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速之客(1/2)
二不速之客
傍晚,吕种一人一马,孤孤零零,怅然若失的回到府上。门口的亲兵望见吕种,连忙迎上前来,道:“吕司马总算回来了!您刚出门去不久,就有一位文士前来拜访,自称是您的故人,已经恭候多时了,直到现在还未离开!”
“故人?”吕种深感意外,一边把马缰交给亲兵,一边问道:“此人可曾报出名姓?”
“没有,他声称司马见到他,自然就明白了!”那亲兵答道。
吕种不再多言,快步走向正堂,心中纳闷,自己多年一直在外征战,在京师时间很少,也没有机会结交什么朋友,家中向来清静,此人能是谁呢?
他一脚跨进门内,果见一位衣履光鲜的文士正在端坐,眉宇间似有几分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但再走进一步细看,当场就确定不认识此人,因为对方太年轻了。
“阁下就是吕司马吧!在下王肃!”那文士望见吕种,立刻起身见礼,当看到吕种那副极不自然的惊诧表情时,又微微一笑,道:“在下知晓近来吕司马有些愁绪郁闷,故特为排忧解难而来!”
“为我解忧?”吕种满脸狐疑,道:“你我素不相识,焉能知晓我有何忧?又如何得知吕某之忧?”
“鸟兽尽,良弓藏!四海定,伏波散!不知在下可言中司马之忧否?”王肃问道。
吕种浑身一颤,布满血丝的双眼紧紧盯住来人,一字一句问道:“阁下究竟是谁?”
“司马不识在下,这是自然,但家父却与司马相熟!他名叫王磐!”
“啊,你竟是王磐之子?”吕种一惊。
王磐,乃是伏波将军马援兄长马员的女婿,江淮有名大户,富甲一方,经常游走京师,出入豪门,上下交通,八面玲珑,但后来因卷入前司隶校尉苏邺一案而遭受株连,死于狱中。如今其子突然上门,还一语道中自己苦衷,并口口声声说能解此忧,毕竟过去没有交情,不知有何目的,此行究竟是福还是祸?
王肃似是早已瞧破他心中所思,笑道:“吕司马见疑,人之常情!且请耐心倾听王某说上几句,再看是否有理!”
吕种面上一红,忙道:“原来是故人之子,请坐!但讲无妨!”
王肃道:“眼下,这伏波军被裁撤已成定局,军中将校都在京师上下奔走,欲在其他常设汉军中寻求出路。而若论阅历、武艺、战功,无人能出司马之右,至少也是平迁司马之职!然而,吕司马近来总是四处碰壁,可知却是为何?”
此言正中要害,吕种立刻目露期盼之意,道:“这正是吕某当下最为困扰之处,愿闻其详!”
王肃微微一笑,道:“王某只要随口道出几个军中职位及其主将的来历身份,自是不言自明!”
吕种瞪大眼睛,道:“快请先生指点迷津!”
王肃道:“今拱卫京师的汉军以天子为中心,从内到外有宫廷、皇城、京师等三层建制,其中宫廷禁军的主将光禄勋乃是阴皇后长弟阴识,下设五官中郎将、左、右中郎将、奉车都尉、驸马都尉、郎中、太中大夫等;皇城禁军的主将卫尉由阴后三弟信阳侯阴就担任,统领南宫禁军、北宫禁军与南军;执掌京师禁军的主将执金吾窦友,乃是太尉窦融之弟,执掌步兵、越骑、射声等驻扎在洛阳城外的北军诸营!”
吕种道:“这些我自然知晓,那窦融、窦友等都是西州重臣,为陛下一统西面半壁江山立下汗马功劳,所以陛下对其恩宠特异!窦融之侄窦固,是陛下长女舞阴公主之婿,现任南军羽林中郎将!陛下次女涅阳公主,则配与西州前酒泉太守梁统之子梁松,现任南军虎贲中郎将!”
“不错,想那窦融、梁松之父梁统、西州名士班彪与郑兴,以及吕司马的老上司马援将军都来自于西州诸郡,同时也是知交挚友!”王肃道。
吕种见他提及马援,面色倏变,暗自揣摩着此举是有意还是无意。
王肃自知失言,连忙掩饰道:“有点扯远了!适才既然提及窦固、梁松都在南军任职,司马可知南军中其他几个要职都由何人担当?”
