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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将门之子(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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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府门外聚集了许多人,形形色色都有,正在争相翘脚伸颈向里面观望,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数名雄壮羽士昂首而立,将众人挡在门外,衣带飘飘,肋下配剑,有的人身上却是血迹斑斑。

刘殷不及多想,奋力推开人群,冲了进去。那些警戒的羽士急忙上前喝止,刘殷此刻心急如焚,脚不停步,更不答言,撞开先前两人,然后左躲右闪,迅捷得如同狡兔,疾步闪入府中。

但见前院之内,洛阳府的差役们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旁边有二人正在搏斗,十多名羽士嬉笑着在旁围观,另有数名羽士守在正堂门前。

刘殷一眼便认出正在交手的两人,一个是小侯爷阴枫的贴身护卫卫羽,一个是适才太子刚刚提到的细阳亭长檀方。

再一看,他们二人实际上早已分出胜负。卫羽攻守有度,游刃有余,气定神闲,而檀方却气喘吁吁,浑身多处伤口都在渗血,步法散乱,数次被击倒在地,数次又从地上爬起,提剑再战,明知不敌,却不退一步,不屈不挠。

“住手!”刘殷冲了过去,大声吼道。

那些围观的羽士急忙拔出利刃,把他团团围住,卫羽也手上加快,将檀方再次击倒,用剑尖抵住他的咽喉,示意不要轻举妄动,转过头来,见是在东市路口曾遇到过的那位黑面少年,不禁眉头一皱,那日曾亲眼目睹小侯爷与虞延都对此人恭敬有加,虽摸不清究竟是何来路,却可以断定,来者必然不善。

“参见沂王!”檀方跌跌撞撞的快步上前见礼。

“嘘!”刘殷连忙摆手,示意他不要道破自己身份。

但那卫羽耳目何等灵敏,闻言一惊,原来眼前这位貌不惊人的年轻人竟是沂王刘殷。

“你为何在此?邢府丞何在?谢家兄妹呢?”刘殷一口气问道。

“承蒙虞令提携,将我留在洛阳府出任府尉,因熟悉此案案情,故被遣派来接替邢府丞。不料到此不久,这小侯爷阴枫就率领家人上门袭扰!”

“那谢家兄妹何在?”

“在后院,阴枫已带人进去许久!”

刘殷不再多言,身体似离弦之箭,射入正堂,将上前阻拦的羽士撞得东倒西歪,踉踉跄跄连退数步!

后院的阁楼下,谢滟被两名羽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口中却还不住吆喝:“小侯爷,不可无礼啊!若真对舍妹有意,可找媒人上门提亲,两家本就门当户对,何不择良辰吉日,光明正大前来迎娶?切不能动粗啊!小侯爷!”

刘殷怒不可遏,举头望了望楼上,忽然身形一晃,绕过扑上来的羽士,双手抱住梁柱,一路攀爬而上,瞬间就上了二层,推开窗户径直跳了进去。

阁楼内,阴枫正在口沫横飞,晓之以理,不防窗外忽地飞进一人,顿时惊得魂不附体,但当看清来人时,血往上涌,愤怒至极,吼道:“刘殷,我究竟何处得罪于你,屡屡坏我好事!”他实在不解为何每逢要把谢家的绝世美人弄到手之际,这位沂王就会现身。

刘殷笑道:“昨日陛下刚断过此案,你今天就明知故犯!来来来,且随我一同进宫理论,让天下人都知道什么是欺君之罪!”说着,作势伸出手去拉阴枫那只被抓伤的右臂。

阴枫惊叫一声,冲向楼梯,夺路而逃!

谢滴珠蜷缩在角落里,花容失色,不住瑟瑟发抖,望见刘殷,泪盈满眶,顿如梨花带雨。

“刘殷来迟,小姐恕罪!不过,今日经此一吓,以后此人必然再不敢来了!”

