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蚂蚁撼树（2/2）

曹敏停顿了一下，继续建议道：“这样吧......你听我的，用一个安全的ip地址，虚构一个全新的员工身份，创建一个全新的公司邮箱，记住！千万不要关联你的任何个人信息，然后写一封邮件，完整阐述具体的来龙去脉，把照片和录音文件上传附件，匿名发出去举报！”

“好的...那应该发给谁举报呢？”管弘毅马上追问道。

“不要单独发送给某一位高管，你要直接发送到我们阑珊网络的总裁邮箱、董事会成员邮箱，然后分别抄送给我，还有财务部、销售部、法务部、人事部、监察部、行政部六位部门总监的邮箱，这样的违规事件，要让公司高层人尽皆知，才会杜绝包庇，引起重视，明白吗？”曹敏镇定地看着管弘毅，眼神中充满了一种多年职场历练后运筹帷幄的犀利。

“明白了...我今晚回家就照做！谢谢敏姐！”管弘毅连连点头，目光坚定。

于是，第二天一大清早，除了徐佑志本人的工作邮箱之外，整个阑珊网络管理层这些主要高层领导的工作邮箱里，全部都收到了这样一封重磅的匿名举报邮件，长文阐述，有理有据，一目了然......阑珊内部办公群当即就炸开了锅，总裁彭龙健立马就让秘书通知各部门总监召开临时会议。

在上午刚上班的时候，徐佑志提着公文包，哼着小曲走在办公楼走廊里，此时他就已经遇到好几个部门总监，他嬉皮笑脸地迎上前，像往常一样，熟络地打着招呼，可大家的回应却都是眼神躲闪，避而远之，一言不发，手里都拿着笔记本，脚步匆匆地走去了大会议室，这让他在心里很诧异地犯起了嘀咕：“怎么了这是？没听说今天要开管理层会议啊......”

会上，阑珊网络的总裁彭龙健脸色凝重，阴云密布，他迅速勒令各部门总监核查了各方面的数据，确定了这个事件的真实性，已经到了管理层人尽皆知的地步，如果出于徐佑志的创始人身份和副总经理的职位，就进行什么暗箱操作，不去杀鸡儆猴，显然是难以服众的。

曹敏坐在底下一言不发，脸上的表情始终和周围的其他部门主管们一样，是一番收到邮件后觉得震惊毫不知情的模样。

彭龙健把财务部找出来的十几份违规合同翻完，怒气冲冲地砸在了桌面上，然后揉了揉太阳穴，问道：“曹敏，吴莎莎是你客服部的人，你先说说吧，该怎么处理？”

“彭总，这样的事件......确实让我始料不及，我有监管不严的责任，我需要先检讨......当时看到休闲娱乐组的业绩增长很快，我也已经反复查看过后台，但是在我能查看的权限内，始终没有发现存在伪造合同和虚构业绩的情况，现在证据充分，我这边建议——立即开除吴莎莎，扣除当月全部绩效奖金，给予休闲娱乐组其他组员严重警告，每人扣除50%的绩效奖金。”曹敏神情冷峻，咬字清晰，强调必须从严治理。

“那徐总呢？你们说...该怎么处理合适？”彭龙健抬起眼，扫视了大家一圈，可一时之间却没有人敢接茬回答，彭龙健转向坐在身旁的陈舟问，“老陈，你也是我们阑珊的创始人之一，又是主管销售的副总，你觉得呢？”

平时一向和徐佑志同穿一条裤子的陈舟，这下畏畏缩缩，尴尬一笑，内心颇具城府，打起了马虎眼儿：“额...哎呀，徐总这次啊，真的是犯了大错，做了一个很不应该的决策，确实是违背了咱们阑珊历来的价值观呐！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好了老陈...少说废话，说多了我烦，说重点！！”彭龙健直起了腰板，指着桌面上这一大堆的违规合同，砰砰砰地敲了几下。

陈舟迅速心领神会，见风使舵道：“我觉得吧，惩罚是必须要惩罚的！不过嘛...毕竟这么多年了，咱们阑珊的整个技术平台都是徐总牵头搭建的，他掌握了公司的几项核心专利，和各种程序机密，这次好在及时发现，还没有造成很大额的经济损失......所以我个人建议...惩罚是必须要惩罚的...可还是要考虑后期潜在的影响，还是要慎重，要适度啊...”

彭龙健听完，慢条斯理地喝下了一口咖啡，全程低头，摆弄着手里的一支钢笔，敲击着桌面，沉思了好一阵儿，然后一脸威严，话里有话：“好...在座的各位，都是我们阑珊网络各个部门板块的中流砥柱，我首先要说，是你们这些年的领导力和执行力，造就了阑珊目前的行业地位......”话说到这儿，彭龙健慢慢起身，在这偌大的会议室里，缓缓开始转圈踱步......

