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啼序(三十六)(1/2)
细风吹雨花欲谢,情疏意远只香留
泪融残粉愁闷寒,春色月影相宜照
追忆历朝先帝众嫔妃落发的日子。无论你曾经是多么风华正茂、倾国倾城,三千烦恼随青丝一落,也都是尘归尘土归土的安静了。在这尘封土积,蛛网纵横,塑像已残缺不全的千年古寺中,壁画因受情泪风尘的侵袭,也色彩斑驳模糊不清了。主持慈安面无表情的为静空师太递着工具,周围不可避免的哽咽乃至心痛哭泣充斥在整个殿里。慈安浑然淼茫不知道为什么这些经历过世间爱恨情仇的女子要哭得这么伤心,也许因为她们从来没有享受过一头青丝的日子,所以无法体会吧。
想到这里,慈安忍不住望向正出神静心打坐的我,在她心里。前日闺阁宫中那个曾经娇身冠养的女子在今日也要低下高贵的气质来皈依佛门,慈安居然很想亲眼看看我伤心落怀的样子,可惜她再次失望了。
正自己聚精会神养性平缓心中波动起伏,慈安看了看站在我身旁的彩云和春儿,严肃拘谨道:“凡是来此空门中的人是不该有人伺候的,只是宫里头皇上亲拟下懿旨让你效仿武周朝武则天体念佛经妙法,可有人伺候在旁。”她忙改嘴道:“罪过,实然是清世祖顺治帝的先例,那么也就让她们两位跟在你身边一同修行吧。”
彩云和春儿脸上微露喜色,当即应了。我抬头,正殿中供着的不是释迦牟尼也不是观音菩萨,而是一座巨大的普光如来。大佛前置一大石香炉,刻“普度众生”四字。炉下石床右侧刻着“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左刻着“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无故彼无,此灭故彼灭,唐朝贞观十三年春吉旦立”。
佛像打造得身金灿耀眼,在清逸脱俗的烛火下更显得宝相庄严。我心底忽然惊悸,念及初生的盈满胧月,一时大觉人生悲苦辛酸,轻轻道:“人生在世,如身在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这世间诸般痛苦。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如来菩萨果然佛法深远。”
慈安举目笑着望我一眼,取过身侧一盏白色的宝瓶,以手蘸取了瓶中的露水点到我额头上,道:“相传于阿弥陀佛又有“甘露如来”、“甘露王”的称号,释迦牟尼就有‘我为大众说甘露净法’之语,甘露能解世间悲愁,既然出家为尼,已身在红尘之外,任何心中烦恼惆怅可尽抛之于云烟了。”
她的语气悲悯慈祥,神色温和善良,仿佛能洞晓世间一切的无奈。眼里流露出人生一期的生命,犹如轻尘栖弱草。我微微颔首祈福,亦是心领了。她指一指身边一位膀大腰圆的尼姑道:“这是我师妹,法号*,掌管本寺的一应起居零碎杂事,你以后有什么不明白,缺些什么就找她吧。”
如此简单吩咐过,也便散了。
用完斋饭之后,已是薄薯入夜了,修建在紫禁城郊外的卧佛寺是大唐一直以来誉为第一佛寺,在寿安山的山峰中间凹陷处,寺依山势而建,坐落其中,殿阁巍峨壮丽、屋檐上翘,若飞举之势,极是气宇辉煌。
刚走出寺院大门外,被刺骨的山风一袭来,身上便有些凉浸浸的。彩云和春儿忙收拾了行装随之跟在身后,一边一个扶住了我,彩云叹息轻声道:“这春季里的山风怅然透过一丝丝微寒,香玉妹妹刚病好不久,别吹坏了身子才好。”
自出宫,她再不唤我“香玉娘娘”,怕我再因宫中生活伤心烦恼,又因为我初入宫年纪尚小确实尴尬不明,权宜之下只唤我“香玉妹妹”。说话间,已搭了一件外袍在我身上。
即将升起的明月半悬在对面险峻陡峭的山壁上,黄白一轮如要沁出奶昔来,映得半边天色都凝成霜露一般冷寂白皙,直叫人心里闷住了一般难受忧伤。苍茫的暮色如雾渐渐弥漫在无边际的山林开来,四边的山色也有些沉然烟缕两模糊,郁郁葱葱的高大松柏掩映下的古刹,钟声悠悠,香烟袅袅,反而让沉坠尘世的风,带着宁静的倦容,撩动了尘封的心弦,吹疼了我记忆深处的落红。
我静静道:“原来在宫里还未演绎太多的荣辱成败,悲欢离合。都亦然来到空门感受无喜无忧的平淡日子。听听暮鼓晨钟,咱们以后的日子就是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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