谢滴珠更咽道:“刘殷?你不是徐五吗?竟然敢屡屡挑衅信阳侯府,尊驾究竟是何人?”

刘殷自知说漏了嘴,正想办法圆谎,却听楼下又传来阴枫的骂声:“刘殷,你且下来,否则,本侯爷领人上楼了!”他忙道:“此事说来话长,小姐莫慌,我去去就回!”

楼梯口,阴枫领着卫羽等一干人正在翘首以待,檀方则搀起谢滟,站在一侧!

刘殷缓步下楼,行至中途,望见下面的阵势,不禁一笑,快速走了下来,笑道:“这是在等我一起进宫?”

阴枫面上肌肉抽搐一下,随即恢复正色,厉声道:“卫羽,还不过去给我教训此人!”

卫羽踌躇道:“小侯爷,此人可是沂王啊!”

阴枫道:“别人怕他,我可不怕,给我打!”此刻,他自觉已盘算清楚,自己现在是帝婿了,半个皇子,而这刘殷之母乃是宫人,充其量最多只能算半个皇子,大家半斤八两。凭什么自己总被他骑在头上任意欺辱,这口气务必要出!

卫羽眉头蹙起,悄声道:“小侯爷请再慎重思量,倘若此事闹大,皇子、小侯爷相殴,且是在民宅为一女子争风吃醋,那可正犯陛下之忌啊!”

“管不了那么多!打!”

卫羽抬头望向刘殷,目光闪烁,犹豫不决,脚下却是纹丝不动。

“好你卫羽,竟敢不听我的吩咐?”

在场众人尽皆望向卫羽。

卫羽不答,面色凝重,目光逐渐坚定下来,缓缓说道:“承蒙信阳侯赏识,数次相邀,卫某方才有幸到得信阳侯府,职责乃是守护小侯爷安全!寻衅斗殴,并非卫某份内之事!”

“好!回府后,看我怎么惩治你!”阴枫咬牙切齿道,扭头就走。

“多谢沂王出手相救!”檀方上前稽首。

“什么?沂王?”谢滟圆睁着的双眼之中充满着惊疑之色,半晌才缓过神来,连忙跟着上前拜见:“小生何德何能,竟得沂王垂青,屡屡出手相救,还亲自大驾光临,让寒舍蓬荜生辉,更是令小生光宗耀祖,谢家凭增数世之福啊!”

“谢兄休要如此,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就应是男儿担当!区区小事,又何足挂齿?”刘殷道。

“沂王如此称呼,真是折煞小生了!小生怎敢与金枝玉叶称兄道弟?且不可乱了礼数,请直呼谢滟便是!”

“是啊!可笑小女子昨日还口口声声反复称呼五哥,真是无理之甚,恳请沂王莫要降罪!”不知何时,那谢滴珠已毫无声息的到了楼下,俏生生站在身后,却又冷冷的说道。

刘殷双手连连直摆,道:“谢兄,小妹,莫要如此,以后大家相处日子长了,这一切你们就都明白了!”

檀方楞柯柯的站在一旁,听着他们对话,满脸迷惘,不明所以。

谢滴珠移步到他身前,道:“这位就是檀亭长吧,多谢几次三番出手相救,小女子真是感激不尽!”言罢,举目望他一眼,随后便盈盈下拜。

谢滟在旁提醒道:“现在是檀府尉,切不可再叫檀亭长了!”

檀方忙道:“哪来的几次三番,两次而已!而且今日这次还没能救下来!”

谢滴珠闻言,低头一笑,道:“虽未救下,但勇气可嘉,小女子更为感动,望见这满身的斑斑血迹便可知晓!”说着,上前察看檀方胸口上的伤情。

事实上,适才交手时,卫羽惜他有一身勇气,所以手下多有留情,伤口本就不深,此刻血流早已止住,更是毫无痛感,只不过身上所穿的那套洛阳府尉的新官服被剑锋划破不少口子,倒真令他心疼不已。

他俩,一个英武挺拔,一个姿容绝世,站在一处,真是好一对珠联璧合的金童玉女。刘殷望在眼里,内心深处泛出一股从未感受过的莫名酸楚。

谢滴珠轻轻叹道:“可惜了这身官袍,檀府尉若不嫌小妹手脚粗笨,请先在前厅一坐,且把它脱下来,让我给缝缝补补!”

