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番外——许净池VS檀机3(2/2)
接下来两年,檀机留在寺中,延续寺中香火。许净池继续走她选择的那条路,依然是每次心情不好,便回寺中调解。昔日有慧觉大师与她论佛,现今,有多年好友檀机与她论佛。
每每在寺中得到开解,可是下山后,回头,看一眼身后,站在寺门口,温柔目送她远去的檀机,许净池心中都微微一刺。
她改变了檀机的人生,她也改变了自己的人生。
有些事,在她心中是奢望。
那奢望她从来不敢去想。可是婚姻是这样的不幸,丈夫是那样的混账,多年好友又是那么的温柔……所有的事情串在一起,压着许净池。
她每次看到他,就难过得要命;可是不看到他,她更加难过。
终是二十六岁生辰时,许净池在寺中度过。吃了碗长寿面,她和檀机蹲在荷池前,投喂池中活泼游过的小鱼儿。
许净池轻声问,“檀机,你想成为佛吗?”
“是,”檀机说,“那是师父一生向往,也是小僧的。”
“红尘中有人不舍得你,你怎么办?”
“有舍方有得。”
半晌无言。
檀机喂完鱼,见到旁边女子的素手仍伸在水里,手中的鱼食却早已被抢完。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觉她轻轻一颤,猛地抬眼看她,同时挣开他往后退一步,动作很是慌张。
檀机一愣,心口微跳。
他低下头,不知作何滋味时,突听许净池说,“檀机,我打算与我夫君和离。”
“……啊。”青年和尚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低头唱了声佛。
许净池有些疲惫道,“我也想辞了朝中官职。我想那不是我喜欢的,我更想呆在寒音寺中,就像小时候那样。慧觉大师还在,你也在,我每日读读佛经,练练字,身体就慢慢好起来了。我最近几年身体不好,大夫说我郁结于胸,我想,该是我舍的时候了。”
檀机无话。
听徐惊奇轻声问他,“小和尚,你说有舍方有得。我舍了,但我真的会有得吗?”
檀机没有答她,他心有所感,有些慌乱,又不知如何是好。他看到许净池走近他,走到他面前,垂着眼,轻轻在他光秃的头顶摸了一下。许净池说,“檀机,你成佛了,要我皈依于你吗?”
和尚重重一震,抬头看她,与她清澄的眼睛对上。
她笑着在他头上敲了一下,转身。
许净池就此离开了寒音寺,她之前几乎每月都要上山一次。之后却有半年时间,檀机没有见到过许净池。半年后,许家姑娘与英国公嫡长孙在大半年的拉锯战后,终是和离。世人都说是姜彦负了许净池,竟将好好一个前途甚好的姑娘,逼得不光和离,连朝中官职都要辞去。许家不知道翻了英国官府多少个白眼。
和离后,姜彦天天被家中长辈们骂,他很是不服气。纵然他也可惜自己那位温柔娴雅的妻子,可是和离了,过错只在于自己一人吗?
心情郁闷,姜彦更多地躲去了美人乡中,让家中长辈对他更加看不上眼。
这时,他的一个红颜知己给他出了个主意,让姜彦脸色大喜。
第二日,街头尾巷就传开了,说许净池之所以要和离,是她看上了寒音寺中的一个和尚。不然,许净池为什么每个月都要去寒音寺一趟呢?