吕种摇摇头道:“不知,想必京师汉军人才济济,自是不乏虎狼之将!”
王肃笑道:“是不是虎狼之将,待我说来,吕司马自己判断!羽林左监杜元,那是参蘧乡侯杜茂之子!”
“原来是他!”这参蘧乡侯杜茂,吕种久有耳闻,早年随光武平定河北,所向披靡,接着被遣派镇守北境,广修城郭、壁垒、瞭望台与烽侯,同前来袭扰的匈奴、乌桓等铁骑展开血战不下百次,后因克扣兵马粮饷、纵容军吏杀人,被免官,削户邑,几年前郁郁而终!
“羽林右监,马伯济,扬虚侯马武之长子!”
“啊!”吕种一惊,这扬虚侯马武自是不陌生,前年马援讨伐武陵蛮族时,他作为副将之一,亦曾随伏波军参战。此人资历甚老,自光武起事时就不离左右,同生共死,功高盖世,深得信任,至今阙廷一旦有事,间或还亲自统军出征。
“羽林郎王广,石城侯王常之子!”
这王常资历更深,乃是早年绿林聚义反抗王莽的三杰之一,与王凤、王匡齐名,一度追随绿林所拥立的刘秀族兄更始帝,失败后,转投光武!
“南宫军卫士令,吕司马可知是何人?”
“不知!”
“耿忠,好畤侯耿弇之子!”
“好畤侯耿弇非同凡响,二十岁时便追随陛下,决策河北,定计南阳,一人独自克拔山东四十六郡,从未遇过挫败!堪称东州汉军第一骁将!”吕种道。
“南宫军中的左都侯岑遵,乃是舞阳侯岑彭之子;右都侯来苗,则为西舒侯来歙之子;朔平司马王禹,阜成侯王梁之子,而南屯司马王坚石,更是阜成侯王梁之孙,王禹之子!”
“那北宫军呢?”吕种问道。
“北宫司马令臧信,郎陵侯臧宫之子!”
吕种点了点头,知道臧宫也是光武心腹爱将,早年一同反莽,后战河北,扫东州,伐巴蜀,虽谨信质朴,却骁勇善战,经常冲入敌阵击溃对手!
“北宫苍龙司马耿建,隧乡侯之耿纯子;玄武司马刘建,曲成侯刘植之子;朱雀司马邓鲤,西华侯邓晨之子!”
吕种越听,心中越感失望,忍不住还是问道:“那北军情况如何?”
“北军负责防御整个京师外部安全,受执金吾窦友节制!北军八校尉中,中侯吴成乃是广平侯吴汉之子;射声校尉盖扶,安平侯盖延之子;屯骑校尉郭嵩,前皇后郭圣通从兄郭竟之子;越骑校尉王平,阜成侯王梁之次子;步兵校尉马檀,扬虚侯马武之次子;长水校尉祭肜,颍阳侯祭遵之弟!”
吕种已是默然不语。
“再看看宫廷光禄勋麾下:五官中郎将贾忠,胶东侯贾复之子;奉车都尉耿秉,好畤侯耿弇之侄;左中郎将刘信,汝阴侯刘赐之弟;右中郎将刘嵩,白牛侯刘赐之子!”
“城门校尉窦林,太尉窦固兄长之子!”
“羽林右监郭骏,前皇后弟郭况之子!”
……
“吕司马还想往下听否?”王肃见吕种早已神情委顿,兴致索然,问道。
吕种面色黯淡,沮丧的垂下头,摆摆手,这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疲惫至极的无力之感!自己戎马半生,四处征战,到处搜索敌情,但对自家军情却是毫不知晓!难怪苦苦寻觅不到退身之路,如此看来,纵然此前所积累的军功再增十倍,却又当如何?
“听君一席话,胜过十年功!军中早已是人才济济,实无吕某用武之地;其他豪门权贵,吕某又是一概不识!原来已然到了山穷水尽之处,竟是无路可去啊!”
王肃充耳不闻,继续问道:“此次裁撤伏波军的兴风作浪之人,吕司马可知是谁?”
“谁!”吕种抬起头来,睁大眼睛。
“非是旁人,正是那虎贲中郎将、陛下之婿,梁松,伏波将军马援的老友梁统之子!其中原因,想必不说,吕司马便已知晓吧!”
吕种顿时如被针刺了一下,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蓦然间,他似乎忽然又想起什么,望向王肃,道:“不知先生可有何良策教我?”
