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曾经少年第八章 往事谁知(1/1)
凌寒脚尖挑起卷筒,转身走回张栻身前不远处将卷筒抛给张栻,张栻一把接住,慌忙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半尺见方的羊皮纸上面夔州地势,山川河图,城防构造,军士布置清晰在目,不由喜形于色道:“正是夔州城防图,这下子夔州就保住了,凌少侠大恩,张栻代夔州城和全大宋百姓谢过了。”说着便要挣扎给凌寒拜倒。凌寒伸手扶住,道:“张知府不必谢我,这只是我们间的一笔交易罢了,既然城防图凌某已经送上,那么荩冉我便要带走了,张知府没有异议吧?”张栻想起刚才情急下的约定,一时沉默,自己内心决不想女儿北上,但是碍于刚才承诺,不禁左右为难。那群黑衣人见城防图已经回归,再无己任,不愿插手官府事端,找了两个人寻了担架载受伤老者,一个个早早地互相搀扶着离开了。一个侍卫统领见上司样子,暗使眼色带着众人围过来。凌寒见此忽然一笑道:“怎么,堂堂南宋大儒,饱读圣贤书的张大知府,现在要做一个出尔反尔的小人吗?”张栻抬头一看,周遭侍卫一个个身上带伤,气息萎靡,从刚才情境来看,想就算毫发无损也不是凌寒的对手。当下叹道:“张栻说话算数,小女就随凌少侠去昆仑山一行,希望少侠善待小女,我们夫妇一定在明年正月初六准时到昆仑山接回小女。”声音一顿忽然转厉“若是小女那时身子有恙或是有什么不测,张栻就算手无缚鸡之力也不会放过你的!你可记住了?”凌寒淡淡一笑道:“张知府尽管放心,我定会视荩冉如亲女,绝不会让她受了委屈。”张栻一听颜色稍齐拍了拍怀里的张荩冉温声道:“爹答应了让荩冉随这位叔叔北去游玩,那里有雪莲大雕,草原白马,荩冉先在那里和叔叔玩一段时间,明年爹就和娘亲自去把荩冉接回来。”好一番哄劝,但是张荩冉就是不听,只抱着张栻大腿摇头。张栻没了办法,欲要扯开又不忍心,凌寒暗叹,上前说道:“小丫头,告诉你,你要是不和我去,惹得我生气了,我把你爹爹一剑杀了。”张荩冉一听反身挡在张栻前面哭叫道:“不行,不许你杀爹爹。”凌寒笑道:“好啊,不杀也行。”拔出长剑一抖横在常安颈边道:“反正你不和我走,便不用他和你作伴,他没了用处留着干嘛,不如让我把这个臭小子杀了吧。”张荩冉一听转身见常安愣在那里,嘴唇发抖,被凌寒此举吓得不轻。原本常安见张栻抛弃亲女,心底瞧他不起,正想出身为张荩冉鸣不平谁知道还未张嘴一下子长剑就到了脖子边,知道凌寒剑锋稍偏自己就要脑袋分家,当下伫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张荩冉接着哭道:“安哥哥是好人,你不能杀他。”凌寒道:“那你是答应你爹爹的话和我走了?”张荩冉咬了咬嘴唇,倔强的摇了摇头。凌寒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杀了他,再杀了你爹爹,再把你抢走。”张荩冉叫道:“不,不要啊。”常安见她满脸泪迹,双眼红肿样子可怜之极当下胸中一热喊道:“荩冉,你不用管我,我死就死了,你赶快和你爹爹回去吧。”凌寒面色一寒挥剑砍下,常安闭目心道:“哎,原来我是死在这里的。”张荩冉啊的一声急道:“我跟你走,我跟你走,别杀他。”声音已经有些嘶哑。常安却觉头皮一麻,那剑停在了头顶。凌寒哈哈一笑:“我就知道你小丫头舍不得他死。臭小子还不快点谢谢小丫头的保命之恩。”常安见张荩冉原本苍白的小脸听完凌寒的话之后升起一团红晕,显出娇媚,多看了两眼直到张荩冉发现不好意思把脸转过去。凌寒让张荩冉和张栻再告别一番,就向张栻借了两匹马。自己和张荩冉共乘一匹,常安自己一匹离开了。之后凌寒带着两人取道达州乘小船到巴州,路行到利州沿河而上到达西和州进入西藏境内。这一路,张荩冉在常安的陪伴下终于高兴起来,她久居南国没有见过草原雪山,此刻冬季已尽,春风吹起,草原上雅鲁藏布江解冻,支流纵横,岸边彩蝶飞舞,张荩冉耐不寂寞拉着常安一起去浅水里捉鱼嬉戏,凌寒远远在一旁见了远远走开也不打搅他们,他们二人长在长江边上自是熟悉水性,两个孩子玩得不亦乐乎笑声连连,往往弄得浑身湿漉漉的才回来。晚上凌寒升起一堆篝火,常安张荩冉两人相互挨着躺下看星星,张荩冉道:“安哥哥,我们走了很远了吧。”常安嗯了一声道:“走了有一个多月了,这不春天都来了。”张荩冉道:“我们快到了是吗?他们会把我怎么样?”声音有些凄婉。常安安慰道:“没关系的,你不会有事的,这一路上我看出来,虽然这个凌寒外表冷冰冰的,也会动手杀人但是对我们确实很好,他虽然不说,但是看得出来他很在乎你的,这一路上都是他在费心照顾我们,想尽办法让你开心。”张荩冉哼了一声道:“好呀,你倒是帮他说起话来了,你忘了当初他要杀你的时候了。”常安道:“我知道他那时只是在吓你,不是真的要杀我,杀你爹,他知道你爱你爹爹,不会让他被杀,你心肠好,也不会让我死的。