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人前千里桑梓迢,月下万里不曾遥(1/2)
如此七日姜篆春都重复着同样的问题,李厌答着同样的话语。
“你可愿?”
“弟子不愿。”
同门的师兄师姐也见怪不怪了,他们茶余饭后都在议论着这个新来的小师弟,既进仙门却不修仙法真是一桩怪事。大师兄故野每日重复地修炼,仿佛从不知情,晴昼倒是经常去给李厌开导,诉说着自己修习的仙法多么多么有趣,李厌却都婉言谢绝。
在李厌看来师兄师姐们可能都是可怜的,甚至修仙都是可怜的,什么狗屁规矩,为了稳住仙人的地位竟有此匪夷所思之事,什么梦术通法,真是算无遗策。
他想起入门前糜娘的话“在仙门内受了苦你就回来,不管最后结果如何,这永远是你的家”,可他怎能回去,他绝不能让爹娘失望,这是自出生就长在他骨子里的倔强。
已经七日没怎么睡了,他又想起大师兄的话“父亲带血的微笑”,脑海想象出李佑星躺在他怀中口吐鲜血笑着……
自此大半年间姜篆春再也没问过李厌,仿佛根本没收过这个徒弟。李厌每日做着汀心子的活,打扫砖地,端茶送水,时间一久就师兄师姐们都不怎么跟李厌说话了,汀心子们嘲笑李厌是个怪胎,他们虽不解,但是看师尊的态度也慢慢疏远了李厌。
“汀心子!”
李厌叫住正要出门采购的仙童。
“十五子,何事?”
“汀心子可知如何向家中寄书信?”
汀心子皱着眉看着李厌,一脸的疑惑:“书信倒是可寄,家中?十五子就当我没听见吧。”
这句话李厌听过无数次了。
“是,我方才讲错了,汀心子可知如何寄书信?”
“这个简单,将书信交与我就好,可是师尊吩咐的任务?”
“不是,寄与家中……寄与儿时的朋友。”
李厌将书信递向汀心子,作了个揖,“有劳了!”
“此事不可,须上报长老。”
李厌听这句话也听过无数遍了。
“如此,打扰了。”
“无妨。”
汀心子说罢便转身走去。
“汀心子!”
“十五子又有何事?”
“我可否与汀心子一同去镇上采购?”
“此事更不可,须上报长老。”
“打扰了。”
李厌看着离去的汀心子眼中有些失神,入门已快一年,虽未修习仙法,但如果教中有人专门负责此事,并不知李厌尚未修习,那爹娘会不会有危险,李厌越想越急却束手无策,他攥着书信,想告知父母避难,此时的李厌根本顾不上爹娘是否失望,他只想护爹娘周全,他只想下山!
只有一个办法了,他转头看向姜篆春起居的寝殿。
突然,一个声音在李厌脑中响起,“进来吧。”
李厌一惊朝向寝殿作了一个长揖急步走去。
推开殿门红光映入眼帘,所有物什几乎都是红色,姜篆春此时正泡在浴盆中漏出香肩和锁骨,胸前缓缓起伏吓得李厌不敢直视,阵阵清香令人陶醉,李厌险些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师尊……”,李厌作揖道,他低着头,脸已经红到了耳朵根。
姜篆春看着李厌的样子嘴角一扬:“看到桌上的方盒了吗?”
李厌抬头,有一个小方盒静静地放在烛台之后。
“看到了,师尊。”
“打开它。”
“是。”
李厌小心地拿起小盒,慢慢地打开,眼前红光一闪吓得李厌赶紧一避,再看去险些将盒子扔出,他瞪大了双眼,脑袋嗡的一声瞬间失去了思考,全身颤抖了起来,大口喘着粗气。
“是我女儿的心。”姜篆春淡淡地说道。
李厌听罢捧着盒子噗通跪了下去。
“师尊!我……”
他眼泪止不住的流,此时有千言万语都化作无言无语。
“她的尸首我找了七十年,当年我不愿做,可我已开始修行,要么全死,要么活我一人……李厌,你没有仙根,回家吧。”
姜篆春闭上了双眼,手一挥将一个符石送进李厌的怀中。
李厌小心地将盒子盖好放于烛台之后,以泪洗面跪地磕头说道:“谢,师尊!”
出了殿门李厌久久不能稳住心神,师尊也未修习梦术,找了七十年,这七十年她到底是怎么过的,但此时当务之急是赶紧下山迈出仙门,入门已快一年,时间不多了,他大踏步朝牌楼走去……
观心斋的房顶,一人从怀中掏出烈酒饮了一口看着李厌的背影咧嘴一笑。
用师尊给的符石很快便穿过了外门出了牌楼,荒草地,这荒草地是何等的亲切,他一路朝大岚村飞奔,这一年没出过汀心苑没见过爹娘,他们可还安好,万一教中真有人负责此事,会不会……不会的!还未到一年,一定不会的,想到此处李厌的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
夕阳照在无明山上如染上烈火充满热情,山脚的水涓涓细流,水畔的村炊烟袅袅,村中之人笑语连连。
饭毕村中的广场依旧热闹,稚童追逐,闲敲棋子,农人对饮。
“听说了吗,那郝老三一家搬镇子上了,出了仙人就是有福啊。”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
“谁说不是呢,咱们村能修仙的人家都搬走享受好日子去了,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那李厌倒是都没回来看看,郝家那小子回来一趟带着老三搬家时那个风光哟,生怕别人不知道。”
“咱这两辈是指不上了,说不定我孙子能修仙,临埋前我也去镇子上享享福。”
李佑星一家吃过晚饭坐在大宅院子也在闲聊。
他早已遣散了家中所有下人,出钱帮助他们干自己想干的营生,李厌走后家中也不需要那么许多照顾了,或许也有其他原因,不为人知晓。
他看着一直不语的糜淑恬说道:“淑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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