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章,小十是大家的事情(1/2)
四月初的一天,老国公夫人生下儿子小十,暂时没有大名。八奶奶往军中去信,信还没有到,龙怀城等人都有感觉。
龙怀城坐在帐篷里支肘出神,想的还是小十就要出生,他将来花什么钱。现在还有父母亲在,小十暂时不会缺钱用,以后他大了,要进学要娶亲要结交朋友,除去公中花的,自己手里也要有才行。
老国公以过来人的眼光,对老国公夫人说等到龙怀城的孩子大了,会嫌弃小十分他这一房的东西,龙怀城想不到这些话,他想的是分一半给小十,妻子嘴上答应的好,像是有勉强。
龙怀城不怪妻子,毕竟分走一半是谁都要心里打个结,龙怀城就盘算军功赏赐上扣私房,扣下来的钱给小十私下添田地。
这个手脚他动得起,他在姐丈陈留郡王帐下,让姐丈那里扣下再给他就行。
跟他的小子蹑手蹑脚进来,龙怀城瞄到,没等到他说话,问道:“有事情?”
“二爷他们一起出营,像商议事情。”
龙怀城皱一皱眉。他对哥哥们不敢放松,小弟和弟妹走的时候,家里人是和和气气的,别小弟没进京两年,兄弟们又各怀心思,要让小弟骂不说,还有弟妹要杀回来。
缩一缩脑袋,龙怀城悄悄一笑,弟妹要杀回来,这话可不是虚的,不把家弄好,弟妹会来真的。
他袭了爵位,因为早年有个“意外”名声,影影绰绰的担心哥哥们不服,不知道哪一天心里生不忿,兄弟们又回到以前。
母亲又怀上小十,龙八自己的多心,他心里想着小十没钱用,以为哥哥们有多心。
老国公夫人劝龙怀城不要提出家产十开,龙怀城答应下来,就是不想影响眼前的和平局面,他宁愿委屈自己和妻儿,也不愿意为钱再在家里生波浪。
因为自己的疑心,疑心别人疑心,龙怀城最近让小子们盯着哥哥们,特别是母亲要生的这个月,龙氏其它兄弟们不管见谁,龙怀城这里步步都有回话。
听说他们一起出营,小子们担心是私下商议,龙怀城也一样的想。让带马带路,出营去打听。
……
四月里边城内外都让风吹绿,初夏风中带着远山香,小小的山丘上青草摇曳,间中还有几枝子不知名红花,龙二龙三龙六龙七四个人,在山丘上面团团围坐,离军营不远,都没有带跟随的人。
长长的草丛中,龙怀城去了盔甲去了靴子,借着草的掩护悄悄的爬着。
风正好,把话吹过来。
“老八到现在也不说,算算日子,就这几天要生下来。”龙二懒洋洋。
龙三也无精打采:“老八不会是忘记吧?”
龙六瞪瞪眼:“不会吧,他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他敢忘记?”
龙七嘻嘻:“抢了他的光,所以老八装作不理会。”
龙怀城正要生气,话尖又拐到龙二嘴里,龙二还是犯懒的劲头儿:“他忘记不打紧,我们的钱可怎么分呐。”
龙三笑道:“我们主动提呗。”
龙六拧眉头:“这多没意思,老八是亲哥哥,他说小十没有钱用,要我们让出来,他是国公不是吗?当哥哥的我们听他的,他的面上也光彩。”
龙七寻思着:“其实我们主动对他说,家产重新分,我们不是更有面子?”
“唉……”兄弟四个一起叹气:“这个老八,平时看着挺聪明的,这几天竟然犯糊涂。”
伏在地上偷听的龙怀城心头一热,一串子眼泪掉下来。原来哥哥们私下相会是说这件事情。
就要现身道声谢,想到自己去甲去衣的,跟个贼似的,这模样见到哥哥们没法子解释。
就把身子往后面慢慢的退,打算回营去想好,还要和父母亲商议过,说哥哥们有一片美意,他们愿意让出一份儿给小十,说话声又起来。
“你们说老八不会是想一个人担起小十吧?”
“他怎么担?”
“瞒下军功赏赐回家不说,或者和八弟妹商议,把他的那一份儿分给小十?”