檀方面露喜色,嘿嘿一笑,道:“实不相瞒,檀某刚出任洛阳府尉,就此一身官服,如今污成这样,正发愁明日穿啥去见虞令呢!那就有劳小姐了!”

谢滴珠对谢滟道:“兄长可有宽大一些的衣服,先给檀府尉临时穿着,再打发下人去街上寻个裁缝,给檀府尉做几身像样的衣衫,也能替换着!”说完,躬身给众人行了礼,就径自上楼去了!

“沂王,且请移驾到前面的正堂一叙!”谢滟恭身说道。

到得正堂,谢滟口口声声坚决要请沂王上座,并引古据今,论述各种道理。刘殷推辞不过,只得坐了下来,檀方遂跟着落座,而那谢滟却坚持要站着,因为他又有新的道理,站立便于护驾,檀方闻言又紧忙站起。

刘殷实在说谢滟不过,就让檀方坐下。檀方遵命,不妨却见谢滟目光露出不豫,慌忙又站了起来。刘殷见状令他还是坐下,檀方只得照办,但看见谢滟的眼神后,又下意识站了起来。一时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但他终究有功夫在身,竟然弓着腰,蜷着身体,摆出个似坐实立的姿势。

刘殷问檀方道:“适才看你与卫羽交手,似是在疆场厮杀过?”

檀方道:“沂王好眼力!在下确是在伏波军中效过力,这身武艺就是在军中所得!”

“哦!”刘殷兴趣顿生,道:“可曾随同伏波将军马援出战过?却又为何去做了亭长?”

谢滟面色一变,躬身道:“启禀王爷,这马援身为伏波将军,却不思精忠报国,反而贪功、贪财,借征战之名,搜刮民财,轻贱士卒生命,已被陛下定罪!可否勿谈此人,以免隔墙有耳,传出去被治以重罪?”

刘殷微微一笑,遂顺势问檀方道:“本王正想了解此事,适才谢兄所言是否属实?”

檀方犹豫半天,终于一咬牙,微微摇了下头,当看到谢滟目光中的责备之意时,赶紧又点了点头。

刘殷立刻心中雪亮,道:“这样吧,军中之人,必能豪饮。我知道有个好去处,咱们且去尽尽兴!再者,你这种坐法,也快支撑不住了吧?”随后侧身望向谢滟,道:“谢兄可一同前去!”

谢滟忙道:“禀沂王,小生不会饮酒,且家中骤逢祸事,舍妹惊魂未定,也需小生前去安慰照料!”

“也好!那就不强人所难。再者,今日谅那阴枫也不敢再回来了!”刘殷起身,辞别谢滟,带着檀方径直来到东市路口,步入十五酒家。

登上楼来,见上次与刘庄坐过的位置还空着,当即引领檀方走了过去。

那酒保见到刘殷,道:“徐五,那日东市路口洛阳府的差役与信阳府的人打起来了,看到了吗?你后来哪去了?”接着又打量一下檀方,赞道:“这位客官好相貌,真是罕见!”

“看到了!这么大的阵仗,刀枪无眼,还不找地方躲躲?好几天都没敢来了,先来二十觥,十斤牛肉!今日,让你们十五酒家,改名三十酒坊!”刘殷道。

“还是悠着点吧!知道你最近发财了,但还是要注意身体,本店为啥叫十五酒家,你又不是不知道?”

“还不快去治酒备肉,两人二十觥,十斤牛肉;一个人还不是十觥酒,五斤肉?谁又真给十五酒家改名了?”

