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争艳（一）（1/1）

皇家宴会向来是奢华富丽、纸醉金迷，美食珍馐、琼浆玉液，无不用各地最好贡品，各种摆件、装饰金碧辉煌，即使家宴也不例外。

皇后虽有着身孕，却自矜中宫身份，事事亲力亲为。更言皇帝甫登基，万事开头难，需得从后宫开始节俭，以支持前朝。于是家宴一切从简，顺道裁了六宫的例银。

淑恬接了懿旨，暗自冷笑连连。前朝屡有因为中宫禁止妃嫔用华丽衣裳首饰而招致不满的先例，皇后只裁例银，既得了太后皇帝嘉许，又不得罪嫔妃，可谓面面俱到。皇后是愈发如鱼得水了。

今日，只说是寻常家宴，不必按品大妆。淑恬心知今日的风头都是新人的，也不欲刻意妆饰，择一条月白丝绉绣缠枝莲花衫裙，裙摆褶皱间用冰蓝丝线挑绣着悠然游动的金鱼。正合淑恬的年纪位份。

刻意与巧兰一道早来，常淑仪却已经闲坐于此，端着茶盏不疾不徐地品着。淑恬连忙见礼：“淑仪娘娘万福。”

常淑仪笑意可掬，恕二人起来，注目于淑恬，道：“妹妹今日倒不落俗套。”

淑恬轻轻笑道：“嫔妾今日倒失算了呢，本打算夜宴过半便出去走走，一身月白穿着，可不点眼的很。”

常淑仪被逗笑了，拿双面绣喜鹊登梅的宫扇微微掩住朱唇，笑道：“妹妹若是这样出去，恍若姮娥下凡，过路的宫人便要痴了。”

陆续有新妃嫔到了，便渐渐热络起来。姝贵人苏然歆端庄大方，温婉有礼，句句出口都是苏家积年的好教养，只让人觉得如沐春风。馨贵人乐正昀瑶身量高挑纤细，眉宇间清朗之色显出生生傲骨，举手投足不失将门虎女风范。

另外几位，是才人冯妙汝、美人高葳蕤、常在叶安之、采女蓝染碧。各有所长，皆望之不俗。

待帝后驾到，众人都已齐了，谈笑声渐渐低去。皇后身着杏黄色折枝白玉兰云锦裙，青丝高梳凌云髻，斜插鎏金坠珠凤钗，坐在皇帝身侧，体贴笑道：“皇上，诸位妹妹都来齐了，可是要上歌舞?”

皇帝颔首示意，便有一队舞女婀娜而上，丝竹声由远及近地缓缓响起。皇帝转头轻轻握了握皇后的手，温和道：“皇后有孕，不必这样操劳，朕既安排侍中，就是不忍皇后辛苦。”

皇后对这突如其来的亲近感到受宠若惊，很快便作出小女儿情态来，蓄足了笑意，道：“臣妾整日在宫里，闲着也是闲着，这些事虽小，却也细得很，曲侍中初当大任，臣妾不放心，怕安排不好给皇上添乱。”

皇帝如常微笑：“你若不放心，敏昳夫人也能帮忙。”

皇后拿起象牙银丝箸，夹了一筷子上炒时蔬放到皇帝盘中，道：“筵席上荤菜多，皇上先吃些清淡的吧。”

皇帝夹起吃了，赞了几句好，又嘱咐皇后拣爱吃的多吃。淑恬在下首冷眼看着，口里却悄无声息地漫上一丝丝酸味。常淑仪侧身来与淑恬说话，笑道：“妹妹这是怎么了？这筵席上各式山珍，难道不合妹妹口味?”

淑恬微微回神，连忙笑着打掩护：“娘娘说笑了，多少东西是嫔妾见都没见过的呢。”

常淑仪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转而往皇帝身上扫了一眼，看着淑恬笑道：“妹妹瞧见皇上腰间系的荷包了么？手艺精巧得很，但似乎不是尚功局的东西。本宫也是前两日刚看见，妹妹可见过是谁所绣?”

淑恬循着常淑仪的目光看去，心不由得“突突”狂跳。玄色流光锦，墨绿银线竹叶花纹，可不都是经了这双玉手细细爱抚的。那竹叶用的丝线，是拿银线绞进去，熏透了甘松香才绣，繁繁密密一针一线无不是倾尽所能，底下坠着的柳叶合心串珠珞子，也是自己亲手做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