“那敢情是好啊,咱们家里可又要热闹了。”说这话的是龙六。
龙怀城支起耳朵,听哥哥们问:“这还叫好?老八他的钱就不足够。”
龙六拔一根草在嘴里嚼着,有点儿心不在焉带出来的心情不佳:“咱们家好不容易不闹了,老八逞大能,把他的钱分给小十,八弟妹呢,也许会答应。但老八的孩子们呢?孩子们大了,没经过风雨,其实这人呐,就是要经历什么才懂事体,没熬出来的孩子们眼里只有自己,小十和他们相比,能是对手?老八房里开战,他是国公,他房头一乱,说不好全家跟着乱,到时候咱们的孩子跟在里面打太平拳,旧日的热闹又回来喽…。”
“唉,”哥哥们又一起叹气,龙怀城肺快要气炸。你们体贴小十是好的,但瞧不起我为的是哪般?
也忘记自己去甲去袍,站出去不太好看,恼的一跳起来,嚷道:“六哥你说话什么意思!”
……
草丛里忽然蹦出一个人,按道理龙六应该意外。但龙六纹风不动,眯起眼:“我还想问你躲在这是什么意思!早看见你了,你还装!”
龙二也骂:“当我们眼瞎不成?”
龙三也喝:“老八,草长可没有我们眼睛高!”
龙七带着讽刺打着哈哈:“我们给你送话头儿,看见你过来,都实说我们心思,你怎么还装着?”
龙怀城干瞪眼睛:“原来你们说我孩子们不好,是为引我出来?”当哥哥的一起用你很白痴的眼光看着他。
国公干干的一笑,坐到他们围成的圈里去,左瞅瞅右瞅瞅,忽然一笑:“好,好,好,”
连说三个好字以后,龙怀城拱起手,从龙二开始一一拱过来,珍惜地道:“多谢兄长,小弟我代小十拜领了。”
龙二讥笑一声:“你又不是小十,你拜领个屁。你把这话写在信里告诉父亲是正紧的,就说我们都答应。”
龙怀城让他骂了,还一脸的感激。含笑听龙二说完,徐徐道:“哥哥们盛情,小弟我和母亲无以为报,”
见龙三也要张嘴,像是也要骂。毕竟小十是大家的小弟,老国公夫人也是大家的母亲。
龙怀城对着他深深俯首:“三哥请听我说完再骂。”龙三闭上嘴。龙怀城深吸一口气,道:“大嫂和五嫂的那份儿,不能动她们的。”
龙二龙三龙六龙七一起震惊,一起明白过来,齐声道:“是这样的。”
“小弟那份儿,也不能动他的。”龙怀城再道。
龙氏兄弟一起称是。
“老四没官做,也不能分。”
龙氏兄弟又一起说好。
“哥哥们好意,也得回去先和嫂嫂们商议,依我说,倒不必这样急的就写信和父亲说,等我们这一仗打完,一起回家去,嫂嫂们都说好,也不必咱们五份分成六份,哥哥们有意,随后出些就行。大头自然还是我的。”龙怀城觉得能这样,他和国公夫人已经感激不过来。
龙二等人嚷起来,说龙怀城反而是瞧不起他们,话已经出口,哪能收回。
兄弟们吵上一回,龙怀城还是不肯先定下来,一定要大家伙儿回家后再定,这就一起回营。
营门口上让陈留郡王的亲兵截住:“郡王回来了,请舅爷们去说话。”龙氏兄弟就跟他走,路上问陈留郡王和王爷萧观商议的怎么样。
上个月里两家的人马又“背着”主将主帅打上一架,死人是不会有,伤得重也没有,就是王爷中军逞威风弹压刺头儿郡王,郡王亲兵们显摆我家郡王圣眷好,今年一定争兵权。两家各自逞强。
萧观问罪于陈留郡王,陈留郡王指责他的中军先动手,两个人碰面是为商议这事。龙氏兄弟不用说向着陈留郡王,听说姐丈回来,加快步子到他大帐里。
帐篷里有两个人,案几后坐着愈发沉稳的陈留郡王。
加寿今年七周岁,她是父母亲成亲后第二年有的,第三年所生。她的父母亲成亲在今年按年头儿算是九年,十八岁成亲的袁训今年二十七。
他的姐姐大他五岁,龙氏八兄弟在这五年中出生,有些兄弟是同一年的人。
陈留郡王妃今年是三十有二,她在娘肚子里就和陈留郡王定亲,世子八岁入军中,那一年早已经在军中。
陈留郡王今年是四十出去,正是男人最好的风华。
他的对面,躬身站着葛通。葛通回来就受萧观压迫,萧观唆使长平、汉川等郡王吞并他。陈留郡王强行把他留下,做为和王爷分庭抗礼的其中一局。
葛通因此扎营在陈留郡王军中,暂时性的奉陈留郡王号令。
见龙氏兄弟进来,葛通出去。擦肩而过的时候,龙怀城还是肯和葛通点点头。
要承继外祖父的葛通,在这一次回来是众矢之的,或者是别人嘴里的笑话。
一件像登天一样的事情,葛通说我要办,别人只能是异样的眼光对待他。
而众所周知,一件不容易办到的事情,起始都未必轻松。
龙怀城也佩服葛通,也认为他失心疯。龙家是公爵,龙怀城心想我往上进一步就是郡王,我还想当呢,但我没有那道血脉,我干瞪眼看着。你葛通的母亲是江左郡王之女不假,但子承父业,这里有儿子有父亲,与你这外孙何干?
