族,历经艰辛,来到了上京城。
大辽帝国的强盛,不是因为疆域辽阔,不是因为国力强大,不是因为铁骑无双,而是因为无数个跟蒲野奴这样的小部族的存在。
他们为辽国提供着源源不断的兵员和物资,他们的女人成为生育的工具,没有**和欲望,所有的一切都原始而充满仪式感,只为了能够繁衍出更多的后代。
但来到了上京之后,他才发现原来大辽帝国除了地狱,还有天堂,上京就是这处天堂。
他带领着族人,开始做行商,跟西夏人做生意,跟大焱人做生意,除了榷场上的生意,他们还做各种走私的生意。
直到他走在上京的街上,终于有人给他让路,他才昂起自己的头颅来走路,毫不介▲∮,m..co≤m意自己脸上和脖子上的奴隶印记。
他对大辽帝国没有任何感激,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打拼得来的,他也想忠于皇帝陛下,也想为了契丹人的荣耀而战,可惜契丹国并没有把他们这样不姓耶律的人当成真正的国民。
所以当老皇帝耶律延禧要西狩之时,他并没有离开上京城。
当你见惯了外面的残酷,当你习惯了上京的优渥生活,你就很难再回归原来那种地狱般的生活。
与蒲野奴有着相似经历和想法的大有人在,他们都选择了留在上京城,他们拥有自己的私军,虽然数量不多,但联合起来,也是很大的一支武装力量。
可登上城头的都是姓耶律的大族和贵族,他们这些小部族,自然不可能上去送死。
他们不上战场,却比战场上的所有人,都要关心着胜负的走向,他们的人不断来回,传递着最新的战况。
他还记得自己的私军派出去之后,不断回来报告,可第一个私军没回来之时,他派出了第二个。
第二个回禀说,第一个不幸死了,城还在守着,城头都是死人,分不出是守军还是敌军。
当第二个没有回来,他排出第三个,第三个回禀说,第二个没有死,但也没有回来,他选择留在城头战斗。
蒲野奴有些意外,但还能理解,毕竟这些私军被他招募之前,都曾是辽国的军人,只因为不守军规而被踢了出来。
第三个离开之后,也再没回来,他派出第四个第五个第几十个,有人死了,没能回来,有人没死,也没有回来,有人活着回来,却告诉他不愿再去了。
当他的私军越变越少之后,他有些不明白了。
大监国是个汉人,这让他很难理解,打头阵的是汉人的步卒方阵,这让他很不理解,汉人大监国却拥护萧德妃,这更让他不解。
而就是这么一个汉人,竟然能够让全城的人为他卖命,他更加不解。
只是在这一点上,他实在有些想岔了。
这些人不是为苏牧卖命,而是为自己的存亡在战斗。
更让他不明白的是,在他下达了命令,禁止所有人出去之后,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他的,是他的儿子,而且还是长子。
他还记得儿子对他说,父亲你以前总跟儿子说,那些马贼和契丹人,抢走你的母亲和姐妹,总是说能够建立这份家业多么的不容易,总是说送死是多么的愚蠢,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可为了生意,你可以将女儿嫁给肮脏无耻的官员,你可以让你的儿子去给人当义子,你甚至可以将自己的侍妾送给别人。
这样的行为,比被人抢走还要不堪,你不喜欢当羊,任人宰割,却割下自己的肉,当了苟延残喘的狐狸。
儿子不想当羊,也不想当狐狸,儿子要当狼,即便被老虎咬死,也曾经勇敢。
儿子走了,随之而去的是他剩下的五个儿子,还有大部分的私军。
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原来儿子们继承了他的所有,包括他一直遗弃在记忆深处,不愿再捡起的勇气和胆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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