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画皮·【第五章 】(2/2)
那年他才十岁,和烨儿一般年纪,也一样满脑子自以为是的小聪明。他天生半张脸落着墨绿胎记,不敢出门,府里那些下人的孩子亦不敢同他玩耍。他们常常是畏畏缩缩的上前,小心翼翼的讨好,最后如蒙大赦般落荒而逃。
他无事可做便一个人闷在书房里读书,诗词歌赋读,四书五经也读。书房外的小池塘种了些白莲,养了些锦鲤。他用线系着个弯针垂进水里,不一会儿就能拉个笨头笨脑的鱼上来。
锦鲤不耐玩,常常没多久就不动了。他就再将鱼扔回水里,钩子藏在衣袖里,收拾干净坐回去继续读书,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父亲好几次念叨这鱼怎么死的这样快,他低头看书,抿着嘴忍着笑。
直到那天,王生撑着小船在他窗前停住。王生的父亲是孟府中负责园艺的仆人,后院中的花草树木,包括这池塘里的锦鲤都是他在照顾。王生撑的船就是秋深的时候收拾残荷用的。
“你别再玩鱼了,我都看见了。”王生在窗外皱着眉看着柳梦。“我爹照顾鱼很辛苦,你再这样我要告诉老爷了。”
孟留那时正在画画。他扭头看着王生,颜料从他手中握着的画笔上低落下来,在宣纸上浸染出大团的色块。“没人和我玩,所以我和鱼玩。”
“你会画画?在画什么?”王生小心稳着脚下的船,伸着头想看清孟留书桌上的东西。他没读过书,没摸过笔,看着书房里的陈设满眼都是艳羡。“你想和我玩吗?”王生指了指自己,问孟留道。
孟留歪头想了想。王生没叫他小少爷,也没对他的脸大惊小怪,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且可以独自撑着船在湖上耍。孟留冲王生点了点头,说:“想。”
“把画送我,我就带你玩。”王生道。
“这个弄脏了,等我再画一个给你。”孟留将桌上的画揉成一团,攥在手中背在背后。新交了个朋友,他有点忐忑。
“没事,脏了我也要。你爬过窗子到船上来,我带你到池子中间玩。”王生催促道。
孟留丢了笔攥着画,爬到窗户上去。小船时而靠近时而远离,好像稍稍受力就会溜走一样。孟留坐在窗户上踌躇着不敢下去。王生见状笑了笑,伸手握住孟留的手,扶着他的腰稍一用力,就连抱带扯的将人拉到了船上。
“让我看看你画的什么?”王生将画纸从孟留手中拿出来,一遍又一遍压平铺开,“画的是鱼啊。真像。”
“因为我看得很仔细。”孟留腼腆的笑了笑,“不过总是没等我看完,鱼就死了。”
“你钓鱼是为了画画啊。”王生恍然大悟道,“锦鲤很贵的,被你这样糟蹋了太可惜。”
那之后,王生就常常撑着小船到书房窗外找他玩。不过不再出去,而是留在书房里,看孟留写字作画,缠着孟留读书给他听。孟留心疼他求而不得,第一次主动跟父亲请求,要王生做他的侍读。孟员外应允了,从此王生不再做杂活,而是与孟留同宿同食读书写字。
约莫十三四岁的时候,王生开始从外面偷偷带春宫进书房。他没什么银钱,所得的都是些粗制滥造的东西。那些模糊扭曲的图形,孟留初见时甚至看不明白。王生附在他耳边细细的解释,呼吸吹得人麻酥了身子,视线随着王生的手指移动,那些粗糙的线条渐渐有了面红耳赤的意味。
孟留的梦里开始出现王生低沉的细语,眼前一片模糊翻滚的肉色,常常身子一阵酥软,再醒来身下被褥便凉凉的湿了一片。他在黑暗里睁大了眼睛,脑海里一遍又一遍浮现王生的脸。王生就睡在他身侧,呼吸平稳,梦境深沉。
他们已同宿了三四年。孟留想了又想,次日醒来还是决定让父亲给王生另外安排了住处。不是当初的懵懂顽童了,十三四岁,已懂得那种欢爱之情,懂了便会向往,便会有*。
王生搬走的那夜他便失了身。飘着小雪的深夜,王生一身单衣溜出来站在孟留门外,轻轻的敲门企求孟留放他进去。孟留开了门,王生一身的寒气,径直将他抱在了怀里。寒风卷着雪花飘进门里,两个人贴合得更紧了些。他们感觉到彼此都在颤抖,也深知那不是因为冷。
王生走的那天,他送他一把折扇。扇面是极好的丝绸做的,上面绘着的是他们相遇那天的白荷。王生直赞画的好,兴致勃勃的提笔在上面题了首旧诗《白莲》。孟留虽惋惜却也无可奈何。“横也丝来竖也丝”的情致,王生从来都不会懂。
一年后,坊间传言,右丞相之女未婚先孕下嫁了王生。孟留还记得父亲听到消息时摇了摇头,叹了句:“可怜了那姑娘。我一生淡泊,不想却教出了这样不择手段的人。”随即十年,王生似是知道孟员外的态度,一次也不曾回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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