子承父业,你应该寻你父亲那一枝才是道理。
对于陈留郡王把葛通留下,龙怀城也曾规劝,但陈留郡王什么时候听过他的话,当做耳旁风。
因此在郡王和王爷的争斗中,葛通也算原因之一。龙怀城借着打招呼往葛通面上看看,他跟着姐丈去见的王爷,想看出点儿羞愧、难为情或者是愤怒也行,先行在自己心里有个数。
但争斗的人从来不是葛通的,葛通当下保存自己就行,陈留郡王肯庇护他,总有郡王自己的小算盘。陈留郡王和平阳县主的一点儿亲戚关系远而又远,也不是原因。
葛通不惹事情,郡王和王爷再打也好,他任何时候都是坦然。
龙氏兄弟只能去看陈留郡王,见他面沉如水,跟大多时候见到他一样,别人看不出来他的情绪。
龙怀城暗暗地道,这跟和小弟在一起就是不一样。姐丈见到小弟,会把小弟调谑到小弟要揍他,要么就是小弟反唇相击,把姐丈气坏。
龙八一直想当陈留郡王最亲的那个舅爷,但现下知道终生不可能。他们兄弟又受袁训很多的恩惠,再没有嫉妒眼红,只这样的想想,上前见过礼,分两边坐下,问陈留郡王此去王爷怎么说?
陈留郡王冷淡:“他不高兴,我也不高兴,大吵一架,他火上来,说今年有仗全自己打,我说行,只要你放心。他又说他不调派,谁也不许异动。我也说行,我正想歇着,我摆明对他说,你看着葛通将军在我这里你不痛快,你想扼制我,省省吧。”
两个儿子萧衍志萧衍忠分列两边,轻轻的窃笑。陈留郡王察觉到,瞪一瞪眼:“笑什么!”
萧衍志抿抿唇,因父亲问话,正色而回:“舅舅不喜欢。”陈留郡王面皮抽搐一下,都看得出来他想绷住面容,但还是一笑,笑骂道:“他不喜欢算什么!对他说,我更不喜欢。”
萧衍忠也嘻嘻:“舅舅说他头疼。”
“让他疼。尚书是好当的?当上尚书没给我半点儿便宜,就拿公文说教来了。我不管,王爷想欺负我,没门!他想让我让步,没门!”陈留郡王翻了个白眼儿。
龙氏兄弟一起笑:“是啊,咱们有小弟,咱们不怕王爷。”
在这里不提志哥儿忠哥儿将是皇帝驸马,只说袁训。因为不管是加寿念姐儿的亲事也好,志忠两兄弟的亲事也好,全与袁训的姑母是太后有关。
这就越想越好笑,龙怀城道:“小弟才是金宝贝疙瘩。”
“不过他现在不是了吧?”陈留郡王让提醒,对长子使个眼色:“把咱们那份儿取来。”
萧衍志进内帐,取出一张银票送到龙怀城面前,代父亲说话:“听说这几天十叔落地,这是父亲给十叔的见面银子。”
萧衍忠补充:“给京里小六弟弟是一般儿多。”
龙怀城百感交集,心里话太多,像个女人似的轻咬住嘴唇,一刹那泪眼汪汪。
原来小十出生,大家也知道是大家的事情,不是自己独自去担。
陈留郡王在心里骂句没出息,但他是真情流露,就故意不看他,淡淡道:“我给你姐姐去信,让她出一份儿。”
陈留郡王是知道辅国公家产九开,这里全不是自家的兄弟,他不方便建议你们重新分,要对岳父表心意,只能是自己拿出来。
哗啦两行泪,决堤般从龙怀城面颊上下来。他哽咽着:“谢谢,谢谢姐丈,也谢谢哥哥们。”
……
宝珠坐月子,她的两个小媳妇忽然就忙起来。初夏的天色亮得算早,但称心睁开眼问过时辰,还是噘嘴儿:“又叫我晚了,”再催促衣裳:“快给我收拾好,我赶紧的要过去。”
这是连渊的长女,又许一门好亲事,连渊夫妻一丝儿不放松,放在自己房里对间养着。
连渊和袁训一样,也是一早习武,在窗外把女儿的话听在耳朵里。见她着忙,放下手中剑走到窗下,对着里面笑:“乖孩子,天色早了,不是叫你的晚。”
连心颦起小眉头:“可是,天色早了,我婆婆就会醒得早。”连渊大乐:“你婆婆是日头吗?天色早她就醒早?”