“对,那倒也是!”酒保嘿嘿一笑,转身去了。

不多时,酒肉上齐。

檀方先喝了一大口酒,又咂摸了一块肉,大声赞道:“好酒,好肉!这美味,在细阳无论如何是吃不到的!”

“既然喜爱,就尽管吃,放开喝,我做东!”刘殷道。

“那得花多少钱,少点些!不够再上!”

“那好,不够再上!”刘殷见他性格厚直朴实,倒觉挺合胃口,接着道:“适才,你说起在伏波军中效力,都参加过哪些阵仗?”

檀方道:“在下自幼家贫,随母长大,只能当兵混口饭吃。听说西州马援爱名如子,所向披靡,于是就去了陇西投军!恰逢羌戎叛乱,便跟随马将军前去讨伐,连续血战三场,终于平定西羌,从此那里再无战事;后来,有位异人名唤维汜,创建善道教,他的大弟子李广在皖城起事!此人射术通神,骁勇善战,连败前去征讨的多路汉军,着实不亚于孝武朝时那位威震匈奴的名将李广!所以,陛下遂调派伏波军前往平乱!”

“听说此战甚为激烈!那李广阵前被斩,伏波军亦伤亡惨重?”

“正是!据说那李广擅用一种弓弩,名唤角端弓,质地坚韧无比,射程比普通弓弩远得多。陛下早先派往蜀中讨伐公孙述的两员能征惯战的名将岑彭、来歙,就是相继被这种弓弩所刺杀,而伏波军中更有多名将士倒在此弓之下!我就是其中之一!”

“哦?你也被此弓伤过?”

“沂王请看!”檀方解开衣襟,坦露出胸口,一处碗口大小的伤疤赫然在目。

“竟是当胸穿过?”

“不错!当时,伏波军强攻皖城,我挥舞着汉军大旗第一个冲了上去,正欲插在城垛之上,不料远处一箭袭来,顿时人事不知!后来,疗伤期间,马援将军亲自前来探视,方知我是独子,且家中尚有在堂老母需要赡养,故箭伤痊愈后,令我回老家细阳奉母,并赠送许多盘资,后来细阳令虞延得到马将军书信推荐后,就让我当了亭长!”

“原来如此!”刘殷又问,“你可曾见过那角端弓?”

“不曾!”檀方叹道,“只是着实领教了此物的厉害!端的是一箭穿心!”

“你当真在伏波军中服过兵役?”忽有一个冰冷的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

当太子刘庄急匆匆赶到了云台殿时,光武与太尉窦融等重臣皆已就位,正准备开始议事。

“哦,太子也到了!”光武道:“窦卿,就把陇西边报说说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么急!”

太尉窦融道:“陇西羌部突然反叛,侵扰大汉西部郡塞,肆无忌惮的杀害当地吏民!陇右太守刘盱闻讯率军征讨,不幸误入埋伏,遭到惨败,以至于本已迁居到我大汉境内的各处羌族部落也都相继反叛,形势危急!”

光武诧异道:“昔日,马援在陇右时,不是已经将他们都彻底降服了么?从那时以来,陇西不是一直都非常安定吗?”自收回马援的新息侯印绶后,他绝口不再提及其名,今日不由自主说起,随即自知失口。不过,此时回想起此人当年功绩,神色不禁也有些黯然。

窦融正欲回话,虎贲中郎将梁松却已抢先答道:“羌戎乃是我大汉西面之劲敌,数百年来其威胁之大堪与北方的匈奴相比!诸羌分有多个部族,今以陇右地区最为集中。其中,以先零部与卑楠部最为强大富足,连年寇我边境,后被马……啊,汉军破降,悉数归服!”

