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2）

空真扭头一看。

是一个女孩。

这女孩脸部，因为抹了一层脂粉，而显得很白。白到稍稍有些过分。

在两条描得很粗的浓眉下，有一双黑黑的眼睛。眼角也描得长长的，显得更为突出。

她的胸前，把衣服撑得高高隆起。涂了口红的双唇，酷似鲜血淋漓的伤口。显示出一种过分热烈的野性，但却能唤起人们心头的欲望。

她的臂膊和前胸袒露着。只有胸前领口上，淡淡地镶了一层洁白的花边。

她金发高耸，呈波浪形垂于脑后。在脖颈上方，形成一片飘拂不定的金色云霞。

她那一对明睁中，嵌了两只灰而带蓝的瞳子，使得眼内所显露的表情分外特别。

她的鼻子生得十分小巧，因而富于柔情和娇媚。其迷人程度自然不在话下。

最妙之处在于。她穿着的，竟然是一身女仆装。

空真见到漂亮的女孩，下意识地，有些不知所措。

他站在原地，长大嘴巴，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女孩倒是没有任何不好意思之处。

她问：“您就是空真先生吧？”

空真结结巴巴地回答：“你，你，你认识我？”

那女孩笑了：“请跟我来吧。”

她熟练地把空真和克妮引进了赛马城。

空真反应不过来。脑子里晕乎乎的。

这个漂亮的女仆，为什么会认识自己？

空真跟在这个女仆身后，稀里糊涂地，就迈进了赛马城。

女仆对两人说：“你们赶了这么远的路过来，想必是路途劳顿。我先带你们去这里的浴场洗个澡吧。”

克妮不置可否，没有什么意见。

空真机械般地点点头。

浴场也在这个赛马城的巨大广场里面。

空真一推门进去，就看见了大量的大理石。

整个大浴场，全场都用大理石砌成。大理石铺地，大理石壁画，大理石雕像……

整个浴场房子高大，分为两层。大门使用的都是大理石的圆拱门。

空真估计，整个场子，完全可以容纳一两千人同时洗浴。

有三个巨大的洗浴池。分为冷水，热水，蒸气三种。各占一所屋子。

空真注意到。热水厅面积最大。可能人们最热水池吧。在热水厅里，还有休息室，娱乐室和运动室呢。

整个浴场的平面布局，渐趋对称。主体是长方形，纵轴线中是热水厅、冷水厅与蒸汽厅。两侧间各有入口和更衣室，按摩室，涂橄榄油与擦肥皂室等。

各厅室按健身与沐浴的一定顺序排列。锅炉间和储存用房在地下。

空真观察后发现。在浴场地下和墙体内，都铺设里密密麻麻的管道。管道里通了热空气和烟，以取暖。

即使是在冷水厅里，也一点都不冷。

空真泡进了热水池里。

“啊……太舒服了吧……”

