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施援手起拱石殿04（2/2）

“二师兄聚精会神的样子真帅！”小芹在一旁看的发呆。

蒯祥转向她：“好了，回客栈吧。”

他边走边沉思。

小芹问：“二师兄这一路上一言不发，琢磨什么呢？”

“这件事我想管一管。”他说。

“庙观的事情吗？”

“对。”

“你如何管？”

“我想帮这些工匠把这个石殿的顶子给弄出来。”

“芹儿就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

“天下工匠是一家，咱们既然遇上了，自然不好袖手旁观。”

“这种没有梁的顶子，你以前干过吗？”

“没干过。”

“那你也敢出头？”

“万事总有头一回。当年你爹盖那座没有一根钉子的门殿，不也是头一回嘛。”

“那是怎么回事？”

“师父没跟你说过吗？”

“没有。”

“也是，他老人家的杰作太多了，说也说不过来。”

“那个门殿！”

“哦，门殿。苏州官府要修一座门殿，为图吉利，要求门殿里不准有一根钉子。这个工程谁都不敢接，师父自恃一身本事，领下了这个活。他想出了一个别出心裁的施工方案，只用了一个月便把这个门殿建造了出来。交工时官府来验，果然不见一根铁钉。”

“那是怎么造的呢？”

“用一块块长短木头拼成网，互相串联勾搭，组成一个碎木阵。最为神奇的是，承接整个大殿屋面重量的大梁，中间断裂，竟是用两根断木拼接而成的。见者无不赞叹。”

“有点儿意思。”

“方案是你爹设计的，可你知道是哪家施工队干的活吗？”

“哪家？”

“我爹带领的几名香山工匠。那时我爹二十来岁，与我此时年纪相仿，正是血气方刚。”

“呵，那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吧？他俩那时候就在一起，怪不得老哥俩这么铁呢！”

“是啊，他们合作至今。洪武二十五年，朝廷扩建应天皇宫，也就是南京的皇宫，广招天下能工巧匠。工部慕你爹大名，招聘他带着我爹等一众香山工匠，参与施工。自打那以后，蔡、蒯两家便再没离开过皇家工程。”

“你在北京皇宫的角楼工程中，也借鉴了这种断木拼接工艺，对吧？”小芹猜测。

“对，举一反三。”

“当年我爹接下的毕竟只是一个门殿，”小芹道。“干砸了也不致有太大风险。你在北京造的角楼也是纯木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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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驾轻就熟，而且背后有太子爷全力支持。可这回不一样，汉王要的是石殿啊！汉王什么人你不清楚吗？没有他的故意刁难，我们也不至于千里迢迢跑了出来，寻什么图纸。如今图纸尚未寻到，你又自个儿往他刀口上撞。你就没想过后果吗？”

“后果就是给这些工匠们解了围。”

“你真有这份把握？”

“有。”

“这样的石顶以前也有人造过吗？”

“同样的石顶也许没人造过，可同样的石结构古来便有。”

“说来听听。”

“赵州桥。”

“以前只知道二师兄木工是一绝，没想到石工你也通。”

“木工石工，道理相通，触类旁通嘛。”

“你的胆子真够大的！”小芹道。

※

次日一早，蒯祥和蔡小芹来到镇公所，这里已被汉王府的人临时征用了办公，门口站着两名卫兵。

蒯祥走上前：“二位军爷，劳烦通报一声，小可有事求见你们王指挥使。”

一名卫兵问：“你是何人？”

“小可姓朋，单名一个羊字，一介游商。”

“你求见指挥使大人所为何事？”

“听说大人正为修石庙之事烦恼，小可特来为他解忧。”

“就你？”卫兵怀疑地打量着他。

小芹插话道：“你们别以貌取人，我家老爷祖传好手艺。不让进？错过了机会可责任全在你。”

“好吧，在这儿等着。”卫兵终于说，不情愿地进门去通报。

不一会儿，卫兵返回：“跟我进去吧。”

蒯祥对小芹道：“你就等在外边吧，我去去就回。”

“不，芹儿跟你一起进去！”

蒯祥无奈：“哪儿都少不了你，好吧。”

两人随卫兵走进镇公所时，王斌正与枚青议事。

蒯祥施礼：“小可朋羊给大人请安！”

王斌转过头：“朋羊？这个名字新鲜。哪两个字啊？”

“回大人的话，朋友的朋，山羊的羊。”蒯祥回答。

“好吧，不管你山羊还是绵羊，”王斌上下打量着他，“能办成我的事就是好羊。”他的目光又移到小芹身上，心想，这孩子的模样着实俊俏。

蒯祥看出了他的心思，道：“他是小可的僮仆，叫蔡芹。”

