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开始（1/2）

她走出院门，向街上走去，向陌生的地方走去。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没了一开始的不知所措，心里隐隐的恐惧也消失了，虽然没有交谈的对象，但从未感到孤独，这一点，大概是她生前就练就的。

在时间不再重要的时候，晨昏与时令都失了其特有的作用。一套件衣服就可过春夏秋冬，雪天雨季，似乎无所谓薄厚，也不会破损。看过许多遍的景色会带来厌倦，但再没有过来自身体的疲倦。姚姑娘想，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了，不必有客气的寒暄，不必时刻记着礼仪规矩，不用想着饭菜茶汤，不必计较穿衣打扮，不必在一定的时间做一定的事情……最重要的是不用再考虑别人的感受，而这一切都不再存在后，似乎人间就是传说中的天堂，她再没有过闷闷不乐，也再没想起过那些曾萦绕心头的耿耿于怀。

她去过许多地方热闹的灯会，听人们解字谜；在雪天无人的街道上看雪；在茶馆听人们讨论某个地方的稀奇的事情；在书塾听先生讲课；在医馆听郎中诊病；去找过曾在书上看到的美景，某个名山，某个湖上的桥；去看过人们议论的隐居的高人，也去看过名动一时的妓女；见到过人因饥饿而死；见到过许多小姑娘被卖后的努力挣扎；也曾无意中听到各种利益间的勾结与密谋；一个人以不同的面孔与不同的人讲话…..她从震惊到习以为常，从暗自钦佩到可以发现问题，不知过去了多久。

慢慢地，她发现自己很想参与到这些事情当中，比如听到人们讨论一件事，她认为他们说的都不够高明，可她想说的话人们却听不到；比如某个人想要自杀，她认为自己可以开导她，可她说的话别她不到；有时候她会设想，如果是她自己，这些事情她会怎么解决……

有一此，她看到一个姑娘偷偷溜出家门，好奇之下便跟着她，发现她是去见一个男子。他们见面后没有多说话，望了一眼彼此便都低下了头，许久那男子拉了姑娘的手，说“我已经跟我母亲说了，她，她说得好好准备一下，过几日边去提亲。”……姚姑娘不自觉地笑了，似乎感受到了从远处溢出的幸福，不由想到了之前母亲为她定的婚事……那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

一日早晨，她在一陌生的镇上闲逛，迎面赶来一辆马车，躲闪不及，撞了上去。她知道人们都看不见她，却也时时小心，不知道撞了东西后会怎样。许久以来，她第一次没了意识。

据说那马车上坐着的是位官员家的小妾，有孕近九个月，那日是要去拜菩萨的。可刚上街，那马便惊了一下。结果是菩萨没拜成，小妾要提前生了。因是早产，很是不顺，且小妾出去未告知太太，心里又加几分担忧。

第二日清晨，小妾生一女。

姚姑娘又没了往日的自由。

但她也算如愿，因为不久以后，她就可以说话了，她想要说的，都可以说出来了。

姚姑娘听到了婴儿的哭声，反应了半日，那是自己在哭，她没有想要哭，为何会哭？她发现自己变得好小，惊奇使她停止了哭泣。她开始打量周围的一切，这件屋子不算大但也不小，充斥着一股血腥味，地上的人忙忙碌碌，最里面的床上躺着一个人，似是睡着了。一个胖胖的妇人在擦拭自己的身体，同时也在控制着她的动作。另有一妇人说：“我去禀告太太，是位小姐。”胖妇人自顾自地说：“备好的小毯子呢？”众人似是开始各处找。姚姑娘扭头看到一箱子旁有一个半拆开的包袱，她伸出红红的小手向那边指了指。胖妇人一惊，遂镇定道，“那，递过来！”那胖妇人不停地打量着自己，却没说什么。

姚姑娘想，自己又做回小姐了，这是怎么回事？没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重点也不在这里，重要的是，她又是小姐了。重要的是，她是个刚出生的孩子，什么也不知道，再不能帮她们找东西了。

她被包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