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2)
1
我叫秦烟,出生于一个古老的小镇。
四周都是水,我的祖祖辈辈,都将年华在一次次的摆渡中消耗着。
在我很小的时候,因为无人照料,爸爸妈妈只有将我放在船尾,伴着他们一次次地来回。
父母常觉得他们亏欠了我的童年,我却不以为然。
虽然,童年里只有四周灰色的墙壁,只有青色的石桥,只有碧绿的流水,但我依旧觉得我的童年足够丰足。
因为我本不屑那些孩子们的游戏,小小的我,只爱在阳光下看着渡船上的客人,码头上来往的人群,还有,我手里的童话。
我从来就是个孤僻的孩子,晚上爸爸妈妈收工,吃过饭,我就窝进那个专属于我的阁楼里,画画,写字,唱歌。
这些是我的游戏,旁人无法参与,就连和我最要好的娟娟,都无法介入。
我喜欢水,喜欢我家被岁月斑驳的木门,喜欢这个淳朴的小镇。
我本不打算离开,可是,我终究选择离开。
自然,这是后话。
现在,请允许我从头说起。
2
八岁以前,我家的隔壁邻居姓毛,他们领养的女儿,就是我说到和我最要好的娟娟。
毛叔叔和毛阿姨本来有一个儿子,叫毛涛,比我小两岁,总是拖着鼻涕,巅巅地跟在我身后。我极度厌恶这个看上去脏兮兮的小家伙,总是让他走开点,别烦我。于是,每次当父母无法将我带上船,我只有坐在屋后小溪边的青石板上看小人书的时候,他就缩在某一棵柳树或者杨树后面,愣愣地看着我。我总是狠起心肠,只当没看到他可怜兮兮的眼神,迅速地埋首于那些让我入迷的图片故事中。
我对他的厌恶,在我六岁那年消失。因为他在又一次被我斥退,躲到河边去洗他那双脏兮兮的小手的时候,不慎掉到河里,被淹没了。
奇怪的是,他明明知道我就在附近,他明明知道以我的水性,救一个小小的他绰绰有余,却居然不呼喊,我连他的一声啼哭都未曾听到,只捕捉到顺流而下的他戴在头上的那顶黑乎乎的小帽子。
当他的父母和我的父母听到目击者的惊呼闻声赶到的时候,我手里正攥着他的小帽在发呆,充耳不闻旁边毛叔叔撕心裂肺的哭天喊地,毛阿姨的忽然晕厥,以及那些跳下水去帮忙打捞的人的骚动,还有拉住我问个不停的人声,直到我被爸爸的一记耳光扇得回过神来。
我的牙齿缝里蹦出一句话,“死了更好。”接着,丢下目瞪口呆的人们,跑回我的小阁楼里,趴在床上,抽噎个不停。
那天晚上,面色铁青的爸爸,第一次用皮带狠狠地抽我。我不吭声,也不闪躲,在爸爸如雨点般落下的皮带中,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喊疼,也不让眼泪掉下来。直到妈妈看到阁楼上被我哭湿了的枕巾,赶紧下来拦住爸爸愤怒的鞭子。
我六岁那年的冬天,一个四岁的孩子,用生命教会我,什么是骄傲,什么是宽容。
3
毛涛被河水冲走,据说连尸体都找不到了。会写“据说”,是因为自从我说了那句冷冰冰的话之后,毛叔叔和毛阿姨都再不来我家串门子,爸爸妈妈只是从别人口中得到的消息,所以也不甚确切。我知道,我害得父母失去了一对朋友。我也知道,几乎所有认识我们的人都在传说,我是个狠心肠的孩子,更有甚者,说是我把毛涛推进河里去的。虽然爸爸妈妈知道,我并不如人们口中渲染地那么恶劣,但他们很明智地选择了沉默,面对谣传,原来大人们也是这般无力。
爸爸妈妈的人缘并不因为我的“狠毒”而变坏,因为第二天,脸上和手上都带着淤青的我,坐在爸爸妈妈的船头,绕着全镇的河流,展览了一圈。我并没有觉得耻辱,或者那时候的我,不明白耻辱是什么,只是从那以后,我再不肯坐上爸爸妈妈划的船。
毛涛死后的三个月,娟娟被毛家收养。我也不知道这具体的过程是怎样,只是后来从娟娟口中得知,毛叔叔在去她的家乡的时候,把沿街乞讨的她给带了回来。从此她有了丰足的衣食,还有了可以称呼他们为“爸爸妈妈”的人。
会认识娟娟,是因为那天下午,我依旧坐在溪边的石板上看书,她躲在毛涛曾经蜷缩的树后看我。
那时的我,因为流言而更加寂寞。几乎所有邻居的孩子都被禁止同我玩耍,连搭讪都不允许。在那些孩子的眼中,我就像童话书里的魔鬼,随时准备择人而噬。
那天,当我抱着一摞连环画,走到溪边的时候,一群本来聚在一起跳绳的孩子都慌忙的跑开,就像躲避瘟疫一样,那么匆忙。
心里有一阵落寞,我一直以为自己会是童话中的公主,却没有想到,我居然会被人看作最最丑陋的恶魔。
我鄙夷地牵了牵嘴角,告诉自己,他们的逃散,正好让出我的专属空间。
当我放下书,坐在那块固定的青石板上的时候,就看见娟娟,缩在那棵树后,怯怯地看着我。
我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自顾自地坐着看书。可是身后她的眼睛,刺痛了我的背部神经。我扭过头,凶巴巴地问她,“你干吗不跑,瞪着我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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