王肃会心一笑,道:“这正是我此来的目的所在!适才司马说道,已是无路可去,但在王肃看来,遍地皆是大道,条条光明而且开阔平坦,只在于吕司马愿不愿意走而已!”
吕种立刻目露光芒,道:“快请先生赐教!”
王肃掸了掸衣襟,缓缓道:“凡事皆有正反、阴阳之道,既然有人裁撤军,难道就无人招贤纳士吗?”
吕种似有所悟,当即“霍”地站了起来,但又觉不知所悟为何,复又颓然坐了下来。
王肃见他坐立不安,心中好笑,有意调侃道:“吕司马这是何意?”
吕种尴尬笑道:“先生之言,似乎令吕某茅塞顿开,但忽然间又是一团漆黑,回到懵懂!还请明言!”
王肃见火候已到,道:“刚才提及军中要职,皆为侯门后人所占据!吕司马难道就想不到再仰视一下王室后人?”
吕种一脸困惑,不解的望着王肃,满面期盼。
王肃道:“吕司马可知陛下有多少皇子?几个公主?”
吕种当即答道:“这个谁人不知,陛下先后立有两个皇后,共育十一位皇子,五位公主!其中,前太子即现在的东海王刘强、沛王刘辅、济王刘侃、淮王刘研等都是前皇后郭圣通所生;现太子刘庄、广陵王刘荆等则是现皇后阴丽华所出;此外,徐美人还有一子沂王刘殷!”
“不错!如今已有这几位王子已加冠成人,不久将各归封国!而这些封国除了阙廷遣派过去的国相等文职官吏外,也须有自己的属国护卫之军!诸王谁不希望招揽经过战场真刀实枪历练的勇武之士?”
“啊!此节我却从未想到!”吕种顿生拨云见日之感,“可惜,我与诸王素无往来,即便想前去投效,却是苦无门路呀!”
“吕司马,此言差矣!所需引荐之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啊,莫非先生与诸王熟识?”
“不错!目前,陛下、阴皇后与其所出各王以及尚未择婿的几位公主均居南宫之中,而被废的郭皇后与其所生各王以及沂王刘殷尽皆居于北宫,二宫之间又增建复道凌空相连!”
“这么多皇子、公主,难道先生竟都熟识?”吕种见他聊起皇室如数家珍,敬佩之余,忍不住问道。
王肃摇摇头,道:“南宫警戒森严,在下焉有机会接近?相比之下,北宫却要宽松许多,里面诸王大都喜爱竞修名誉,争相礼聘四方能人异士!小可不才,即是沛王刘辅之座上宾客!后又进而识得东海王、沛王、济王、沂王、淮王,关系莫逆!”
吕种登时眼露艳羡之色,问道:“不知这几位王爷性情若何?有何爱好!”
王肃道:“长兄东海王刘强秉性温善娴静,循恭法度,他原来本是太子,后数次主动让贤给前东海王刘庄,深得陛下器重;沛王刘辅最是爱贤惜才,他饱读经书,学识广博,至孝至善,母亲郭后离开南宫后就一直在他宫中赡养;济王刘侃,豪爽奔放,不拘小节,广结天下奇人异士;淮王则深沉寡语,稳重老成!而那沂王刘殷,厚道质朴,慷慨重义。至于南宫那边几位王子嘛,在下接触不多,就不敢妄言了!”
吕种道:“吕某戎马半生,倒也经常身先士卒,屡立奇功!以先生看来,能否被哪位王爷瞧得上眼,有幸为其牵马坠蹬?”
“王某正为此事而来!伏波军中的将领个个能征惯战,若就此解甲归田,诸王无不叹息人才浪费!当知晓在下与伏波军之渊源后,纷纷催促我走访诸将,广传其纳贤之心,愿出重金厚聘!”
吕种惊喜万分,当即起身,深施一礼,道:“先生若肯引荐,这雪中送炭之恩,吕某必将莫齿难忘,他日定当厚报!”
王肃连忙还礼,道:“吕司马若当真愿意屈就,明天恰巧就是北宫诸王到沛王宫中给母后请安的日子,王肃愿陪同司马前往沛王府,以作引荐!”