这不我还是好好地,这还要谢谢你呢。”张荩冉听他把他自己和爹爹放在一起说,以为是说自己把他当做和爹爹一样至亲的人,不由轻啐一口,脸染了红霞,心中却是甜蜜蜜的。过了好一会见常安不说话忍不住问道:“安哥哥,你在想什么。”常安道:“我在想我什么时候能学会他那样的功夫。”张荩冉一撇嘴道:“你要学功夫?像他们一样整天打打杀杀有什么好?”常安黯然道:“我学功夫不是为了争强好胜,打架杀人,我时常在想,如果我有他一样的功夫,我爹爹娘就不会死,如果我会功夫,小胖也不会给那些知县家小少爷和衙役活活打死。”停了一下道:“如果我会功夫我也不会让你被别人抢来了。”张荩冉心中同情,感动,可怜各种滋味混淆在一起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轻轻问道:“安哥哥,你爹娘是怎么死的吗?”常安咬牙道:“是被村里王财主*死的,我爹爹是个落地秀才,他一生想要考取功名,年年进京赶考,我家一天比一天穷,没有钱出路费,但是又不甘心就此仕途无望。我六岁那年爹爹只好向那个王财主借了钱去,打算最后一搏,结果还是落榜了,那个王财主听到了消息第二天就找到我家里让我爹娘还钱,我爹爹刚刚回来,家里一筹莫展哪里有钱还他,他却带了四五个家奴来我家*债,我娘没有办法只能把家里唯一耕地的牛抵了给他,谁知道那王财主一口咬定利息是说好的两倍,我爹当时气氛不过就与他理论,他就让家奴把我爹打成重伤,我娘担心爹爹,流着泪让他们把家里值钱点的东西都拿走了,那王财主离去的时候还不忘对我爹爹冷嘲热讽一番,说他胸无点墨,不学无术还想学人家当举人做状元,野鸡也想变凤凰,我爹爹本来就受了伤被他气得吐了血,当天晚上就去世了。又过了几天我娘也病倒了,我娘躺在床上,我记得她那时已经快不行了,我跪着求她让我去请大夫,我娘笑着说:‘傻儿,咱家已经没钱看大夫了,不然你爹爹或许还有救,娘试过了,那些大夫没有钱是不会给人看病的,没关系,娘不怕死,你爹爹走了,娘也早就不打算活了,娘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啊,我们走了谁来给你做饭洗衣啊,这种乱世你怎么吃得饱啊,天冷冻着了又怎么办。’我只是哭,求她去看大夫,娘不答,向我说道:‘安儿,你不要怪任何人,也不要心有怨恨,那样的生活就不会快活了,这些都是命,不怪任何人。你答应娘,不要去王财主家报复,世间的是非又怎么说得清,我只想你平凡的活着,活着就好。如果以后没有本事,就让自己平平安安活着,这样最好。如果有了本事千万不要做坏事,不要欺负别人,你记住了?’那天晚上我偷溜出去请大夫,我跑遍了江陵城大大小小各样药铺,只要见我没钱就把我当小叫花赶出来,无论我怎么求都不理会。等我心灰意冷摸黑赶回去的时候发现我娘已经病死在床上了”说着想起往事仿佛又回到那个冰冷,一个六岁孩子先丧父后丧母,无依无靠,无家可归的夜里,不由喊了一声:“娘啊”强压着哭声却以泪流满面。张荩冉轻抚着他的头发,陪着他哭,轻声道:“安哥哥,你好可怜。没关系的,都过去了,现在你有荩冉,以后就住荩冉家里,荩冉家就是你家,等荩冉回家让我爹爹帮你教训那个叫什么王财主的坏人,还有那群坏大夫。打他们板子,给你一个公道。”“公道?这种世道能期盼有什么公道,等这件事完了,你带我去,我保证让那狗财主家鸡犬不留,还有那些药铺诊所统统关门大吉。”二人一惊,扭头看见凌寒脸上挂着冷笑。凌寒内力深湛,耳力极佳,虽隔得远了又是无意,但是还是将二人谈话听了进去,前面听二人对他有夸有骂却不萦纡怀,后面听见常安悲惨身世,张荩冉让官府主持公道,再也忍不住出口讥讽。“你们指望官府来救济穷人,惩恶扬善,哈哈,那是做梦,要是大宋官员都这般爱惜子民,大宋处处何以怨声载道,民愤漫天,若是真的国泰民安,邦兴国富,又怎么让人家蒙古打进来,大宋的官啊,是给自己当的,给那金銮宝座上的赵老儿当的。”常安见他话越说越大,仿佛无限怨愤有了宣泄之处不吐不快,将家国天下都扯进来了,无言以对,中年默不作声。张荩冉却道:“我爹爹就是好官,他就会爱惜百姓,体恤穷人。”凌寒停下来道:“张栻?”旋即黯然一叹:“对,他确实是个好官。只不过…只不过…….哎。”不再理会二人径自远远地走到一旁,倚靠一棵枯树仰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张荩冉用手指戳戳常安道:“他怎么了?”常安道:“我也不知道,但是他过去也一定很可怜。”“他也会可怜?”张荩冉眨着眼睛疑道。常安摸摸她的头,淡淡一笑看着远处有些孤寂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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