他停顿了一会儿，犀利的眼神扫过了在场的每一位部门主管，振振有词道：“但我今天......想要强调的是，中流砥柱并不等于定海神针，一幢高楼大厦，如果有一根柱子掉漆了、受潮了、破碎了、甚至是腐烂了，那我们也是可以砸掉的，即便缺了某一根柱子，这幢大厦也还是不会坍塌，你们当中没有谁是完全不能够被替代的，不要以为身居高位，就可以有恃无恐，我们阑珊网络可不是家族企业，必须杜绝管理上的任人唯亲带来的隐患！！”

在座的各个部门总监听着彭龙健这番绵里藏针、铿锵有力的发言，全都是低头默不作声......

彭龙健的眼神里显然透露出一种怒气难消，他顿了一下，走到会议桌的最前方，接着宣布：“今天收到的这封邮件，这段录音，我希望不会再有续集......人事部、行政部和财务部，记一下违纪处罚——对吴莎莎和休闲娱乐组的处理，按照曹总监刚才说的来执行，对于徐总——因利用职务之便，违规聘用能力未达标员工，生活作风不端，以权谋私，挪用公款，在外入股开设皮包公司，造成我司经济损失，即日起免去副总经理职务，退出董事会，扣除本年度60%绩效奖金...下午在公司内部发布违纪公告。”

“是，彭总！”人事部、行政部和财务部的三位总监马上点头回应。

“就这样吧！快刀斩乱麻，各忙各的去，散会！”彭龙健一脸严肃地起身，把西装的纽扣扣了回去，迈着大步走出了会议室。

当天下午，在公司邮箱里收到这封公告之后，坐在工位上的罗菈、李悦和胡艳一脸惊愕，齐刷刷把目光投向了坐在不远处的休闲娱乐组，周围还有其他组的众多同事也都面面相觑交头接耳，一大群人都把眼神聚焦在了吴莎莎一个人身上。

紧接着，人事部总监就把吴莎莎叫过去小会议室谈话了，回来之后她就搬出了一个小箱子，整理起了自己工位上的物品，强制被办理了离职交接手续。

“悦姐，怪不得这个月她们组的数据这么反常，竟然会有这样的事情，这也太放肆了吧...”罗菈挪动着椅子，凑到李悦的工位边上轻声嘀咕。

“我入职快三年，也跟了敏姐三年，还是第一次见识到有人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伪造合同虚构业绩的，真是顶风作案。”李悦瞄着那边的吴莎莎一脸鄙视。

“之前老听说她和公司哪个副总沾亲带故的，原来是徐总啊...”第一次亲身经历这么赤裸裸的职场潜规则被揭穿，罗菈此时完全是一种大开眼界的吃瓜群众心态。

“关系户又怎么样？没能力还是会露出马脚，该翻车迟早会翻车！”李悦语重心长地对罗菈说了一句，然后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回到工位，“咱少管这种人的闲事，忙自己的去吧。”

罗菈挪回了工位，继续操作自己的后台，而另一边的胡艳，平常对于这样的职场八卦，她总是会率先发表叽叽喳喳的评论，聒噪喧哗，这会儿倒是一言不发，静静地瞄着吴莎莎的那个工位，若有所思。

这天夜晚，在北京海淀区的一家日式烤肉店里，徐佑志和陈舟在一个私密的包厢里相对而坐，碰杯小酌，陈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我说老徐啊老徐！我认识你这么些年，还是头一回见你闹这么一出！你说你这何必呢？完全是丢了西瓜捡芝麻嘛！”

“哎...不多说了，真tm是色字头上一把刀啊！她当时天天为了她妹这点破事儿烦我，我寻思着弄这么点儿小花招应付应付，应该神不知鬼不觉啊！？哪知道竟然还能被跟踪录音啊！？”徐佑志此时是吹胡子瞪眼，气不打一处来。

“女人嘛...咱俩这些年也共享了不少资源了...下了班你想怎么玩怎么玩啊！可为了一个女人把职位掺和进去，差点砸掉自己的饭碗，你驴脑子啊！？”陈舟吃着一大片烤好的香喷喷的雪花肥牛，冲着徐佑志一番吐槽。

“tnnd！从阑珊创立到现在，还是头一回栽！辛辛苦苦快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赔了大笔的银两啊！”徐佑志仰天长叹却也不得不后悔当时的头脑发热。

“你是不知道啊，今早在会议室里啊，老彭他可是气得肺都快炸了！我可是已经仁至义尽了噢！这风口浪尖，除了我，公司其他部门这帮总监，还有谁能帮你说句话啊？？技术部总监这位置还能继续坐下去你就知足吧，真得烧高香了！”陈舟喝下了一杯啤酒，字正腔圆地强调。