“哦。你会修庙？”王斌的目光转回蒯祥。

“小可家里世代匠籍，虽然目下做些小本生意，但家传技艺仍不敢丢。”

“你打算接这个活？”

“正是。”

“好啊。可你知道吗，我们要的这座石殿不准有一根木头。”

“这个小可听说了。大人尽可放心，既然是石殿，当然不会有木头。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干活需要劳力，单凭小可和小可的这个僮仆，是远远不够的。还望大人将羁押的工匠们放出来，给我做帮手。”

“这个好说。”

“还有，小可要的一切材料都必须备齐。”

“那是自然。需要什么，你尽管说。”

“请给小可备三十根原木。”

王斌火了：“你逗我玩呐？我要的是石殿，石殿懂不懂？纯石头的，说好了不准有木头！”

“大人误会了。小可要木头，这并不等同这座庙观就要用木头造了，小可自有用处。到时候小可交给大人一座纯石头盖起的庙观大殿便是了。”

王斌将信将疑，扭头看枚青。

枚青有几分无奈：“眼下工地上是真没辙了，王爷那边又催的紧……”

王斌转向蒯祥：“好吧，就依你。那你何时能建成？”

“给我三日。”

“好，我们一言为定！你若真的三日建成，本将军这里重重有赏。若建不成……”

“小可甘愿领罚。大人如何处罚那些工匠，便如何处罚小可。”

“痛快！来人！”

卫兵上前：“大人！”

“把关在谷仓里的工匠都放出来吧，听朋师傅统一调度。”

“喏！”

蒯祥拱拱手：“那小可就去工地了啊。”

他领着小芹退出后，一旁的枚青有几分忐忑：“如此重要的工程一下子就交给了这么个素不相识之人……”

“也是。”王斌忽然也感觉这一决定似乎太过轻率。

“标下找几个人看住他们？”枚青提议。

“好。不过，让士兵把守在工地，他会觉得咱们信不过他，再暗中做下什么手脚。这样吧，不要声张，派几个人，远远地盯着。”

“明白了，标下这就去办。”

※

石庙的工地上堆放着一堆原木。

工匠们站成排。

蒯祥面向大家，布置任务。

“各位兄弟，我朋羊领下了这个活，还得需要大家的支持，众人拾柴火焰高嘛。三天砌出一个这么大的拱顶，的确紧张了些，可只要你们听从我的指挥，这个活并不是无法按时交工。”

工匠们纷纷道：“朋师傅您尽管发话!”“我们有的是力气！”

“好吧，咱们分成三个组。第一组锯木头，我会给你们尺寸，你们把原木剖成木板，然后用板子搭脚手架，做高櫈。第二组垒石柱，石柱垒成圆柱形，如何垒，一会儿我会给你们示范。第三组切石砖，也就是把石料切成一边略宽一边略窄的砖形，这是咱们起拱顶的料，至关重要，石料对形状的要求十分严格，我会亲自领着你们干。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工匠们齐声回答。

“那就干起来！先分组！”

分成三个组的工匠们各自投入到各自的工作中。有锯木头的，有垒石柱的，有切割石料的。工地上一片有序的忙碌景象。

蒯祥在各组之间巡回，手把手地耐心指导。

蔡小芹凑到他身边：“二师兄，我干啥呀？”

“你？去给大家烧水吧。”

“得令！”

“还有，把这个包替我看好了。”他取下背在肩上的布袋，递给她。

“终于肯下架啦？”她把布袋背在自己肩上。

“哪儿那么多话，还不赶紧烧水去！”

小芹轻轻捅了他一下。“二师兄，你看那边。”她指向不远处的一片小树林。

蒯祥抬头望去，但见几名士兵在树林边上坐着。

小芹道：“他们不放心，怕咱们跑了，盯着咱们呢！”

“盯着好啊，给咱站岗放哨，多安全啊，省得强盗骚扰！”蒯祥自我解嘲。

“要说强盗，他们就是强盗！”

“你终于说对了一回。”

“得了，二师兄知道了就行。芹儿烧水去了。”她转身跑开。

蒯祥走到垒石柱的一组处，看着田铎麻利地垒出圆筒形的石柱。

“小伙子，叫啥名字？”蒯祥问。

“田铎。”

“手艺不错嘛。”

旁边的一名工匠插话：“小田师傅是俺们这里手艺最好的石匠，您看石窗上的那些花棂，就是小田师傅雕的。”

蒯祥打量着花棂石窗，暗自点头，嗯，有点儿意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