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曾经少年第三章 寻芳千里（1/1）

再说这常安再次被凌寒一手拎着在林间飞驰，冬风凛冽，时间一长，直冻得脸庞发麻，眼泪鼻涕横流，是说不出的难受，心中对凌寒的怨愤是更深了几层。约莫跑了半顿饭的功夫，隐约看见前面有一间破旧寺院，凌寒奔进寺里，将常安和女孩放下，转身拍开常安的穴道，淡淡的说：“小兄弟，此行有劳了，刚刚多有得罪，看你样子应该是个孤儿，快过年了，快把把这些银两拿去，买些食物，买件新衣，今日之事还望保密。”说罢，掏出几块碎银子递过去。

常安径自直起身来，却不瞧那银子，直视凌寒道：“我不要你的银子，我也不走，你把小女孩交给我，让我送她回张家，我自然就离开了。”凌寒奇道：“你和她无亲无故，为何要帮她？”常安答道：“我曾见过这小姑娘一次，她是好人，你是大大的坏人，我不能让你把她带走伤害她。”凌寒冷笑道：“你小小年纪如何看得清这浊浊尘世，明明连自身都保全不了，还想英雄救美，和我在这里讲好人坏人，善恶大道理，你倒是说说，她怎么是好人，我怎么就是坏人了？”

常安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凌寒的对手，对方一巴掌就能拍死自己，实则已经害怕至极，现在只想什么都不管转头就跑，但回想日前女孩天真可爱样子，实在不忍她被凌寒掳去受苦，不由激起了骨子里的英雄气概和倔强脾气。见凌寒如此一问，索性便答道：“今天白天，我丢了东西，是她”一指张荩冉“捡到之后归还于我，她家很有钱有势，随从又凶得狠，但是她依旧好好地亲自送还给我。而你，”又一指凌寒“你本事很大，却喜欢欺负弱小，先是抓了她一个小女孩，又用她威胁人家母亲答应去见一个死人。张夫人不愿意，你就要带她一个小女孩去塞北那么远的地方，又拎着我跑了一路，冻得我好难受。你就是坏人。”孰知常安虽然年幼，却蒙父亲生前教导，知晓大义，平日偷盗寺院食物，虽不得已为了温饱活命，且得方丈宽宥，却时常偷偷为寺院打扫庭院作为回报。认为有拿有报，便于心无愧。此番言论全然以少年口气来说，却也是振振有词，颇具正气。

凌寒听到，心下也有些愧疚之意，他性子虽然冷傲，武功又高，但所作所为皆是光明磊落的英豪壮事，像这样掳劫小女孩，威胁妇人的宵小之事还是头一遭做。谁知今日为了师兄之事，却连连违背自己平时准则。但转念一想师兄往日对自己的百般爱护，郝然之意顿时被冲淡了。蓦地问了一句：“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常安道：“我叫常安。”

“好，常安小兄弟，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在下有难言之隐不便说出，无论你怎么指责，在下都接受，只不过女孩还是要带走的，你放心，我是不会伤害她的，在她妈妈来接走她之前，我会好好照顾她的，你大可放心。”

常安头一扭道：“我不相信你，你不把她送还给张家我就不走。”凌寒无奈道：“既然常小兄弟不肯走，那只能是在下离开了，山高水长，就此告辞。”说罢抱起女孩往门外走去。凌寒走出一段距离，回身见常安居然跟了上来，人小步短却在身后远远地缀着。凌寒见了不由皱眉，思量天寒地冻，又刚刚下过大雪，时间一长他一个半大孩童经受不住寒冷自然就放弃了，当下运起轻功飞奔起来将常安远远地抛在后面。

