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1/2)
钟杜武在峙城狱里享受了一日的监牢时光,倒也没受得什么苦,也不知是尤文有意还是怎得,并没有当即接钟杜武出来,而是待至天明方才遣人将钟杜武自牢中带了出来。
惠明不敢多问尤文什么,便只好去问钟杜武如何同尤文解释得清自己,竟然能够令尤文恨不得立杀当场的怒意消散,更是让其改变了主意,主动示好。
至于这里面二人所谈,想必惠明早已是猜个大概,无非与死去的惠武相关。
可当惠明有意无意似是随口问出的话语,钟杜武亦是随口附和几句,自至于李聚宝一些,闭口不提笑而避过。
既然是谈妥,惠明一众自然又从酒楼中搬了出来,即是入住了城守府,此地的城守府倒是差了些许,除却惠明一众人皆挤在一起,丫鬟仆从什么的更是连同影子都不曾见到过一个。鹤远连道遗憾,其余人却乐得清闲,少有耳目。
这一日,钟杜武独自一人在峙城城门楼前闲坐着,斜阳坠得很低,几欲黄昏入夜,岗哨认得钟杜武身份,自然是没有动手驱赶其离去,任由他坐在城墙前。
峙城地处西南,深入李聚宝腹下,宛若一把利刃长驱直入,针指要害忧心不已。而李聚宝对此,奈何不得。
大漠孤烟,钟杜武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喝酒了。
喝酒误事。
钟杜武只有打了胜仗才会喝酒,但转念一想,也已好些日子没有打仗了。
释然一叹,乐得清闲。
毕竟,心向仙人。
峙城虎痴尤文不知在哪知晓的自己现在所在,不知何时临至身后,出声道:“想家了?”
钟杜武视线观望方向,赫然是为李聚宝都城之处,目光不曾收回,亦是没有扭头去看尤文,回道:“家?”
站于身后的尤文继而开口道:“纵使是不肯开口,也可知个大体,若想入李聚宝都城打听一番,更是轻而易举。”
钟杜武听闻终于是扭头看了尤文一眼,站起身来,说道:“既然知晓,何必明知故问?”
尤文摇头道:“道听途说与你亲口所述,二者皆不可信,唯有二者相齐,才可信服一二。”
钟杜武无奈,失笑道:“我在你眼中就这般不堪?”
“狡诈多端,不得不防。”尤文极为认真道。
看向远处半入地平线的斜阳,钟杜武叹一口气,说道:“不去伺候你家主子,来找我作甚。”又冲尤文一笑,说道:“难不成想认我当主子?”
玩笑话语,逗不得尤文笑脸分毫,钟杜武顿觉得无趣,砸吧了两下嘴巴。尤文突是开口说道:“李聚宝悬赏白银千两要拿你人头,虽说消息被堵少有传闻,可若是有心,不难查探。”
钟杜武伸手捏着自己下巴,静静听着尤文话语,喃喃说道:“这狗东西,心是真狠。”
见钟杜武实然这般惨状,尤文冷漠脸上竟是突然有了一抹若隐若无不可察觉的笑意,出声说道:“讲来听听。”
钟杜武烦弃地摆摆手,说道:“有什么好说的,无非功高盖主四字,我若不逃,早晚一死。”
“李聚宝还真舍得。”尤文说道。
钟杜武看着尤文,笑出声来:“有何不舍,武将天下皆有,这土皇帝,可只有他李聚宝一个。”
尤文无话,几步越过钟杜武,站于矮墙旁直视辽阔边塞,背与钟杜武,轻声道:“吾甚是好奇,钟杜武你脑子里究竟是装着些什么东西。”
钟杜武自尤文身后,看不得动作,只闻声音传来:“脑子里能装什么,还是脑子罢了。”
却见尤文视线延伸,继而缓缓摇头,语气微沉道:“不,吾想知道,你为何总是能先人一步,那一战,分明是我们胜了。”