连夫人走出来,听到这稚气的话也笑,把女儿收拾好,叫上连渊,一起去见连老夫人。
进房门听到一声夸张的低声:“哎哟喂,称心这又是去当婆婆的家吗?”
连渊夫妻都不理会。
说话的是家里的亲戚,没成色总来打秋风,她不是讽刺人,是夸人。夸不好,就成这味道。
带着女儿去请安,连老夫人见到称心就要笑:“我的乖乖又去当媳妇了。”
称心用力点点头,因为是孩子,让家里大人夸赞,就有自得:“必得我去,才有人管家。如意帮着我,她早到,我不能晚过她。”
说话间,连家别的房头孩子随大人过来,听到称心的话,有一个扮个鬼脸儿:“你怎么从来不留家里跟我们玩?”
称心又嘟嘴儿:“人家要管家啊。”所有的孩子一起对她撇嘴时,外面有人回话:“忠毅侯府的小侯爷到了。”
执瑜进来,对着大人们行过礼,就对称心道:“快点儿来,母亲要红豆鸡汤,父亲早上要小菜,我要肉炊饼,执璞要糟的东西……战哥儿要汤水,不过执璞说别给他,我说给吧。”
称心急急忙忙地跟着他走了。
如意在家里,也是催促父母亲:“去给祖母请安,我就要走了。”尚栋抱起她往父母亲房里去,边拿她打趣:“如今是离了你不行是不是?”如意很认真的对他点头。
执璞跑来:“如意,母亲要鸡汤,父亲要小菜,上午给我和哥哥备点心,战哥儿么,不用给他。”
一只兔子执璞坏笑。
如意歪脑袋:“战哥儿是客人,”
“他才不是客人。”
“战哥儿是小的弟弟。”
“小六最小,哈哈,”
如意笑眯眯还是拒绝:“不行哦,婆婆说战哥儿要的是给三妹的,所以要给他。”
执璞搔头:“好吧,那你快来,母亲等着你侍候呢。”说完一溜烟儿的走了。
尚老夫人把这话听在耳朵里,走出来满面荣耀,对尚栋道:“不用请安了,这就去吧,姑爷都催了。”
尚栋真的就要送女儿出去,如意说着不行,挣扎着小腿下来,走到台阶下面,对着祖母还是请个安,起身再道:“婆婆说的,礼不可废,我这可就去了,一家子人等着我看早饭,管事的等着我发银钱,称心等我做伴儿呢。”
尚老夫人母子全喷出笑声,老夫人笑吟吟:“快去吧,婆婆坐月子呢,媳妇可不就是要忙。”
如意让父亲抱着出去坐车,尚家别的房头来请安,尚老夫人看一看,那面上就不太好看。
想从家里再找出一个跟如意这般得意的孩子,竟然没有第二个。
媳妇们见到,心中生出怨言。袁家吃错什么药?小小的三岁孩子她能管家?
