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城（1/2）

火红如骄阳，蔚蓝似海洋，当两团巨大的漩涡光芒从生命法杖顶端生成，如同水与火交互碰撞，逐渐向空中升腾而起时，一股庞大的，撕裂时空的能量同一瞬间席卷了河谷。

所有在沿岸附近集结的古提瓦兽人们，都情不自禁抬起头，为那星辰升起般的奇幻之光而目眩神迷。

光芒深处的凌霄和罗勒，已经看不见两人的身影，而离得最近的科里，伦恩，路德三人，脸上全部维持着难以置信的震惊表情，他们在那股紊乱时空的磅礴能量不断冲刷荡涤之下，不得不一再退后。

“泰勒斯在上，这是成功了吗……”耀眼的光芒中，科里本能地伸手挡在眼前，他眯着眼久久忘记了其他动作，好半天才终于找回了声音。

亲眼目睹泰勒斯火之眼与水之眼先后升空，高高横跨于月影河谷的上方，直到这时，科里和伦恩路德他们三个才意识到，凌霄先前的那句‘试一试’是多么谦逊了。

在场的三人都并非精细入微的性格，从莱恩城回到啸风平原的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只是隐约知道，平日里总是温文尔雅，为人稳重的凌霄，似乎一直都在不懈尝试，想要控制引导他身体内那两块碎片的力量。

这名自遥远的星河彼岸而来，最终却又回归泰拉的青年，在那安静的外表之下，隐藏着一颗充满坚韧与智慧的心。

最近他一有空，就总和先知阿吉亚凑在一起，研究诸如位面，界域，物理宇宙这些东西。对于一头雾水的科里他们来说，那简直是比冗长的魔法咒语更让他们头疼的存在，但谁也无法否认，废寝忘食执着渴求于这些知识的同时，凌霄整个人所散发出的耀眼灵魂火光，每每都让熟悉他的人打从心底感到钦佩。

而眼下，光之漩涡仍在徐徐上升，已初具泰勒斯之眼的雏形。红色的火焰裂隙与蓝色的水之裂隙，一左一右，于月影河谷荒凉的河床之上逐渐铺展开来。

科里等人附近，当最初的迷惑震愕过后，就开始有一波接着一波因不明就里而显得神色紧张的兽人聚拢过来。为了不使场面失去控制，科里，伦恩和路德三人，只得勉强克制着内心的震动，他们转过身，找到了某位赶赴而至的巨狼族指挥官，压低声音交谈起来。

三人的解释多少有些语焉不详，但确定并非敌袭，那名体格魁梧、身负重甲的中年指挥官脸上虽然仍有疑惑，目光在接触到科里他们手臂上的金色袖章后，他还是很快默然地点了点头。随即，他就开始命令驱散人群，安排所有人回到各自岗位，没过多久，聚集过来的人潮就训练有素地纷纷撤退了。

剩下科里，伦恩和路德，仍旧守护在原地。他们站立在河谷的一侧，前方远处就是幽暗无声的古老河床，背后则是一排临时垒筑的砾石墙，更远一些的后方，地平线的尽头，永恒之星丽媞与拜鲁坦巨大的轮廓已逐渐隐没。

整片天空快速昏暗下来，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两个泰勒斯之眼如同夜空中最先亮起的星辰一般升至高空。紊乱撕扯的能量风暴最终归于平稳，当地上的烟尘与浮光随喧嚣的轰鸣声一同散尽后，凌霄和罗勒原本所处的位置，出现了一个仿佛被炸开过一样的漏斗状陷坑。

“凌霄和罗勒不会有事吧？”跨前一步，探头望向大坑中央，半人马族战士伦恩憨厚的脸上有些忧心忡忡。

泰勒斯之眼的光芒下，伦恩身上银色的龙甲就像是呼应那股庞大的能量，因为他的动作而折射出了一道道绚丽的流光。他看了一眼身边同样面露焦虑的其他两名队员，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同伴的科里伸手拦住了。