话中一战,自然指钟杜武与惠武一役,两军相争,领将落败士气先降三成,本应是乘胜追击的局面,钟杜武又何来伏兵一说?事后几番思量,愈发觉得引狼入室一词实在牵强。
观望边塞如血红阳,感伤流露。
似是不肯忘怀,又觉不妥,尤文收起心思不愿再闻,转过身看向钟杜武,见钟杜武正低头不语,朗声叹道:“真不愧是百胜将军,名不虚传。”
未及钟杜武开口,尤文想起什么一般,盯着钟杜武,冷意说道:“若是当晚牢狱之中,我将你宰了,你算不算功亏一篑。”
钟杜武轻笑一声,回道:“可惜,吾赢了。”
尤文摇头,叹道:“你这厮,真的敢赌,胆大心细,拿自己性命下注,这一点,我尤文服气。”
“能让虎痴服气的人,我可真是三生有幸了。”钟杜武自然是承辞说道。
继而又闻钟杜武话锋一转,意味难明道:“不过吾还是很好奇,你为何肯帮惠明来与吾谈判,据我所知,你叛逃李聚宝一事,惠明可是一无所知毫不知晓的。”
钟杜武立即是摆出一副诧异表情,惊讶道:“惠明王爷手段通天,又毗邻李聚宝,这些他会不知晓?”
钟杜武一经说出口,便遭尤文臭骂一通,说道:“奸诈小儿,又在这给我装疯卖傻。”
得了尤文一顿口水,钟杜武掩起笑意,一本正经道:“心怀凌云志,岂是闲人所能知?无非他借我手,我借他路,各自登一步脚罢了。”
“可惜,他利用你你知道,你利用他他又如何会瞧不出来?”尤文问出声来。
得钟杜武耸肩回应:“瞧出来又如何?他以后所做之事,再缺我不可。”
“又是再赌?”尤文开口问道。
钟杜武摇头,笑意甚浓,缓声说道:“是笃定。”
尤文朗笑出声,极是快意,也不管眼前人是为自家仇敌,出声道:“今日一见,你这奸诈之名算是坐实了,当真是名不虚传。”
一句未了,再起一句,道尽尤文于钟杜武所识所知。
“不过这百胜将军之名,倒也算当之无愧。”
满洲三痴之一的虎痴尤文,何时曾赞扬过他人,第一次开口称道之人,反而是曾经视作生死大敌不死不休的家伙。
遭钟杜武气馁摆手,叹息道:“这百胜,虚名而已,已名不副实了。”
尤文惊神,自是扭头看向钟杜武,紧盯钟杜武不似作伪神色,开口道:“听你这话,可是败过?”
“天衍都听说过没?”钟杜武笑得释然,也是痛快。
尤文点头,应道:“一个死在女人肚皮上的家伙,有这能耐?”
“他自然是没有。”钟杜武说道,继而一笑,目光缥缈,又是记起那笔划算至极的买卖,极为向往,轻声道:“城守可有,兵长亦有。”
尤文沉吟稍许,应声道:“倒也有过听闻,那天衍都兵长,年纪轻轻便有百夫不敌之勇,只是与天衍都接触甚少,只听闻不曾见过。”
“你不是已经见过了?”钟杜武笑着回道。
听得尤文有些不解,出声反问道:“吾何时见过?”
话完,黄昏将沉,夜色逐渐笼罩开来,趁着未歇的最后几抹夕照,有一人缓步走上城头,尤文见那人,不大少年,身貌俊郎神采飞扬。
正诧异着,陡然惊神,自少年视线中收回,不可思议地看向钟杜武,细思极恐宛若深渊难测,问道:“你们在谋些什么?”
“说谋一个大世,你可信?”钟杜武笑问道。尤文未应,钟杜武摇头说道:“早已讲过,志不在此,只是随手为之。”
终想得透彻明白的尤文,仰天大笑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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