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摆脱（1/2）

长宁侯府里灯火通明，老夫人紧紧关上房门，清点着柳氏的这些嫁妆契纸，笑得合不拢嘴，安氏掌灯立于一旁，眉眼间也尽是笑意。

安氏蹙了蹙眉，顾大爷和顾三爷同时噤声，老夫人翻看的手指微微一顿，过了会儿才抬起头来看他。

脸上泪痕未干，眸中无神，她却不再哭了。这是她因为顾家最后一次流泪，以后再不会这样没出息了……

在场的人都笑了，这笑容有多假，也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安氏将所有的可能性考虑在内，愈发觉得这主意当真是妙！

然而对于有些人，这注定是个不眠夜。

顾崇琰太高兴了，没有注意，他想想也对，眉飞色舞道：“那母亲快些点清……怎么说我受了莫大委屈才换来的，可不能让我白干！”

想着又往顾二爷那儿看过去。所有人里，顾二爷算是最平静的了，仿佛没有被这些惊讶到，然而只要看看他捏着账册的手指紧得发白，就可以想象他内心是何种情绪。

刚刚入夜，天边的轰鸣电闪便不断翻滚，瓢泼大雨浇下来，整个燕京城显得格外寂静，家家户户早早地熄灯歇火，入梦安眠。

柳氏惨淡笑了笑，低头俯下身子紧紧抱着沉默的顾妍和顾衡之，只觉得阵阵心酸。

接下来的游戏才刚刚开始，谁是鱼，谁是饵，总要分个清楚的！

可就这样咽下这口气，当一切都没发生过，怎么甘心？

原来柳氏一直留了个心眼，他自以为看到的私产，其实只是冰山一角。夫妻之间不是应该坦诚相待的吗？竟也是防着他的！

柳氏不安于室，顾家血统不纯，这种事顾家不敢捅出去的……他们要着脸呢，百年书香的荣誉名声放在那里要维护，耕读传家最是注重教养品性了，抖露出半分，都是得不偿失的事。

屋子里空下来，沈嬷嬷凑上去附耳低声说道：“他们现在身无分文，唐嬷嬷当了头饰，换了些现银，找了家干净的客栈，暂时落定下来了。”

说是给他们留条活路，然而，从此之后，他们哪还能有容身之所？这些名状跟着他们，他们这辈子已经完了……

双方骑虎难下，老夫人又说要给他们一个选择……

他不屑地勾勾唇。

灰蒙蒙的一片，有些凉了，大约又要下雨了……

柳氏看上去气极了，浑身发抖，她指着上首那些人，大声道：“你们将东西都拿去了，人又只道我是个弃妇，我们孤儿寡母，要如何自处？你们可真是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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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目若寒冰，狠绝的光芒尽数释放在眸底深处，化作无数飞刀利刃，要将他们千刀万剐。

安氏“啧啧”叹几声，沈嬷嬷复又回去找寻，没过半刻钟便拿了个锦盒回来，老夫人迫不及待地打开，满满一盒子的契纸，看得人双眼生光，顾崇琰和安氏亦是心情舒畅。

“三弟妹……哦不，是柳氏，柳氏的陪嫁原来这么多，这柳家得多富有啊！”

又一道白光闪起，尾随其后的便是轰隆的雷鸣。老夫人看了看外头的雨幕，道：“都回去吧，这么大雨，往后更难走。”

顾崇琰私心里这样想着。

沈嬷嬷掐着柳氏的下巴逼迫她抬起头，指甲胡乱地狠狠掐进她的肉里，顾妍和顾衡之扑叫着过去，抱作一团直哭。

顾三爷是好面子的，他哪里容得了自己被人说三道四，还看脸色……可偏偏，离了黄白之物。日子当真是难过得很。

心寒是什么感觉，她想。今日她体会地很彻底。

这些东西，大半都要归入他手中的，顾崇琰霎时觉得扬眉吐气，又暗暗恨着：我都被戴绿帽了，按理就该全是我的！偏偏还要分一份给别人！

老夫人急急忙忙收着，牢牢抱在怀里不肯撒手，安氏瘪了瘪嘴，到底没说什么。顾崇琰眼睛就黏在上头，再没有离开过。

“本就是该死的命，给你指一条明路还不领情……以为我是当真怕了伊人县主？阿妍是个乖孩子，我不介意让她再乖一些，口不能言、手不能动，最多只当她生染恶疾了，三夫人柳氏忧思过甚而亡，衡之病发不得而治，等你们都死绝了，这些都还是我们的……记得和阎王爷诉冤情去，不过想必阎王爷也不会理你这种娼.妇的！”

还能有什么选择？

柳氏低着头，鬓发散乱，泪水纵横。

当顾崇琰洋洋洒洒写了一整张甩在柳氏脸上时，沈嬷嬷也回来了，对着老夫人摇了摇头。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谁也没料到，居然藏在这样的地方。

那时候可不仅仅是揭开顾家的遮羞布了，草菅人命这一条，就够人喝一壶的！

他心里一时滋味百千。

“柳家就柳氏这么一个女儿，当年柳氏的陪嫁，抵得上半数柳家家财，且全是些肥货……”

总算是摆脱了不是吗？

那里装着柳氏白日里签的转让书，有了它，这些东西都是她的……都是她的，没人抢得走！

老夫人几不可察地点点头。

她仔仔细细将休书拿起来研读，顾崇琰以不娴、无状、善妒为由，将她休弃，而两个孩子，则是因为不孝，要将他们驱逐。

柳氏还在呜呜咽咽地哭，老夫人眼睛如同明火般灼灼燃烧，璀璨亮丽。

挺直的脊梁，终于如风烛残年的老人，一点点弯折，头颅垂下，一瞬老了十岁。

老夫人大怒，一掌拍在红木桌案上，“说，契纸钥匙都在哪里！”

顾崇琰不好意思地笑笑，终于回去了。

一个中下游的勋贵，处置一两个奴才，还要去官府报备上档，还想要无声无息地做掉几个人？

几人仔仔细细翻了一番，不由张大了嘴巴。

宅子、田地、林木、塘池、铺面、金银饰物数不胜数，不止是在燕京有恒产。还有保定、邯郸、大同、太原……几乎囊括了北直隶所有府台。

是了，谁还要跟钱过不去啊？这世上，人心易变，金银却是最实在的东西。

只是要劳烦顾崇琰咽下这口气……毕竟这对于男人来说，面子里子都是丢了个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