陇右的羌患,着实困扰大汉长久,最终被马援所彻除,才有得至今多年的清静!故此,陇右之地与马援之名已紧密相连,不分轩轾,提起陇右,人们必会联想起马援。梁松也不例外,只是警觉得较常人更快而已,一个“马”字刚出,当即改口,立刻以汉军笼统代替。

他虽然机敏,但心中还是难免一片慌乱,当下定了定神,方继续道:“近日,这两个部族突然惨遭另一个新兴起的部落烧当部袭击,几近灭族。那烧当部由此强盛,取而代之,成为王者,号令羌戎各部,并重新放纵、怂恿各部族对大汉的袭扰。烧当部首领滇良甚至亲率其子滇吾、滇岸猛攻大汉边境重镇!”

光武听罢,陷入沉思,他深知羌戎彪悍,素习山中作战,以当年马援之勇,都历经三次决战,才将其制服。如今马援离世,羌部才敢有恃无恐,复又叛乱。这刘睦本是汉军名将,尚被如此轻而易举的击得大败,可见其势之猖獗,眼下朝中的武将能有把握战而胜之者实属凤毛麟角!

太子刘庄道:“羌人习俗与我华夏截然迥异,披着头发,衣襟向左,与汉人混杂居住,风情不同,语言不通。故阙廷昔日在凉州设立护羌校尉,持天子符节统领保护羌民,处理他们的怨恨郁结,每年四季都派官吏前去巡视,向他们询问疾苦,并且多次派遣译使沟通情况,让边塞外的羌夷之人做汉庭官吏的耳目,州郡由此能够警戒防备。臣以为此次退敌之后,应当恢复从前的这个制度,增强震慑和防范!”

光武道:“这确实是个可行的长久之策,只是眼前羌乱正炽,如何解决?若此时派使前往劝降,又恐难以奏效!故此,迎头痛击的一场大战,怕是在所难免了”

扬虚侯马武道:“陛下勿虑,朝中不缺良将,耿弇、邓禹、吴汉、臧宫、贾复等尚赋闲在家,开国元勋们的后辈也已长大成人,陛下大可放手一试,选拔新人。如果实在不放心,马武愿领军前往征伐,如若不胜,任凭陛下处置!”

光武道:“朕深知扬虚侯忠勇可嘉!不过,此前数次平乱,皆有惨痛教训在先,阙廷屡失栋梁之才!所以,且不可大意,须思得熟悉陇右羌部事务之良将,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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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能真正放下心来!”

在场其他武将适才听得马武之言,都欲跟着跃跃欲试,此刻又闻见光武之语,心中虽然不服,却又无可辩驳,只能强行按捺下来,不再请缨。

梁松趁机道:“臣有一策,应可稳住当前陇右乱局!”

光武侧首向他望去,道:“卿有何良策,请速道来!”

梁松道:“昔日,卫尉窦融曾在西北多年,威望素著,不仅河西诸郡,而且周边的羌、匈等部族,尽皆折服!”

光武微微一笑,道:“言之有理!只是,窦卿如今年事已高,如何能再经得起西北的大漠风沙?”

这次不待梁松回复,窦融早已抢先奏道:“昔日臣在河西,确是同羌、匈等部族关系融洽,而且臣兄之子窦林、臣弟之子窦固,当时也都在军中随臣效力,亦曾与羌胡诸部朝夕相处,通晓边事。因此,陛下如欲行安抚之策,臣推荐城门校尉窦林;陛下若想平叛,臣保举羽林中郎将窦固!”

“当然是安抚为上,那就即刻让窦林去凉州出任护羌校尉吧!”光武道,“此外,令天水太守张鸿征集附近州县士卒,秣马蓐食,以备不测!”

他又看了看梁松,微笑道:“梁卿何时竟如此熟悉陇西羌部?可见平素心中常挂国事,用时方能良思如泉涌!”欣赏之情,溢于言表。

十五酒家内,刘殷与檀方闻声同时回头观望,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身后的邻桌旁坐有一人,背对着他们,正在举杯独饮。

檀方一眼认出,惊呼:“原来是信阳府上的那位高手!”

那人转过身来,果是阴枫的贴身护卫卫羽!