不久夜更深了，又下起雪来，张荩冉悠悠醒来，看见被凌寒一个陌生人抱着，四周黑漆漆的，惊吓哭闹无可避免，凌寒拿她无法，夜冷雪大，继续前行怕冻坏了她，只得转向去前方市镇寻一处客栈歇脚，待天明再继续赶路。到了地方，客栈里见他一个青年男子带一个哭叫的小女孩深夜前来投宿都甚觉奇怪，但凌寒随手扔出一大锭银子后，掌柜马上点头哈腰，二话不说就让小二带他们去了一间上房。张荩冉哭得累了，在客栈里昏昏沉沉得睡着了。第二天一早，凌寒收拾停当，拽起挣扎的张荩冉便要赶路，谁知刚出门口，就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缩在客栈对面的角落里，眼睛直勾勾看着客栈门口，像是在找什么。凌寒定眼一看，这小乞丐样的不是常安又是何人，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居然能一路找来，更不知在这里等了多久。凌寒见他衣衫破陋，脸色发白，想是被这一夜雪冻得够呛，心下过意不去，领着张荩冉向他走过去，问道：“常安小兄弟在这里可是为了等我们？你这又是何必呢，天冷冻人，生了病可是不好，早早回家去吧。”常安缓缓站起身来道：“你…你把她送回张家，我…我就走，不然，我，我…”牙齿打颤竟再说不出来一个字。“难不成我不把她送回去，你就一直跟着？”凌寒皱眉道。常安点点头，虽不能言语，但是眼中倔强之意谁都看得出来。此刻，张荩冉也认出了这个衣着破旧的少年就是那在寺院遭遇的少年，听他为了救自己竟一夜尾随，并甘愿在这里挨冻一夜，心下十分感动。张荩冉遇到故人，一路上的委屈有了诉处，跑上抓住常安脏兮兮的袖口嘤嘤哭了起来。常安见她朝自己过来，本要闪避，怕自己一身泥垢弄脏了她，谁知冻了一晚，手脚麻木，一下子没有避开被她抓住，见她眉目间并不嫌弃自己，心中不由一暖，觉得这一晚挨得冻也没什么。看张荩冉原本黑白分明的双眸哭得已经红肿，晶莹的小脸上也是交错着一道又一道的泪痕，心下不忍，抬起手想要为她擦一擦，却又发现自己衣袖太脏，擦也不是，放也不是，一时停在半空不知所措。张荩冉见他窘相，扑哧一笑停了哭声。从衣襟里拿出一块手帕，自己擦了泪痕。常安见她笑容是说不出的炫目可爱，兀自痴迷了。不知多久，只听耳边传来张荩冉脆生生地声音：“我叫张荩冉，你叫常安是吧？我以后就叫你安哥哥好吗？”

