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2/2)
“我想知道能为你架桥的是谁?”
“什么架桥铺路,别净往茄子棵里想!我出去是有别的事。春霖呢?还没回来?”
“咱们家的男人都长的是野心!儿子比你还急功近利呢?再加上贪玩,不过两点,能归窝吗?”南洁话没落音,屋门就被打开,春霖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地走进来,一副疲惫倦怠的样子。
“你这是怎么啦,叨败的公鸡似的。没疯死在外面呀?”
春霖扔下包,从冰柜里找出瓶饮料咕咚咕咚一气灌进嘴里,这才跌坐进沙发里说:“我跳舞去了,真他妈过瘾!痛快!痛快死了!”
“跟蜓蜓吗?那也不该玩这么晚呀?你庆阿姨会不高兴的。”春凯很不乐意的口气惹起了儿子的反感:“怎么?爸爸不也总是同庆阿姨在一起跳舞吃饭什么的?你回来的早吗?回来早干么还不睡?”
南洁一下子变了脸色,盯着丈夫直直看了两三分钟,才冷冷地问:“嗬,原来你们是彼此彼此,可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庆梅芳那孤儿寡母活得可真潇洒,身边总有一大群男人围着转,可真比有夫之妇随便自在呀!”
春凯提高了声音说:“你别总往歪处想!我与庆梅芳拉关系,还不都是为这浑小子的前途垫石头。”
“庆梅芳也是只落架的凤凰!连狸猫偷腥也有理由?”
“落架的凤凰也比鸡漂亮!”
“好了好了,烦死了!”春霖狠命吼了一嗓子:“爸爸你也别为我使歪劲儿,妈妈也别总把几十年的醋坛子摔来晃去的。我的舞伴根本不是迟蜓蜓!”
“那是谁?”春凯夫妻几乎是同时问。
“是……电视台的楚洋。”
“啊?……你小子以后离别的女孩子远点!”春凯教训道:“要玩儿就带着蜓蜓,跟别人乱来我饶不了你!”
“就她那块生坯子,根本不解风情……”
“她还小,再过二三年不就开窍啦?”
“十八岁的年龄,十二岁的性格,再加两垛麦秸烧出来还是生红砖!”春霖嘟囔着脱掉外衣走进卫生间去,春凯在后边毫不通融地补了一句:“两垛麦秸不够烧三垛,就是烧它十垛八垛,也得将迟蜓蜓烧成你春霖的合法媳妇!”
南洁虽没再在爷儿俩中间插话,但心里的火气一直难熄,等两口子躺到床上,她呼出两口闷气,强压愤恨问道:“为啥非逼着霖儿跟迟家攀扯?迟敏强死了,庆梅芳跟我们一样没了靠山,您爷儿们连这点都看不到,眼瞎了吗?”
“你懂什么?澧南市这盘棋的棋主逃了,但重要的棋子是迟敏强。迟敏强虽然死了,但晓得棋路的就只有庆梅芳了。这盘棋现在还没下完,知情人都瞪眼瞅着呢?庆梅芳手里攥着颗炸弹,啥时候她一拉线,澧南市就得腾起硝烟,说不定有一多半的地、处级干部都得落马。所以她官小势力大,凡是揣着鬼胎的人谁不得看着她的脸说话?谁不得千方百计的巴结周旋她?”
“照你说她成菩萨奶奶了?不管官民百姓都得敬着啦?可她自己连个县级都混不上……”
“这个嘛……我想也是上头的策略,眼下一个正科就足够吓人的了,越给她地位权力还不越增加了她的杀伤力?”
“那你是想通过他曲线升迁了?”
“嗨……我是真想升迁,可床底下的风筝,只怕刮八级风也飞不上天了。我是为霖儿着想。”
“就霖儿那吊儿郎当的料儿,能混个啥名堂?”
“这年头,没权得有钱,两样总得占一样。明白人都能想到。庆梅芳手里的钱只怕连下辈子都花不完,她就那一个宝贝女儿,谁将迟蜓蜓娶到手,谁就是得到了一个金库,再不用愁生计了。”
“我看不是儿子想攀富接贵,是你被庆梅芳勾走了魂魄!”
“你?!……庸人自扰!”春凯气得翻身蒙严了被子,南洁却咋也平静不了,一会儿怨老公,一会儿恨儿子,一会儿又想到了过早归天的父亲,由不得伤心地滚落下成串的泪水。
五年前,她还是个走到哪儿都被人捧着奉承着的高干女儿,爸爸是政协主席,德高望重,即是一脑门的清廉正统,做为儿女自然也跟着沾光。首先工作可以拣着做的,工商不好调到税务上去,税务辛苦再调到城建委坐办公室;丈夫春凯从中学教师升教导主任,再升校长,再升教育局副局长,没过三年就成了正职。教育局是什么单位?二十年前的清水衙门,现在成了肥得流油的美差,当上有职有权的一把手,你想不发都不行。
逢到升学的高峰期,家里的财礼每天到晚上都得偷偷找人往外成车拉,不然人都没处下脚了。后来春凯发了几次脾气,吃用之物没人敢多送了,但送的都是信封、信用卡,每个信卡里少则三千五千,多则三万五万,当然几十万的也有。
有些钱春凯不敢要,只好悄悄再退回去。再后来送礼的人变聪明了,现金不送了,就送购物券,送金银首饰什么的,而且专拣春局长不在家的时候送,南洁也只好笑纳了。
春凯有时装聋卖哑不管不问,但有时就冲南洁发脾气阻止,逼着她把到口的肥肉再吐出来,为此弄得两口子常常吵闹,矛盾闹到父亲那里,父亲又总判她没理。她只有在心里暗骂那翁婿俩:“正经正经,饿个愣怔!……”
人情真是薄如纸啊!自从老爷子在下县视察的酒桌上犯了高血压病,一步不慎跌坐在地,脑袋里瘀血难化,又在县里延误了治疗时间,两个月后就一命呜呼了。母亲也因遭此突然变故身心受伤太重而提前退休;哥嫂都在国外,春凯的政治天空一下子就蒙上了乌云,没等过一年就由教育局调到了文化局。
明明是高考平均分数连续三年都在全省高居榜首,省教育厅刚发了表彰文件和奖金,可市里却说是春凯只重应试教育忽视素质教育,违背了上级精神--磨道里找驴蹄印儿还不容易吗?文化局,哼!级别虽仍是那个级别,饭碗里清汤寡水不说,终日还有作不尽的难受不完的累,这是夙怀大志的春凯当然不堪忍受的了。何况不到五十岁就只等着离休,不甘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他想另寻门路,就算是为儿子着想吧,你也不好太挑剌,就是想挑剌,挑到了又能怎样呢?自己也是身价大跌的人了……想到这儿,虽然伤心失落,南洁也只好自己消化烦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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