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地狱高速(1/2)
四个字,立即驱走了我的困意。我下意识的回问:“什么?”
“我说我要走了。”程佳华点着头,“明天就走。”
我缓缓放下围起的双手,盯着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我本来想谁也不告诉,反正我不见了,也不会有人知道。但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你一声。”程佳华对我笑了笑。
“走哪儿去?”我舔了舔嘴唇,问他。
“不知道。”他摇头。
“什么时候回来呢?”程佳华可能是在这里闷住了,想出去转转。
他摇头:“不回来。”
“我已经让杨大伯帮我弄到了一辆皮卡——”他笑着从兜里摸出来一串钥匙。
“不回来?”我上前两步,打断了他的话,“那你要走哪里去?你在这里,不是住得好好的吗,走哪里去?”
因为惊讶,我的语气显得有些急,像是在审问他一样。刚说完,我就意识到了不对,便换回正常的语气:“我是说,你在这里不缺吃不缺穿的,还要去哪儿?”
程佳华盯着我,将手里的钥匙揣回了兜里。他吐了一口气,低声说:“不缺吃,不缺穿——”
“你也看到了,我不适合这里。”程佳华皱起了浓眉毛,“我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
“那你离开了这里,就有意义?”我想用话语,将他挽留下来。
程佳华松开眉头,露出笑脸,站起身来。他走到窗边,将窗框推开了一点。他说:“让自己觉得舒服,就有意义。你不知道,我来到这里没多久,就觉得好不适应。”
“哪里不适应?”
“人多。”他在桌子旁边坐下,“可能是我和你们在外边漂久了,已经丢失了与人交流的能力。反正我看到人群,看到一堆不同的脸,听到那些烦躁的交谈声,不同的声音,不同的眼神,我心里就发毛。”
“意思是,你讨厌这里的人?”我一直都想问这个问题。
“不是。”程佳华看着凝固的蜡油,“是我不适合群居了。”
我知道,程佳华这种表面不正经的人,一旦认真起来,比牛还犟。我叹了一口气,消掉了刚才那股热情。看来是留不住他了。
“那我跟你一起——”下意识的,我觉得他要走,而他又是我的好朋友,我也得陪他一起走。
程佳华立即伸手打断了我的话:“不,不,你不能走,别说这些冲动的话,你这个人呐,就是喜欢意气用事,冲动消费。”
“你要是走了,秦姑娘怎么办?要谈恋爱,不能在外边儿跑,这里才最适合。”程佳华笑道。
“哎,老子说了多少遍,我跟她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有些生气。不过他这么一说,我猛然想起自己还答应了叶局长,确实不能走。
“没事儿,都一样。”程佳华将双肘放在桌子上,“反正你不能走,你跟我不一样,你在这里,有事情做,也有人挂念着,不能走。”
我微喘着气,看着他不说话。
“有时候啊,我很怀念咱们在铁道上骑马的时候。你每天一句话都不讲,就跟死了女朋友一样。我就爱落在最后,看你挺着个腰板发呆,或者观察超级吴和陈老师眉目传情,好玩得不得了。我唱歌,也不用担心吵着人家,我知道自己唱得不好,但你们还是会拍巴掌。”
“不,你唱得好。”我说。我真觉得他唱歌好听。
“那是因为我唱的歌,你们都没听过原唱。”程佳华扭头对我笑了笑。
他的玩笑没有逗笑我,站在原地,我沉默住了。半晌,我又问:“真的是非走不可?”
“嗯。”他点头。
“我还是搞不明白,为什么你一来这里,就变了个人。”
程佳华看着烛火,想了一会儿:“谁都在变嘛,一个奥体米特,都能把世界给变了。你就敢说,一年前的你,和现在的你,没有点儿变化?有变化是好事,变化是进步,是往前,不然,咱们也不可能遇到一块了。”
“换做以前,你和我,是肯定不能走在一道的。”程佳华突然一口吹灭了蜡烛,“但是现在,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这之中的得失,谁能讲得清呢?”