各自悄悄告诉儿女们:“不要和如意玩,咱们哪里比得上她?”孩子们嘀咕:“她从早到晚不在家,也不和我们玩才是。”
门外如意坐车,和称心不分前后的到袁家,一起去见老太太袁夫人,再往宝珠这里请安,两个人出来,就在宝珠歇息的产房隔壁坐下,两个人做伴儿。
袁训在房里,宝珠嗔怪他:“孩子们还小,你不该让儿子们去催促她们早来。”
袁训打个哈欠,看看自己昨夜睡在这里榻上。毫不脸红地回答:“儿子们有媳妇,当老子的下朝,他们应该去陪媳妇,你呢,我来陪。这倒好,晚晚在这里不走,是时候打发他们自己去玩,你啊,是我的。”
宝珠轻笑:“这是战哥儿的口吻是不是?”袁训扑哧乐了:“是,我跟战哥儿学来的。”
说曹操曹操到,奶妈卫氏笑回:“小王爷小王妃来请安了。”袁训和宝珠全笑意盎然看向房门,萧战和加福进来,加福趴在母亲床前絮语:“小六吃奶,我也吃奶,战哥儿也吃了。”
萧战说的是:“我们不烦,我们自己玩。”
当岳父的大赞特赞:“这样是好女婿。”
当女婿的一点儿也不领情,扭过身子,对岳父得意洋洋纠正:“太后说我是好女婿,不是岳父说的。”
萧战去年给加福过生日,太后说他是好女婿,萧战当时不在面前,但有人学给他听,不时就拿出来卖弄一下,对着岳父显摆。
香姐儿最后来请安,袁训对宝珠辞别,说晚上再来陪她,袁夫人带着称心如意管家,有要问的,打发她们来问宝珠。
厅上天光愈发的亮起来,忠毅侯府的一天开始。
…。
城外,也是一天开始。官道上人来人往,码头上水来船停。半上午的时候,一只中等大船停下,出来一个青衣中年妇人。
她带着利落,面颊红晕又透着好气色,一开声也是精神满满:“咱们到了。”
这个不是别人,是安老太太的二儿媳邵氏。
邵氏走出去,看看船夫们放好跳板,往船舱里唤人:“大路,叫你三祖母和婆婆们出来。”
“好嘞。”随着答应声,船舱里先跳出一个孩子。他长得虎头又虎脑,脸蛋子随爹,五官随娘,是个板正面庞俏眉眼儿。
这是方明珠的儿子诸大路。
诸大路一出来,见到码头上热闹欢天喜地,问邵氏:“二祖母,咱们到京里了?”
“到了,你呀,等下记得叫人,你母亲教的话不要忘记。”
“包在我身上。”诸大路拍拍小胸脯,叫着:“三祖母,下船了。”钻回船舱。
再出来,把三太太张氏拽出来,张氏笑着抚他:“慢点儿,在船上你不安生,到了家你可要安生。”
从言谈中看得出来,张氏对诸大路也喜爱。
诸大路对她也亲热,转着眼珠子想问就问:“我家不是在山西吗?”
邵氏张氏一起笑:“傻孩子,你父母亲是京里成亲,你是山西生,京里长,”
“可我现在是从山西来的不是?”诸大路不明白。
“曾祖母住哪里,哪里才是你的家,我们呐,是一起回家来了。”说过,邵氏握住诸大路小手,张氏叫着丫头:“请出婆婆们,说咱们到了,就要见到老太太,赶紧的下船,咱们走了。”
“来喽。”船舱里又出来五、六个白发老婆婆,皱纹满面,能看出一生劳作,身子骨儿透着老梅意味。
争先恐后地问:“到了?”四面乱看:“不见城门呐?这京里还不如我们大同,没有个广亮的城门不成?”
张氏笑回:“还有段路,城门大着呢,比大同好。您以为这船直通到京门里下?”
有家人同行,招呼着下了船,码头上有车,雇上,邵氏张氏抱着诸大路坐一个车,说起话来。
“我们赶得是时候吧?说宝珠是四月里生。”
“是时候,也看宝珠生孩子,也看过掌珠玉珠有了喜。这是我们烧了多少香,总算有了。”张氏一怔神,又笑容满面:“二嫂,四月里有殿试,咱们住上一个月,还能看到掌珠女婿得官呢。”
邵氏笑得合不拢嘴:“得官就好,得官我就放心了。”
诸大路插话:“我是来庆贺有小弟弟和得官的,不得官我可白来一趟?”
邵氏张氏一起笑:“是啊,你是代你祖母和母亲来的,可不能不得官。”
邵氏觉得这话口彩很好,就是回来庆贺得官的,这不是非中不可吗?独乐不如大家乐,就把张氏也恭维上几句:“说起来三弟妹你家女婿更好,早就是个官了。”
张氏乐着,把宝珠提起来:“再好,也不能和宝珠比,宝珠女婿如今住王府。”
“咳咳咳,”诸大路大声咳嗽,三岁的他就知道这句话:“不能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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