“沉住气，沉住气。”总是最先沉不住气的科里这样劝说着，随后率先深吸了一口气，才慢慢以稳定下来的语调接道：“就是现在，我们得好好看着他们两个。”

科里说完后，剩下伦恩与路德也点点头开始屏息凝神，虽然他们都不清楚，凌霄究竟是怎样创造出了又一个崭新的奇迹，唯一能够明确的只有一点——想要以人力开启泰勒斯之眼，绝非易事，也不会像他们表面上见到的那样简单。一旦事情出现变化，凌霄和罗勒的安危，就得依靠他们来进行保障。

东日西沉，黑夜来临。

挪亚渐渐自地平线以下探出它的身躯，恰似一头挣脱白日束缚的赤色妖兽，开始在夜幕下肆无忌惮，散发出诡丽冰冷的月辉。被笼罩在月影下的河谷沿岸，巨大的深坑中，凌霄和罗勒正对面而立。

凌霄的手指因紧紧握着生命法杖而发白，罗勒站在他对面，以手支撑着凌霄的双手。契约之力深刻维系于灵魂深处的两人，用这样的方式在猛烈的能量爆炸中浑然成为一体，达到了瞬间精神力高度的契合。

月影河谷上空诞生的奇迹，可以说并非凌霄一人之力，护卫者与被护卫者，在关键的那一刻爆发出了数倍于单独个人的力量。

而眼下，笼罩在凌霄周身的绿色光芒已不见了踪影。那根翠绿的神圣法杖却因激发出的庞大能量而愈发光辉夺目，整个杖身都萦绕着一股轻薄雾气般的微光，连杖顶弯垂的洁白花苞，也完全被光芒所包覆。

神圣武器的传承，会因持有者的能力而不断转变甚至产生进化。凌霄的脑海中，突然想起了那位火焰之主奥西多曾经的提醒。

「别分心。」另一个意识却很快打断了凌霄，那古老而苍茫的声音异常严厉，直接于灵魂深处不断地回荡，「记住了，凌霄，即使你的身体里流淌着一半古老血脉的力量，即使我愿意协助你，试图召唤并打开远古时空之门仍旧十分危险，不容许半点差错。」

「对不起。」

被那声音严正警告后，老实孩子的凌霄赶紧在意识深处道歉。此刻他的手指与罗勒的手指互相交缠，精神力源源不绝注入进生命法杖，即使明知危险重重，凌霄心中的信念却无一丝动摇。

对于世界树碎片太过庞大的能量，第一次升起想要掌握引导的念头，是从红峡港抵达半人马落日营地后，那时一群人刚经历连番危险的战斗，对于未来，凌霄正内心彷徨之际，接触到小队同伴伦恩那热情爽朗的一大家子，才最终使他坚定了内心的想法。

世界之树碎片，曾是诱发千年前泰拉大毁灭的根源，它的余威，至今仍深刻影响着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将这把解开无尽谜团的钥匙交到凌霄手中时，父亲他究竟是否早已预见到了未来？

世界彻底改变了。

黑暗正席卷泰拉大陆，而凌霄已经失去了父亲羽翼的庇护，那么从现在开始，该是他面对考验，向更高山巅进发的时候了。受心中迫切的渴望驱使，如果不能尽快学会控制体内的力量，也许什么时候，这股不安定的能量就会造成第二次可怕的灾变，对血雨腥风中的泰拉而言，这无疑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凌霄始终记得，罗勒曾说过的话——碎片的力量既是破灭之源，同样也能够拯救生命。在巨狼城将要面临的危机前，为了他在乎的每一个人，就让这份力量成为燃至黎明的火光，与守卫人们的盾墙吧。