空真情不自禁地说。

一路上，旅途的疲劳乏味，此时都烟消云散了。

泡进了热水池之后，仿佛一切烦恼也都随时消失了。

这个时间，别的人们都忙着在外面狂欢。偌大的浴场，只有空真一个人。

空真仰头躺在热水池里。

他从来没有这么享受过。仿佛全身的经络都舒展开了。

空真看到。浴场的顶棚也很有特色。

整个大浴场，全部是被十字拱所覆盖。

拱棚上面，绘制着各种各样的图案和形状。甚至还有连环画一样的，有情节的故事。

各种类型拱券，有着不同的序列。它们的大小，形状，高低，明暗，开合，都富有变化。处处体现着一种艺术感。

在拱顶里，也设有取暖管道呢。

空真观察着四周。金碧辉煌的墙壁，与数不清的壁画雕像相得益彰。

整个浴场居中，还有一座大喷泉。不断地喷出清澈的泉水。

所有的大理石，全都采自亚耶泽海。美观而结实。

大理石衬托着各种光怪陆奇的装饰。耀眼夺目、极尽奢华。

空真不由感慨。这哪里是个浴场，你要说这里是个艺术馆，自己都愿意相信。

连一个浴场，都可以建的这么豪华。奥贝斯坦真不愧是“有无穷金矿的地方”。

空真洗好了以后，来到了更衣室。

他打算换上克妮为自己准备的那套华服。

空真展开那套衣服。

他有点局促不安。心里慌慌的，感到不太自在。

他之前穿的，都是些普通的衣服。今天穿这样隆重的礼服，可是生平头一回。

然而这一套衣装，效果究竟如何，他总有点不放心。

穿上去以后，空真感觉到。这双靴子倒也纤巧瘦削，但是不是漆皮的。里面的衬衫很漂亮，然而布料太薄，前胸似乎已经出现裂缝。

下身这条裤子，未免有些太肥。显不出腿部的轮廓，好像裹在腿肚上似的。

就这样。空真带着忐忑不安，忧心忡忡的心情，换上了所有的衣服。

空真尤其担心的是。一直以来，自己就是个普通的少年。这样华美的衣服，和自己的气质，似乎很是不搭。

会落人耻笑吗？

空真缓缓移步，要离开浴场。

突然间。他看到一位衣冠楚楚的先生，正站在对面，看着他。

二人相距如此之近。空真不由地倒退了一步。

和别人撞了个正着。空真觉得有些尴尬。

但随后，却是一片惊呆。

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不就是他自己吗。

原来。浴场的门口，装了一面大的落地镜。

他刚才见到的那位“衣冠楚楚的先生”，正是镜中的他。

空真不禁一阵惊喜。

因为他这套装束，分明比自己原先所想像的，要好得多。

即使是空真在赫琳堡的住所里，只有一面小镜子。因而在来这儿之前，空真未能有机会照一照全身。

现在。在镜子里，忽然看到这身装束，他简直认不出自己了。

他把镜中人当成了另一个人。而且是一个好看的人士。

一眼看去，他的体态是那样合度，那样潇洒。

空真对着镜子，仔细端详了一番。觉得自己这身打扮，确实无可挑剔。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这次是真的有人来了。

空真到底还是害羞的。他怕自己会被人撞见，因而快步走了出去。

出了浴场的门，发现那个女仆早就在门外等他了。

女仆上下打量了空真几眼，看上去十分满意。

“不错，不错，不错……这不是非常好吗。这样的着装，和奥贝斯坦的气质才配嘛。”

“刚才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听说你在王都是个赫赫有名的人物，怎么穿得那么不好呢？”

那女仆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空真说：

“在奥贝斯坦，可以没有睡觉的床，但不能没有一套像样的衣服。”

说话间，克妮也从女士浴场中出来了。

她的头发，还有一些湿润。

还有一些淡淡的水雾，若隐若现地，从她的头发上蒸腾起来。

克妮也已经换上了芙诺为她准备的，那套华服。

克妮穿了件黑色的露背长裙。裙子将她那苗条的身姿惟妙惟肖地显现了出来。

克妮看到换好衣服的空真，也不由一阵惊喜。

“哎呀……没想到，居然这么合适……”

“真的吗？”空真有些害羞。

空真和克妮都低下了头。

眼看两人又要开始互相夸赞，那女仆在一旁，轻轻地咳嗽了两声。

“嗯哼，嗯哼！”

空真和克妮吓了一跳。

“抱歉打断了你们。”那女仆说。

“不过，我们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吧。”

空真这才想起来。到现在为止，他还不知道这位女仆的名字呢。

“对了。你是谁？你是怎么认识我的？”

空真迫不及待地问那女仆。

女仆微笑着说：“我们边走边说吧。”

女仆带着两人，在整座赛马场转悠。

两人跟在女仆身后，饱览了金碧辉煌的赛马场。

“我叫茉艾拉。”女仆对两人自我介绍到。

“我是奥贝斯坦赛马城里的女服务员。”

“特里派我来，迎接你们两个。”

“特里他现在没事吧？”空真打断茉艾拉。

茉艾拉笑了笑：“放心好了。特里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他这次请你们来，是想让你们帮他一个忙。”

“那他现在在哪儿呢？”克妮问。

“他现在人在赛马城的歌舞厅里。”茉艾拉说。

“我现在就带你们去见他。”

空真和克妮两人跟在茉艾拉身后，走向歌舞厅。

整座赛马城，就是一个笼罩在翠绿色玻璃之下的巨大广场。而歌舞厅，也是这个广场中的一角。

从浴池到歌舞厅，竟然还要走过几条街呢。

时值午夜。在强烈的灯光下，歌舞厅的门面一片明亮。

在此交汇的四条街，被映照得如同白昼。

走到歌舞厅门口。门前的几个迎宾女孩主动向茉艾拉欠了欠身。

站在中间的一位，还讨好地将手向茉艾拉伸了过来。

空真看出。茉艾拉在这座赛马城的服务生里，应该是比较有地位的。

茉艾拉向那几个几个迎宾女孩问：

“特里先生在哪个包厢？”

“在七号包厢。”