蜡烛一灭,室内就恢复了彻底的黑暗。我坐到床铺上,摸出一支烟点燃。他继续趴在桌子上发呆,我则抽烟不语。楼下,传来含糊不清的谈话声,是有人在洗漱。
“其实吧,有时候我还会梦到那个烂耳朵,还有那个什么皮,梦到他们强迫我,用枪指着自己的太阳穴。”黑暗里的他,又说话了,“以前我一直认为,人心里装的基本都是真善美,那些丑恶的一面,顶多就是为了利益,为了钱财,为了生计才展露出的。但他们那群人,真的就可以为了取乐,去杀死其他同类。”
“在铁路上,我对人心,也对自己有了新的认识。我想到,人类是地球上唯一为了取乐,才去交配的动物,这么一想,也很好解释了。翻云覆雨可以释放多巴胺,有的人也可以通过杀戮,刺激多巴胺。只是我们生得不同,各自的欲望不一样,取乐的方式也不一样。”
“所以我现在一看到人群,看到不同的眼珠转向我,我就紧张,我就想起他们,还会去揣测他们脑袋里的想法,去猜是不是要害我,是不是要把我关起来,还是怎样。这真的很恐怖,虽然我觉得自己像个神经病,但是我站在人群里的时候,肚子里真是像有指甲在挠。”
“所以,非走不可。”他说,“人多了,让我太不适应。”
“嗯。”我抽了一口烟。他这种平日里吊儿郎当的人,一旦说话认真起来,果然有一鸣惊人的效果。
“那个朋克女郎说的对,奥体米特真的可能是神力所为。我们的欲望太多,太杂,太得寸进尺,观音大士灭掉大部分,是个正确的选择。”程佳华笑了笑,“你别以为我说胡话,虽然我本身也是人,但这并不影响我用第三人称的视角来审视自己。”
坐在副驾驶座里,皮卡车平稳行进着。路很宽,没有遇到堵车。我不知道他挑选了那一条路,总之没有朝城里开,不会撞上“解放军”。从车内的装饰来看,这辆皮卡车还不错,几乎全新。至少,比遇到程佳华时,他驾驶的那辆好多了。
“你准备送我到哪里?待会儿走远了,你可就找不回去了。”程佳华问了我一句,“先说好啊,我可不送你回去,这车吃油,我得省着点儿。”
“不用你送,你一直走的直线,我还找不回去吗?等有转弯,有岔路的时候,我就下车吧。”我说。一觉醒来,程佳华又恢复了平日里的那种语气,再不是昨晚对我倾述内心的那个精神病男。
“好,那我开慢点。”他拨开了雨刮。昨天压抑在头顶的乌云,积蓄了一晚,终于落下了小雨滴。春雨润而细,车窗上现出好多如划痕般的雨渍。窗外,尽是雾气弥漫,程佳华不得不打开了汽车的远光灯。
程佳华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我就只好悄悄跟陈大哥说了一声,算是请假。皮卡车开出学校的时候,程佳华还专门在老杨头那里登了记。
“真的不跟吴林禹说一声?”我问他。
“不了,他要知道了,说不定会把我锁起来。”程佳华笑了一句,“等到哪天超级吴发现了,你再跟他说吧,就说我出去采风了。”
“哦,对,还有陈老师。也别忘了告诉她,记得继续画画,她会照相,懂构图,千万别搁下了。”他抬头望了一眼贴在挡风玻璃上的照片,补充了一句。那张照片,记录下的是马背上的三人。吴林禹和我背着枪,他背着吉他。程佳华好像很喜欢这张照片。
“嗯,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就跟他们说吧。”我道,“我也要出去一段时间。”
车载cd里,也在播放着一首英文歌曲。曲风软伤,歌词我基本都听不懂,就能听懂一个“yesterday“。
“你要出去?去哪儿?”程佳华问。
“反正你都走了,知道了也没用。”
“嗯。”他点点头,当真不问了,而是跟着歌曲哼唱了起来。
“还有,”程佳华又说,“你那手指不适合弹吉他,以后都别碰了。”
“嗯,我就没怎么碰过。”
“说到这个,”握着方向盘的程佳华笑了笑,“我想了想,你上次说的不假,有的人,可能是对艺术有热忱,有热爱,于是我就把那首歌录了下来,送给那什么冬妮娅了。”
“就是找你要歌词那个?”
“嗯。”
“可以,你早该这样了。”我低头笑了笑,“这次你打算怎么走呢?还是西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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