当夜,吕种思绪万千,辗转反侧,久不能寐。
王肃之行令他如释重负,欣喜若狂!长久以来的阴霾竟有望在瞬间即将一扫而空,实在是福从天降!当真天无绝人之路,若非王肃与马援碰巧有这层亲缘关系,这个“喜”事无论如何也不会无缘无故凭空落下,正好砸到自己的头上!
想到王肃的来历,吕种突然间回忆起一事,心中一寒,立刻坐了起来,顿觉有如芒刺在背。
这王肃之父王磐虽是马援兄长之婿,却还是王莽家族后人!当初他游走洛阳时,被马援瞧在眼里,即刻断言:“王家,政治败落,本应蛰伏在家,自守避祸,如今却反而高调前来京师广结阙廷权贵,盛气凌人,早晚必会出事!”
马援向来周密审慎,断事极准,不但在疆场上百战百胜,即便在官场上,也是屡说屡中!王磐结局岂能出他所料?不到一年,王磐果然就因卷入司隶校尉苏邺之案而死于洛阳狱中。
对此,马援还曾叮嘱告诫:“陛下初统天下,年号取名建武,意思即是重新开启大汉天下。从今以后,海内就会太平安定了!但令人担忧的是,皇家及开国王侯将相之子逐渐都要长大成人,但相应的约束规制却未能得以建立,如果他们都广结宾客,难免恣意放纵,放滥骄溢,莫能禁御,那时则大狱必然兴起,你们一定要慎重诫勉啊!”
如今王磐之子王肃又来京师,会不会前仆后继,步其父后尘?明日自己倘若随王肃踏进北宫成为沛王宾客,会不会犯马援所言‘诸子并壮、大狱必兴’之忌?此语一旦应验,岂不大祸临门,难逃厄运?
他不禁冒出一身冷汗,一种在沙场上出生入死时都未曾感到过的恐惧感莫名而生。
但是,此刻已至山穷水尽,且其他道路已断,若不纵身一试,又将如何走出眼前困境?
又转念一想,那王磐当时的靠山是阴皇后二哥卫尉阴兴、前大司空朱浮,是在阴兴不幸谢世、朱浮被免职后,才卷入司隶校尉苏邺案落难的;而如今,王肃结交的北宫诸王,都是陛下亲生皇子,地位要远为稳固,权势更加显赫,这就与其父王磐的情况迥然不同,而且,这些王子个个年轻力壮,总不至于同时遭遇不测吧!
此外,马援将军虽然眼光敏锐,毕竟也是凡人,若真能断事如神,自己又怎能落个身败名裂的结局?足见,其言虽然有理,但也不可照本宣科,墨守成规!
不如先走一步,且看一步,不去必定日暮途穷,去则或有柳暗花明之转机,未必就会万劫不复!毕竟,人是活的,万一形势不妙,难道还不能急流勇退吗?
当下,主意已定,他踏实下来,翻个身,便迅速酣然入睡了!
北宫,四面被坚固厚实的宫墙所环绕,墙外则是一座座连绵不绝的卫士居守的区庐,四角均筑有角楼!辟有三门,南有朱雀门,与南宫建有复道相连,巍峨壮丽;东边是东亮门,北边朔平门,均都门外立阙!
王肃带着吕种走的就是朔平门。这里官吏们进进出出,卫士防范相对松弛,氛围随意轻松。这倒让吕种深感意外,因为数年前,他曾从武陵壶头前线日夜兼程驰奔洛阳向光武报告紧急军情时,曾到过南宫,远比此处森严得多。
一进去,左手是宫廷园林“濯龙苑”,右手则是奉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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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川神灵的“方坛”,正中自北向南则是一连串的宫殿!其中最高大的是德阳殿,台基高二丈,东西近百米,可容近万人,其他还有崇德殿、宣明殿、含德殿、章德殿以及芳林园等!
在德阳殿西侧,则是便是占地广阔的校军场,筑有高台!王肃告诉吕种,每日下午都有南宫、北宫禁军及京师周边进京公干的北军将领们在此处比武,场面异常火爆!
德阳殿东侧则是一座座王府!这里虽然住着前皇后以及五位王子,但由于光武生性节俭,平素自己都白衣大练,故此这里的所谓王府,邸第规模都相对较小,充其量也只是各自独立成院而已,远远比不上外面的安丰侯窦府、信阳侯阴府等豪华气派。
王肃自是轻车熟路,东弯西绕,就来到了沛王宫外,前脚刚迈进门槛,便听得有人说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吕种司马吧,仪表果然不俗,魁梧雄壮,相貌堂堂,一看就是万夫难当的勇将!”