善与恶，黑与白的界限，究其根本，不过区别于那个行使力量的人。当以吾手，吾心，行正义之事。

随着这样的念头越来越强烈，凌霄身体里共存的那个意识，仿佛也被召唤般从沉眠中又一次苏醒，对于凌霄的异想天开，他起先毫不留情地训斥了一通。

世界之树即便只余留下残骸，那仍是源自史前古魔法文明的产物。在拥有强大莫测力量、智慧与魔法的远古神明们降临并塑造这个世界之初，它几乎便已同时存在了。

凡人妄图要控制这样一股力量，无疑将是一次希望渺茫，九死无生的危险尝试。

「谢谢你。」

古老的意识还在不停抱怨时，又听到了凌霄随心跳一起传来的温和声音。

「谢谢你愿意帮助我们。」

简单的答谢，凌霄用了我们，而非单个的我，足可以看出他是怎样的为人。

曾经也不是没有被凌霄问及过他是谁或是什么，只是答案连他自己都忘记了。如今面对他由衷发出的谢意，不带一丝疑虑的真诚，被如此坦然信赖，如果能拥有自己的体魄，他想他一定会连连摇着头，然后发出无奈的感叹来吧。

光阴太过漫长，力量日渐消磨，如果将时间堆叠，那么西方龙帝哲鲁在他面前也不过是个稚嫩的婴儿。他变得虚弱不堪，也早已忘记了自身为何而存在，或是在等待些什么，仅剩下一丝意念于永恒的混沌中载浮载沉。

最终，当某个命定之人出现，就像清晨洒下的第一缕微光，从深长的梦境中醒来，残留的意念受到了那耀眼的灵魂之火吸引，渐渐产生共鸣。直到突然某一天，他想——就这样吧，就是这个人了，他已厌烦等待，他太累了。

「唉……总之我已提醒过你。」威严又古老的声音叹息着，似乎也明白他再无法说动凌霄放弃。当第一块世界之树碎片共融于凌霄的身体时，他其实便已经知晓那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若非觉醒者血脉，若非这名青年有别于他柔软外表的精神力量，若非他与他那位同伴一路来种种的机缘巧合，换做其他人，恐怕一早就已无法承受那施加于身的世界之重。

凌霄是个不折不扣的幸运儿。

他的幸运，也注定令他肩负了与之相等的沉重命运。

好在那更是个决不向厄运轻易低头的青年，在明白了解自身掌握着怎样一股力量的同时，他也曾感到恐惧动摇，但很快就从低迷中重又振作，找到了继续前行的方向。

凌霄所拥有的，是一颗天生属于强者的心。

「准备好了吗，凌霄？你将开启的是远古之门，你将召唤的也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生物，从泰拉创始之初，它们就被泰勒斯封印于各个不同世界，要想驱策这些远古的生灵，灵魂之火的光亮必须凌驾于它们之上。」

深植于脑海中的意识，如同一位严格的长者那样，再次忍不住对凌霄叮咛起来，「任何动摇，任何退怯，都将造成可怕的反噬，切记。」

两个意念之间看似漫长的交流，事实却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

当凌霄睁开双眼，目光与望向他的罗勒相遇时，不需要出声，彼此燃起光芒的眼里，就已胜过千言万语。

这一刻静静凝视着凌霄，罗勒并没有远处科里他们那样的不安或忧虑。

最近他常常做着同样一个梦。

梦境的内容，似乎是关于莱恩城海石崖帝摩西神殿那一夜，罗勒失去的那段记忆。梦里的他在不断战斗，伤口一个比一个严重，血越流越多，但奇怪的是，心中除了绵绵不绝的悲伤，却无任何恐惧。他的背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付出一切去战斗、去保护，直到在梦里他死去之前，世界陷入彻底的寂静与黑暗，这一念头都始终未曾消散。

而眼下，面对未知的危险罗勒该感到紧张，但凌霄的目光那样平静，如果这就是他下立的决心，罗勒也愿给予全部的信任、尊重和平等，站在凌霄身边，一路同行，成为护卫他的盾牌与利刃。

河谷上空，散发出无与伦比光芒的泰勒斯之眼架构已趋于稳定，如同两扇大门紧闭的异世位面之门，还差最后的钥匙才能被彻底开启激活。

凌霄的手臂上，青绿色的纹路再次开始显现。

它们一路向凌霄指尖生长蔓延，甚至连带影响到了罗勒，妖娆的枝蔓使两人交握的双手呈现出某种紧紧维系在一起，密不可分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