接过对方递过来的包厢号，茉艾拉推开包着绒垫并装有铜闩的门，带着空真和克妮一起进到了歌舞厅里。

厅内烟雾缭绕。舞台和入口部分及较远的地方，都笼罩在一片薄雾之中。

座位上的人，几乎都在吸烟。有的抽雪茄，有的抽香烟。

从这些雪茄和香烟前，升起了一缕缕的细小烟柱。近于白色，薄如蝉翼。

烟柱们轻飘飘地，直达天花板顶部。聚集于宽大的拱顶下方，吊灯周围和坐满观众的二层看台上面，形成灰蒙蒙一片。

歌舞厅四周是个圆形甬道，入口处尤其宽敞。

在入口处，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们，在黑压压的男士间，川流不息。

墙边立着三个柜台。每个柜台里边，都站着一个青春已谢，但依然浓妆艳抹的女人。

她们在出售酒水的同时，也舔着嘴唇，盯着来往的男人们。

现在，其中一个就正在柜台前站着，和一群姑娘们聊天。

她们的身后，立着几面高大的镜子。从镜子里，可以看到她们的袒露背脊和过往男士的面孔。

茉艾拉灵活地在众人之间穿梭，快步往前走着。

空真看出，茉艾拉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面了。

进到了这里，空真才明白过来，为什么需要穿上一件好衣服了。

在人人都穿着华服的这里，如果不穿着一套好的衣服，反而显得是另类人。

在歌舞厅的大厅中央，有一个巨大的舞台。

此时，台上有三个年轻男子，在轮流作吊杠表演。

其中一高一矮，另一个为中等身材。

他们身上，都穿着一种薄薄的金箔片连接而成的衣服。在舞台灯光的照耀下，向四周发散出亮光。仿佛他们才是这里的吊顶灯。

个子最高者，迈着细小而又迅疾的步伐，首先走到台前。

他微微一笑，向观众挥了一下手臂，好似投去一个飞吻。

在他的紧身衣下，胳膊和腿上的肌肉清晰可见。

他挺了挺胸，以便把腹部往里缩缩。他头上的头发在正中央截然分明地一分为二。

只见他纵身一跃，握住吊杠。然后以两手悬在上面，将整个身体围着吊杠翻转。好像疾驰的车轮一样。

随后。他两臂绷紧，身躯笔直，一动不动地在空中作了个平卧势。完全靠两只手的腕力握住吊杠。

从杠上下来后，他在前排观众的掌声中，微笑着再度向众人致意。

接着便走到布幕边站着。每走一步，都要显示一下他那腿部的发达肌肉。

现在轮到最矮的人了。此人个子虽矮，但身体更为粗壮。

他走到前台，作了同样的表演。

第三个人也做的是同样的动作。但观众的掌声却要更为热烈。

一个主持人拿着话筒上台。他穿着及其招摇的衣服，拖着夸张搞笑的口音。

他大声宣布，刚才的杂技是热场表演。马上，真正的女歌星即将登场。

台下的人们一阵欢呼叫好。

空真看看舞台底下的池座。

真是什么人都有。

空真看出。有商铺的老板，城市办事人员，小报纸的记者，穿着便服的守卫官，衣冠楚楚的绔绔子弟，搞艺术的艺术家，浓妆艳抹的艳女……

他们真是最耐人寻味的乌合之众。

他们有的刚在餐厅吃过晚饭，有的刚刚看完一场歌剧……

但是共同特点是，现在都闲得无聊，来这里寻欢作乐了。

甚至有的糊涂蛋，还带着老婆孩子。

台下也有一些人，属于不三不四，行踪诡谲一类的了。说不定，其中还有个把的歹徒或是杀手呢。

但是。无论他们是谁，无论他们是什么样的身份。此时此刻，他们都坐在舞台之下，欣赏着同一出表演。

他们甚至互相敬酒，互相推杯交盏，互相取乐。仿佛是多年未见的朋友一样。

空真甚至目睹了，守卫官和歹徒互相举杯的荒唐画面。

这就是奥贝斯坦的魅力了。

穿过疯狂的观众。茉艾拉把空真和克妮带到一间用木板围成的包厢前。

包厢的门楣上，挂着一块金黄色的小匾额。匾额上，用白银刻着数字七。

这里应该就是七号包厢了。

茉艾拉推开门，请空真和克妮进去。

包厢很小，没有顶篷。地上铺着红色的地毯。四把座椅也是红色的，彼此间间隔很小，客人刚好可以从中通过。

这里就有必要说说歌舞厅的结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