这种街头八卦,向来是民众的热爱。寒音寺的客流量一下子增加好多,窃窃私语,流言竟然传到了檀机耳边。传话的小沙弥很是惶恐,“大师,方丈说那是世人之缪,您不必放在心上。”
檀机沉默着,将小沙弥送出去。
其实山下,在流言出的第一瞬,许净池就想办法压了下去。可是流言,尤其是这种香艳的传闻,她根本压不下去。英国公府表面批评了姜彦,给许家道歉,给许净池道歉。可是内里怎么想,谁也无法预料。
这个流言传的太厉害,甚至传到了皇后耳中。传到皇后耳中,自然就传去了皇帝耳中。
此朝大为开放女子地位,皇后娘娘在朝为官,许净池想要辞官,皇后自然也知道。因为皇帝傅青爵乃是许家外甥,许净池出了事,他自然过问。许净池进了宫,摘下官帽,跪下向自己的表哥、也就是现今皇帝告罪,将事情从头说起。
皇后楚清露在一边旁听,眼睛闪烁了一下。说,“为流言所困,你在这种时候辞官,乃大为不妥。”
许净池沉默。她也知道。她本来就想辞官,可偏偏赶上这样的流言。这时候,她要是辞了官,世人不会以为这是她自己的意愿,而是以为流言是真的。
楚清露很稀奇,想了半天,“檀机么……我少年时,在寒音寺中,还得过他的解签。”
傅青爵很是冷厉,淡声,“何必这样烦恼?不过是一个和尚。寻个理由将他打杀,也就没人能说什么了。”
“不可!”许净池大惊。
然后看到皇帝和皇后一起看向她,才想到自己的反应过激。
她头上渗了汗,只能说,“檀机与臣乃是多年好友,陛下不可听小人谗言,错怪了好人。”
楚清露微微一笑,慢悠悠道,“许妹妹,你其实,是心虚吧?”
许净池跪下,磕个头,一言不发。
如此闹剧,她的那个磕头,其实就已经是答案了。皇帝不再追问,而是让她出宫去,亲自镇压流言。许家乃是他娘舅家,也是他妻子的师门,无论如何说,在许家没有犯下大错时,他都不会让许家名誉受损。
有皇帝亲自出手,流言才算是压了下去。
许净池寻了一个晚上,特意乔装,上了寒音寺,想因为自己的事,向檀机道歉。
寺中方丈接见了她,答她,“前两日,檀机大师与贫僧说,他欲往天竺去寻求佛法,欲将天竺的佛学翻译到我国来。贫僧已经恩准。”
许净池面色微白,怔在原地,久久不语。她转身往外走,匆匆行在林间,渐渐的,跑了起来,向着一个方向跑去。身后的方丈与沙弥叹口气,摇头不语。而许姑娘跑到了竹林深处的一间房前,猛地推开门。
屋舍收拾得整洁,干干净净,清清冷冷。
她再一次推开门,却再没有那个白衣和尚回头抬眼,向她露出温和的笑来。
“檀机……”许净池喃声。
我的檀机。
她的世界天旋地转,她看到一片片飞雪在六月中飞下,她看到自己的心碎成千疮百孔。
她蹲下身,抱住肩,在黑暗中兀自颤抖着——他走了。
他怕自己连累她,悄无声息地走了。
佛与世人的距离,一水之隔。
他永远在那里,他永远让你追不上。
许净池,你还想奢望吗?
许净池在心中哭泣:不奢望了。
檀机,你是什么样的人呢?你一次次受我所摆布,我离不开你,你却总能轻易离开我。
我是多么后悔。当年,我不该让你离京的。如果你不离京,即便楚弥凤不安好心,结局也不会是现在这样吧?
许净池浑浑噩噩下了山,回了家。她心口空了一片,连次日上朝,都是被侍女喊起来的。臣子们对她的状态很是同情,都认为是英国公府的过分,才给许大人这么大的打击。
朝上,说起了派往天竺使臣的事。大魏欲和天竺结为友邻,问可有臣子有建议。
本是浑噩的许净池一愣,听前面的六部尚书争辩,眼睛,突然就越来越亮。
很快,许净池得到了天竺使臣这个身份,离开了盛京。
她带领大魏的友团,往天竺而行,也向着千里之外的檀机走去。
她一步步走向他,她已经不奢望能与他有什么。只要是一个并肩而立的地位,他在野,她在朝。他翻译佛偈,她护他前行。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空即是色。
她与佛有缘,她一生皈依于他。
也许他知,也许他不知。
般若世界,一花一佛。不过三五短佛偈,时光真如逝水。
她面向他。
一直一直。
向着他跪下去,双手相叠。
我佛。
皈依我佛。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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