“卫羽,缘何在此,不妨过来一叙!一同痛饮!”刘殷问道。

“今日违背小侯爷命令,适才被他一怒之下,赶出府来!”卫羽苦笑道。

“莫非你要就此离开信阳府么?不知打算投往何处?”刘殷关切问道。

“这种事不是一次了,卫某已经习惯了!信阳侯一回到府上,尽皆释然!”卫羽道,“更何况,承蒙信阳侯错爱,再三相请,卫某推辞不过,方才到其府上。但既已允诺,又怎可不辞而别,轻易弃他而去?”

“真乃义士也!”刘殷赞道,“一人独饮,不如大家一起饮,酒保,上酒添肉!”

卫羽也不客气,过来坐在刘殷身旁。

“我且问你!”刘殷道,“假如我今日未曾赶到,你又待如何处理谢家之事?难道任凭阴枫胡作非为,自己却在一旁冷眼旁观?”

卫羽道:“在信阳侯府这两年,我对小侯爷十分了解,他虽然为所欲为,却有一个好处,遇到美貌女子,如有不从,并不武力强迫,而是要想尽一切办法,劝其回心转意,心甘情愿。那谢家女子,我曾见过,乃是秉性贞烈之人,一时半刻,不会有事!”

说罢,他望向檀方,打量一番,道:“适才,听你言及曾在伏波军中效过力,此言可是属实?”

檀方正色道:“此等之事,如何敢戏言相欺?”

卫羽颔首,道:“难怪今日交手时,一见到你那宁折不弯的用命之势,就顿生似曾相识之感!在下卫羽,亦曾在伏波军中效力。在平定武陵郡的五溪蛮夷叛乱时,兵至壶头,遭逢瘴暑之气,不幸染上疫病,遂被抬回附近重镇长沙郡医治,痊愈后就此退出伏波军!”

刘殷眼放异彩,立时对卫羽刮目相看!

檀方赶紧起身见礼,自报姓名,卫羽亦欠身以礼相还。

“不知卫壮士在伏波军中担任何职?参加过哪些大战?”刘殷兴致盎然的问道。

“至始至终都在伏波军细作营中效力,起先是普通兵士,随着战功增多,逐步晋升至都尉!大战嘛,倒是也经历过一些。说来惭愧,少时真是年幼无知,竟被李广的善道教轻易蛊惑,跟他在皖城起事。后来,伏波军来伐,方才醍醐灌顶,弃暗投明,改过自新。不久,随军前往岭南,平定交趾、骆越蛮族征氏之乱,收复九真、日南、合浦、无功、居风诸郡;随后,西征扶风,击退入侵的匈奴、乌桓联军;接着,北出高柳,沿雁门、代郡、上谷等边塞驱逐乌桓铁骑;再入武陵,战于五溪、临乡、下隽、壶头,进剿雷迁的蛮夷之乱!”

见他在伏波军中的经历如此丰富,檀方不禁咋舌。

刘殷愈发亢奋,劝酒数觥后,道:“这伏波军之事,我最喜爱听,可谓耳熟能详:万里之汉,军如流星,勇惟鹰扬,水剑强越,海波喋血!但是,唯独有两场大战,却知之甚少!曾找那些亲身经历之人相询,如扬虚侯马武、牟平侯耿舒、虎贲中郎将梁松等,竟尽皆讳莫如深,避而不谈!这两次大战,其一便是收复岭南;其二则是平定五溪!今在此撞见卫壮士,乃是天意,务必要不吝相告啊!”

卫羽眉头紧蹙,沉吟良久,方低声道:“在下只能酌情而言,尽量满足沂王心愿!”

“如此卓尔不群之人,遇到此事,兀自犹豫逡巡,看来,其间确实多有难以之隐!”刘殷心里暗想,口中却道:“我虽对此事充满好奇,但也不强人所难,权当故事讲来一听,以助酒兴!”