堂檐之下,立有二人,前面一人白衣玉带,略显微胖,面容祥和,含笑而语;后面之人则身材高瘦,形容枯槁,眼眶虽小,目光却是明亮犀利。
王肃快步上前见礼,道:“沛王英明,王肃不辱使命,已将吕司马请来!”说着,转过头,道:“吕司马,还不见过沛王!”
吕种慌忙行礼,道:“久闻沛王贤明,今能有幸一览风采,此生心愿已足,怎敢还有劳降阶相迎?”
“吕司马过谦矣!伏波军定陇西、平皖城、退匈奴、收岭南、战武陵,为中兴我大汉基业,立下汗马功劳无数,天下何人不知?吕司马屡屡冲锋陷阵,生死置之度外,征战万里。而本王只是出得堂来活动几步腿脚,又足道哉!来,本王先给吕司马引荐一人!”
言罢,转身指向身后那高瘦之人,道:“此乃寿光候刘鲤!”
吕种早就听说过此人,其父更始帝刘玄,驰名天下,乃是举起义旗反抗王莽乱政的首位刘姓皇帝,与光武帝渊源颇深,既是汉室同枝宗亲,却也是光武帝之兄刘縯遇害的元凶!
当下无暇细思,赶忙上前见礼:“参见寿光候!”
刘鲤赞道:“久闻吕司马大名,今见虎威,方才知道伏波军何以能百战百胜!”
“几位且随我到堂内详叙!”刘辅领着三人,转身步入堂内。刚落座,就听得外面脚步声声急促,一人大袖飘飘,衣带飞舞,匆匆而入,进来就笑道:“王先生,可曾把吕司马请来?”
尚未等王肃开口,迎头看见吕种,上下打量一下,便已道:“想必这位就是吕司马吧!”
王肃答道“正是,禀济王,这位就是伏波军司马吕种!”
吕种见济王刘侃方面阔口,衣履光鲜,潇洒飘逸,似笑非笑中自有一种威严,连忙稽首。
“伏波军裁撤在即,不知军中众将有何打算?”刘侃入座后,单刀直入。
“实不相瞒,众将皆言多年来伏波军出生入死,征蛮族、讨匈奴、克羌部、剿灭善道邪教……,纵然没有功劳,多少也应有些苦劳。如今说撤就撤,空有拳拳报国之心,仓促之间却难以一时寻得出路,军心不稳之像已露!”吕种坦然相对。
刘侃叹了口气,道:“这样一支百战雄师,就此解散,着实可惜,说起来就令人鼻酸!日后若再锤炼出这样一支常胜之军,可着实就难了!”接着,他望向刘辅,道:“二王兄,咱们得想想办法啊!”
实际上,光武的诸位皇子中,前太子东海王刘强年龄最长,其次则是现太子刘庄。然而,由于阴后诸子与郭后诸子各自居于南北宫,相互往来极少,故此,北宫诸王之间按彼此年龄称兄道弟时,并未把南宫诸王算内。
沛王刘辅道:“此乃军中之事,且父皇英明神武,勿用我等操心,咱们还是先把圣贤书读好为上!”
济王刘侃不以为然,正欲开口,眼睛一瞥,却对着门外说道:“四弟,怎么又躲在门外,还不进来?”
“呵呵,还是三哥眼神好!”一个年轻人讪讪走了进来,笑道:“最爱听三哥高谈阔论,生怕进来打断,故此在外凝神倾听,漏掉一字都觉可惜!”
“一字不漏,以便暗中报给父皇?”济王刘侃笑道。
“这种玩笑开不得,三弟!”沛王刘辅一本正经提醒道。
吕种见刚进来之人身形瘦削,精致秀气,被称四弟,早知是淮王刘研,在三人对话的间隙,上前躬身见礼。
济王刘侃继续道:“这伏波军战功赫赫,战力强悍,在汉军中可谓首屈一指,且外忧内患,尚未荡平,父皇却要急着裁撤,真是莫名其妙,各位之中有谁可知其中缘由?”
寿光候刘鲤道:“听说是那虎贲中郎将梁松一再提议,陛下方才下此决心!”
淮王刘研忽道:“那梁松却又为何一再提此建议?”
