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二奶奶的故事(二)(1/2)
营长陶宪雄睡到半夜突然惊醒。侧耳听听窗外,只有老北风的悲号声在天地之间滚动。他叫醒身边睡得正香的小柱子:“起来!跟我查哨去!”
这回鬼子的讨伐队来势汹汹,他们这支队伍损失过半。他带的这个营只剩下十几条枪,总算是冲出了鬼子的包围圈儿。往后还得靠这十几条枪壮大队伍呢,可不能让小鬼子给端了。陶宪雄是从东北讲武堂毕业的,曾经在东北军里当过排长。虽然没吃几年兵晌,但是硬仗还是打过几回的。
他带着小柱子从村东头开始查哨。见那个哨兵窝在北风的地方打盹,把那个哨兵疾言厉色的狠训了一顿。他知道对这些从杆子里过来的兵光靠训斥是不够的,他又给哨兵讲了番道理。见那哨兵有所醒悟,才和小柱子离开。
陶宪雄和小柱子沿着村路朝西边走过来。天地茫茫,一轮冷月斜挂在天空,被老北风吹得摇摇晃晃。村路两旁的房屋静静的睡着,听凭老北风的啸叫和吹打,积雪在他俩脚下发出痛苦的咯吱声。
刚走到村西路口儿,路边一户人家的房门突然打开,小月衣衫不整的从里面跑出来。陶宪雄先是一惊,十分警惕的握住腰间的驳壳枪把。小月只顾着哭泣,没注意到陶宪雄和小柱子,直奔他俩跑过来。这时候,陶宪雄才看清楚,这么冷的天儿姑娘没有穿棉衣,赤着两脚走在雪地里,寒风中那赢弱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这时候,从那门里又跌出个女人,嘴里凄惨的叫着:“小月!小月!你可要想开呀!”
陶宪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救人要紧。这么冷的天儿,姑娘连衣服都不穿,不是要冻坏了吗。他立刻脱下自己身上的棉大衣迎着姑娘跑过去。未等姑娘反应过来,便用刚脱下的棉大衣把姑娘几乎赤裸的身体裹起来。双臂一用力便将姑娘托到胸前,急急朝那间房子跑去。连走边回头喊小柱子:“快把大婶扶起来!”
小柱子赶紧跑过去把那女人从雪地上扶起来,二人把母女俩一块送回到屋子里。
来到屋子里以后,陶宪雄便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儿。
楚天河正在往身上套衣服,几个弟兄有的倒在炕上,有的在炕沿边上坐着,个个衣冠不整的样子。陶宪雄顿时气得火冒三丈,抗日义勇军里居然出现这样的败类。
原来刚才楚天河一时性起,强行去搬弄小月。听得身边的撕打声,小月娘醒转过来,看见有人欺负小月,便对那人连抓带咬。无奈她一副病体,被那人一挥胳膊拨到一边,便只有了喘气的工夫,却没有了还手之力。
怎知道南炕上的声响惊动了北炕上睡着了的弟兄们,看见大哥搂着刚才那姑娘,便也一个个跃跃欲试。往常都是这样,只要楚天河动手,大家伙儿便一块跟着分享。楚天河刚起身便有两个弟兄抓住小月,楚天河看见抬手给了俩人一人一耳光,骂道:“滚蛋!”俩人惊鄂的撒手。小月趁机挣脱,赤身裸体的便跑出去了。
“是谁!”陶宪雄看着悲痛欲绝的妇人和哭的昏天黑地的小月,对着楚天河大喊道。
陶宪雄锐利的目光从他们每个人的脸上扫过,如同尖刀般割得他们生疼。
这时候,楚天河和他的弟兄们早已立在地上,见陶宪雄发问,个个面面相觑,低着脑袋不敢吭声。
其实,这事儿是藏不住的,那哭哭啼啼的小月母女就在眼前,只要陶宪雄一问便知。
楚天河知道这事儿瞒不过去,只好整整零乱的衣服跨前一步,立正姿势说道:“是我!”好象并无惊惧和懊悔。
陶宪雄大手一摆,厉声喝道:“给我捆起来!”
楚天河的弟兄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动。
陶宪雄猛然拔出腰间的驳壳枪,枪口指向楚天河他们,大声吼道:“你们敢违抗命令!”
楚天河自知理亏,竟然平静的把两只手交叉着放到背后,对他那些还在愣着的弟兄们说:“来吧!”
见那些人谁也没动,小柱子找出一根绳子,走过去把楚天河捆了起来。
陶宪雄收起驳壳枪:“带走!”
小柱子便推着楚天河出来,弟兄们也跟着出来,想看看陶宪雄怎么处置他们大当家的。
天色渐明,冰雪覆盖着的山峦在淡青色的天空下逐渐的显露出来。熊耳山老榆树下的广场上聚集着很多人,陶宪雄营的人站成再排,个个满脸的灰色,破露的棉絮在初阳下面绽成灰白色的花朵,但是他们的气势不减,仍显得那么雄壮威武。熊耳山的老百姓们三五成群的站在两侧,两眼盯着老榆树上楚天河指指点点。小月母女屹在人群里惊诧的看着这一切。
陶宪雄站在广场中间队伍的前面,一指捆在老榆树上楚天河说:“弟兄们!楚天河身为义勇军的连长支带头糟塌女人,丢了我们义勇军的脸啊,弟兄们!我们都是生长在这块白山黑水土地上的亲人,谁没有个亲子热妹儿的,现在日本鬼子欺负得她们已经够苦的了,这楚天河却又在她们的伤口上撒盐,你们说说,这是我们应该干的事儿吗?”说到动情处,陶宪雄眼框里涌出两泡泪水。
那些弟兄们听着,渐渐低下脑袋,他们想起来张大志的姐姐就是被日本鬼子糟塌死的,现在他们好象突然明白了这个道理。
陶宪雄拔出腰间的驳壳枪,先是转过身去单膝跪在地上,对着熊耳山的老百姓们说道:“我这里代表楚天河和我的弟兄们给乡亲们谢罪了,给小月姑娘谢罪了!”
熊耳山的乡亲们一片唏嘘,小月伏在她娘肩膀上剧烈的抽泣,小月娘拄着拐仗的手在颤抖,顷刻间两眼布满云翳。
陶宪雄站起来,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的朝楚天河走过去。
楚天河长满胡子的脸青紫,两眼窝里和腮上有着一层亮亮的膜儿。
陶宪雄举起手里的驳壳枪,冰凉的枪管顶着楚天河的脑袋:“天河!我会永远记着你!你别怨我,这是军纪!”陶宪雄的泪水顺着脸颊淌下来,立刻便被北风吹干,留下一层与楚天河同样的亮亮的膜儿。
楚天河笑着说:“营长!你开枪吧!这是我楚天河自己的错,怨不得别人,只是苦了小月姑娘。”楚天河的声音有些更咽。
陶宪雄不忍卒看,食指慢慢的扣动扳机。
突然,人群里传来一声女人的呼叫:“营长!”
陶宪雄回头望去,原来是小月从人群里扑出来昏倒在雪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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