“《礼记》称‘南方曰蛮,雕题交阯!’,其意是把丹青花纹图刻入肌肤上,唤作雕题;男女同川而浴是其风俗,故曰交阯!”几句说罢,卫羽又清了清嗓音,娓娓道来。

“岭南,自古炎暑酷热,瘴毒肆虐,重山叠嶂,由交阯郡统一管辖。当地蛮族分有许多部落,头领多以长耳为贵,所以都穿孔挂上耳缒,足有三寸长,一直垂到肩头。其中有个名唤雒部的部落,头领膝下有两女征侧、征贰,性如烈火,桀骜不驯,长大后不服汉律约束,自立为王,起兵反叛!九真、日南、合浦等地蛮族纷纷响应,大举攻城略地,杀害汉家官吏与百姓,日益炽散!”

“极南之地,虎豹狼虫繁多,交通险阻断绝,自成一寓。一旦变乱飚起,前往平定,更是难上加难啊!”刘殷叹道。

“不错!伏波军从长沙出发,历尽艰辛,终于翻越五岭,出奇兵一举拿下重镇合浦。在此筹备粮食辎重,打造大小船舶两千余艘,继而水陆并趋,西进交趾。陆路军在浪泊一战击溃征氏叛军主力,追至禁谿斩获贼首;水路则沿着海岸进发,随山开凿道路一千余里。无功、居风、九真、日南等郡皆西面临山,东侧临海,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伏波军再出奇兵,在波浪滔天,云翻汹涌之夜,趁敌疏忽不备,遣精壮敢死之士悄悄登陆,攀越城墙,潜入九真城中,出其不意擒获贼首都阳,余者丧胆,尽皆不战而降,从而彻底平定岭南。而擒获都阳的敢死之士中,就有卫某!”

“真是畅快!”刘殷道,“不能经历如此波澜壮阔之战,真是人生一大憾事啊!”

“伏波军威武!”檀方赞道,“在如此艰苦卓绝之境,战胜如此冥顽凶悍之敌,实在困难至极!必须对带头闹事的贼首,严惩不贷,以慰死难将士在天之灵!”随后,他又补充了一句,狠狠地道:“以儆效尤!”

“平定一方,易!安定一方,难!战,只是别无他法的一时之策!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长久之策!”卫羽道,“但凡伏波军经过郡县,必弃下眼前所追之敌,而不惜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时间,修建城郭房屋,穿凿引渠,灌溉农田,你可知为何?”

“却是为何?”檀方睁大眼睛,道:“难道不怕贻误战机?”

“智者顺以成德,愚者逆以取害!适才已经提及,这岭南自古乃是百越蛮夷聚居之地,大汉中兴毕竟时日较短,多数部族仍未开化,仍不识朝廷、法律、赋税、徭役等国家法度,尤其视赋税、徭役为掠夺;对法规更是无视!阙廷派驻的官员,基于现状实情,均抱着顺其自然,逐步开化之心,依其原来的风俗习惯行事,并不使用汉律。而交趾太守苏定到任后,认为交趾归服大汉时日已久,应同其他州郡一样治理,于是强制推行汉律,以至矛盾激化!”卫羽道,“故此,伏波军立下约定,凡越律与汉律中的十多个不同之处,都申明用旧时的制度来约束!”

“不错!孔子曰:‘安上治民,莫善于礼;移风易俗,莫善于乐!’”幼年时所学的先贤哲语蓦然映入刘殷的脑海,此刻方才理解其中含义,道:“教化当地民众才是根本之道,树恩布德,易以周洽!”

“正是!”卫羽道,“前朝贾谊也曾说过:‘若与好人在一起相处久了,跟着从善,就像生长于齐国,会讲齐语一样自然!反之,若与恶人在一起相处久了,如不跟着去为恶,就如同生长于楚国,而不会楚国方言一样,反倒成了咄咄怪事!’”

“你们在说什么?怎么忽然之间,在下一句也听不明白了!”檀方不知二人所云,瞪着一双大眼,玉面一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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