“这?”寿光候刘鲤顿时无语。
淮王刘研望向吕种,问道:“听说这梁松还是马援将军生前挚友梁统之子,皆为西州同乡,感情类同子侄,却屡次三番力主裁撤叔父军号,当真是铁面无私啊!”
吕种与他初次见面,且在大庭广众之下抛出这敏感话题,自是不敢多言,只能含笑不语。
淮王刘研却径直继续说道:“吕将军不清楚此间内情,倒不足为奇!但是,京城皆传马援爱财如命,视将士之命如草芥,是否属实?吕将军追随此人多年,这点总该知晓吧?”
吕种身体一震,眉毛一扬,忽然间又犹豫了一下,顿时欲言又止。
淮王刘研似乎没有在意,接着道:“数年来,关于马援之事,本王心中一直有疑,却又始终不得其解,如百爪挠心。吕司马或是能助本王破此心魔之人,但本王又不想勉强于你。故此,只是提出心中疑问,若非实情或不便回答,尽可不必理会;但若是实情,能否点头以示本王所论不谬?”
刘辅、刘侃、刘鲤、王肃等人无不对马援一案均感困惑,但又苦于是光武本人亲自所定铁案,属阙廷绝对禁言之列,今见刘研如此直言相询,顿时激发起众人好奇之心,故均不阻拦,皆凝神屏气,注视着吕种。
吕种见淮王如此见说,几近于求,已无退路,更不敢有丝毫得罪,迫于无奈,当下只好点点头。
众人无不心中窃喜,急等下文。
刘研道:“马援生前最后一战发生于建武二十四年,当时武陵五溪蛮夷叛乱,陛下派遣威震西南的得力大将武威将军刘尚前去征讨,未曾想竟全军覆没!于是,阙廷二次派军征剿,朝中诸将俱都踊跃请战,马援尤为积极!陛下怜悯他年事已高,试图阻止,可马援固执己见,坚决要率军出战,可有此事?”
吕种点头。
寿光候刘鲤插言道:“陛下虽崛起于阡陌,却仅用区区三年即中兴汉业,奠定乾坤,文治武功天下无人可及,手下猛将如云,所向披靡!这马援显是以为大汉只有他才是栋梁,眼空四海,目中无人,压制贤才,且不顾年事已高,不听陛下劝阻,一意孤行。如此自负、贪功、老迈,焉能不败?”
沛王刘辅闻言,正色回道:“本王却听说马援收复岭南后,路遇故人时曾坦露肺腑之言‘如今匈奴、乌桓尚在袭扰北境,我打算再向陛下请令反击。好男儿当为国家安定,不惜捐躯于边疆野地,以马革裹尸还葬!怎么能卧在床上让儿女伺候自己呢?’”
众人尽皆动容叹息,厅堂陷入一片寂静。
半晌,刘研方才打破沉默,道:“马援兵发武陵,在临乡初战告捷后,追敌至壶头,突然天降炎气,瘴暑并疫,军中多有感染,每日死者甚众,不久亡者大半,可他却拒不撤军,可是实情?”
吕种面上现出痛苦表情,眼眶微红,点了点头。
济王刘侃道:“可本王却曾听说,那马援素以爱兵如子和用兵如神著称,常能激发士气,以少胜多。当年任陇西太守时,以区区三千之众,屡败数倍于己的羌人诸部,慑服凶悍的羌戎,使得陇西清静至今,可有此事?”
吕种点头。
济王刘侃不等余人说话,继续问道:“他还曾给陛下献计击破天水隗嚣和西蜀公孙述,亲自统兵击退和剿灭陇西、匈奴、乌桓、皖城等各路敌军,这些事也不是讹传吧?”
吕种颔首。
沛王刘辅也忍不住插言道:“马援在收复岭南、交趾后,在骆越之地修水渠,兴农业,汉、越百姓分律而治,一直相安到现在?可是实情?”。
吕种迅速点头。
沛王刘辅与济王刘侃俱都望向淮王刘研。
淮王刘研却恍若未闻,径直问道:“但此间却有传闻,马援在骆越之地,大肆搜刮民财,将当地珍宝明珠文犀装入大车,派人送回京师家中。后来已被虎贲中郎将梁松、於陵侯侯昱与同在前线的副将马武等共同在陛下面前举证,此事确凿吧?”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众人目光一齐聚焦在吕种面上。只见他眉头紧锁,面目扭曲,抽动半晌,终于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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