常安见她如此一说，便点点头。张荩冉见他答应，高兴地晃着他的衣袖，眉间愁云尽去。正当二人谈笑的时候，张荩冉啊的一声，被凌寒一把拽到身后，再次哭叫挣扎不已。常安一惊，便要上前。凌寒抱起张荩冉，淡淡笑道：“旧已叙完，常小兄弟若是还有能耐尽管继续追来，在下在前方等着便是。”脚下发力，衣袂飘飘往远处去了。常安大急，同样发步就追，好在新雪刚下，凌寒又还未达到踏雪无痕的地步，总有踪迹可寻，待到晚上，常安终于在一条街尽头的小饭馆看见凌寒，张荩冉二人，两人正坐在靠门口的一张桌子旁，凌寒远远地看见常安到来不由抚掌大笑：“小兄弟，你可是让我和小丫头好等，我都以为你不回来了，小丫头却说你一定会来，说什么也不肯吃饭，来来来，你来的正好，饿了吧，一起吃。小丫头，他都来了，你总该吃点东西了吧。”张荩冉见常安到来，本来喜笑颜开，听见凌寒最后一句，头一撇，便又要哭出来。常安见此，快步进门走到桌前，看张荩冉不吃东西，便凑过身去不知悄悄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张荩冉抬头看着他问道：“安哥哥，这是真的？你不骗我？”常安笑道：“当然，不信你试试。”说着伸手去拿一块干粮，手伸到中途，见手掌心着实有一层厚厚的灰泥，转念拿起一双筷子把馒头插起来递到张荩冉手里。张荩冉信他，便开始吃饭。凌寒心下高兴，觉得常安跟来到底还是有些用处的，当下说道：“多谢常安小兄弟开导让小丫头吃饭，在下不胜感激，来，小兄弟也一起吃。”常安却不再瞅饭菜一眼，转身到台前向掌柜央求了一些剩菜剩饭，独自坐到门口狼吞虎咽起来，他从昨晚就没吃过东西，实在是饿坏了。张荩冉不忍，出来便要拉了他一起回去吃。常安却死活不回饭桌去。张荩冉无奈，吃了两口饭菜便不吃了，呆呆的看着常安把那些剩菜剩饭打扫干净。凌寒更是奇怪，跟出来问道：“小兄弟这是为何？放着好酒好菜不吃，却要讨来这些东西吃？莫不是看不起凌某，觉得凌某不配与小兄同桌吃饭？”常安头一撇道：“你这样做无非是想要讨好我，让我放弃，我才不会上当！”凌寒不料常安一个小乞丐居然觉得他是在有意市恩，心下又好气又好笑，对他的骨气很是赏识，表面却不悦道：“小兄弟不赏脸就算了，算凌某多事了，但愿兄弟能一路坚持下来。”扭头便回了客栈，再也不瞧他一眼，领了张荩冉去房间休息了。常安冷哼一声，自行在墙角找了一个地方蜷起身子睡下了。第二日被颈边一阵异样惊醒，睁眼一看却是张荩冉笑脸盈盈在其颈边呵气，“安哥哥，太阳晒到屁股了。”常安抬头一看，发现天已大亮，照在雪地里亮晶晶的，好不耀眼，想是昨夜太累，这一觉便睡的有些沉了。坐起身来看见凌寒背着双手站在不远处，抬头看着天边不知道在思量着什么，丝毫不往这边瞧上一眼。这时候张荩冉悄悄俯下身来对他说，“安哥哥，昨天晚上我和那个坏人说好了，让你和我们一起吃，一起住，一起走，这样你就不用住外面吃…吃那些东西了.好不好？”常安心下生气，说道：“原来，你是瞧我不起，嫌我穿的破烂，又露宿街头，和我说话辱没了你大小姐的身份，那好我走就是，不会丢你的人。”说罢站起来便走。张荩冉被他说得一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见他走出几步才醒过神来，跑过去追上，死死抓住他的衣袖，常安挣了两下见挣不脱，只能回身看着她。张荩冉觉得委屈，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眼圈一红，眼泪便扑簌扑簌落下来，哽咽道：“安哥哥，你别走，我不是那个意思，真的不是那个意思…我…我…”常安见她落泪，心中一软，怒气便化为了无形。温声道：“你别哭了，我不走就是了。”张荩冉见他许诺不走，欢喜之余却又哭得更厉害了。常安无法，只能在一旁安慰，过了好一会儿张荩冉才止住了哭，说到：“我不是嫌弃安哥哥，只是安哥哥你这样做，荩冉心里过意不去，我只是希望你吃的饱，住的暖，不遭罪就好啦。”常安摇头道：“你不知道，如果我吃了他的东西，住了他的房子，我就欠了他的恩情，就救不了你了。”张荩冉嘴角一翘道：“安哥哥你放心，我们不是承他的情，你知道吗，这是一个交换，我答应他乖乖吃饭，跟他走，他就答应让你光明正大的陪着我，我们一起走。”常安思量还是觉得不妥，张荩冉接着道：“安哥哥，你看看我们都要到江边了，听这个坏人说，要坐小船去什么夔州，那时候你可怎么赶得上啊！”常安听到这里暗自发愁，一旦他们乘船而去，自己一双腿在岸上追是万万赶不上的，若是就此离去，便辜负了张荩冉，却又是大不甘心。张荩冉见他犹豫不决，便继续晃着他的胳膊央求，眼见不成的话，眼泪便又要喷薄而出。常安无奈，只能点头答应，觉得这个小姑娘可真能哭。二人便携手到凌寒面前，常安把头深深低下，准备好了面对凌寒的挖苦。不料凌寒见此只是微微一笑道：“既然商量好了，那我们就走吧。”率先走在前面，常安一愕，张荩冉怕他抹不开面子，拽着他跟在后面，一行三人便往江畔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