“够意思啊老陈！到底是跟我绑在同一条船上的人...想想确实有点心有余悸啊...”徐佑志夹起一大块雪花牛肉，放在烤盘上嘶嘶嘶地翻来覆去，然后冷冷地一笑说，“不过嘛...我谅他老彭也不敢把我给撤了，这些年，阑珊后台的哪一块程序不是我带团队辛辛苦苦给开发出来的？这一大摊子谁能接得过去？因为这么点事儿要真让我走人，我明天就去竞对公司开发个新平台！看谁拼得过谁！”

“行了，他都已经给你个台阶下了，以后就收敛收敛，小心点儿，咱要捞也得捞点干净钱呐！这种不保险的套路赶紧打住吧！”陈舟意味深长地告诫着，拿起剪刀，把徐佑志刚烤好的这块雪花牛肉一分为二，然后抬眼问了一嘴，“诶对了，这事儿谁干的？你知不知道？”

“哼！那匿名邮件我一看完就已经猜出来了，肯定是那小王八羔子，明天你看我怎么收拾他！”徐佑志放着狠话，吃下一片牛肉，又把一片培根放到烤盘上。

第二天早上，徐佑志若无其事地走进了办公楼，完全无视某些人在背后的指指点点，一坐到办公室就马上把管弘毅叫了进去，关上门，拍了拍他的肩膀，放下了百叶窗，笑里藏刀地问了一句：“小管啊，从你当初毕业实习到现在，差不多有三年了吧？”

“是！”管弘毅身姿笔挺地站着，面无惧色，不卑不亢，只应了一个字。

“你知道吗？当时面试你的时候，给我的感觉就是个阳光大男孩啊，我觉得你应该会很听话，很有执行力的，所以才招你进来...”徐佑志在管弘毅身旁绕着圈，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帮他吹走了掉落在肩头的几根头发。

“感谢徐总，您过奖！”管弘毅依旧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其实今年我们技术部想转型移动互联网方向，有几个新的app大型项目开发，我本来想让你当项目负责人的，再说得远一点，本来我如果还能高升，这间办公室也有可能是你的嘛，对不对？”徐佑志慢条斯理地说着，坐回了他的皮座椅上。

“不！徐总，我不敢奢望。”管弘毅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怎么就不敢？！跟踪你都敢，录音你也敢，坐这么一把椅子你会不敢？”徐佑志瞬间怒火喷发，用力拍打着此时端坐的这把座椅，瞪着眼睛冲管弘毅吼道。

管弘毅和徐佑志四目相对，一言不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我说了多少次，你虽然姓管，但是给我少管闲事！你管别人也就算了，现在还管起我来了？！”徐佑志突然起身，把椅子往身后使劲一推，指着管弘毅的的眼睛，恶狠狠地嚷道，“怎么？小子！真想平步青云干掉我这总监啊？你还嫩了点儿！我给阑珊打江山，给他老彭卖命的时候，你还在中学里做着广播体操呢！以为抓着这样一个把柄，这样一个违规，公司就会撤了我吗？你也太天真了！”

管弘毅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说：“误会了，徐总，我完全没有这样的想法。”

“行了，事儿既然都干了，就承认吧！”徐佑志从桌上拿起了一份文档，展示给管弘毅看，一字一顿念给他听，“这是职位调动通知——技术部中级程序员管弘毅，因工作态度不端正，能力有限，从明天开始，调动至销售部，任职初级业务专员，薪资减半，按实习生标准考核绩效。”

管弘毅听完后，脸上并没有展现出什么意外的神情，只是略显轻蔑地一笑。

“恭喜你啊，管经理，以后不用再开发我们的程序了，去开发客户就行了！我可给你委以重任咯！预祝你在陈总的销售部，大！展！宏！图！”徐佑志一脸挂着奸计得逞的嘚瑟，宣告的语气中充满了一种讥讽。

“呵呵，承蒙错爱，谢谢徐总，不过...还是不用这么麻烦了，我这个人呐，胃不好，消化不了您画的大饼！！”管弘毅非常平静，语气坚定地说着，然后从裤兜里也拿出了一份之前就打印好的文档，同样的动作把整页展示出来给徐佑志看，也一字一顿念给他听，“员工辞职报告——技术部中级程序员管弘毅，因另有职业发展规划，无法胜任公司工作，申请辞职，望请批准！”

徐佑志顿时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管弘毅会突然来这么一手，脸色大变。

“所有的登记信息和交接流程，我刚才都已经填好了，劳驾徐总您在这儿签个字就行了！”管弘毅表情轻松，淡然地走近，把这份辞职报告摊开，铺平，放到了徐佑志的办公桌上，面不改色心不跳，已经完全不屑于再正眼去看徐佑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