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 物是人非百感集，蒂花之秀夺榜首（1/2）

远观如鳞次栉比之高楼，近看如精雕细磨的錾刻，区区十数日之别，张存秀再看到智能中心的塔式机群时，只能叹为观止。而这一次来到智能中心的路上，张存秀没有听到黑白的引路，也没有见到鄢然一笑百媚生的尹乐乐。

即使是站在了这倾注民初先生全部心血的终极计算机之前，他都没有看到那个坐在轮椅上会对自己如同长者一样惇惇和善的老先生，心里感到空荡荡的，但没有多想。他只是静静的等待，等待着如同黑洞一样的深黑结局。

“你在等谁？”遥远的空气中，黑白还是问了一句。

“原来你在这里。”张存秀松了一口气。

“我自然一直都在。”黑白语气不惊。

“嗯，我在等先生。”张存秀说。

“……”黑白沉默片刻：“他不会来。”

“先生他怎么了？这次回来，他竟然没有叫我见面。”张存秀有些急切。

“先生很好，他只是活成了自己理想的模样。”黑白语波微颤，“他一直看着你。”

“在哪里？”张存秀问着虚空。

“就在你眼前啊……”黑白觉得自己心里似乎有一种堵塞的感觉，他也不禁想到那个笑容和朗的先生曾笑着说：我很喜欢那个叫做张存秀的小伙子！他和你恰恰相反，说你最是无情的话，张存秀偏是个多情的孩子。

“你……您这个孩子回来看你了。”黑白与虚空说话，毫无悲伤的语气却让虚空都沉重起来。

“眼前？”张存秀抬头看着这耀眼的终极计算机，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失了心一样撞在塔式机的外壳上，用自己的手狠狠砸开、剥开那一层冰冷的金属外壳，他希望见到的是一排排冷酷无情没有生命的线路。

而不是，眼前这一颗散发着微光的，大脑。

“先生！”张存秀忽然就哭了，“连你也不在了！”

呜！哇！呜！哇！智能中心的警报刺耳地响起，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有一堆人围到了这里，他们看到一个年轻人失魂落魄地跪坐在地上，对着塔式机群里那一颗冰冷的大脑哭泣。

大家都明白了什么，只是默默关掉了警报，才能听到年青人哭的声嘶力竭，好像要把这一个月里所有的苦难悲伤哭的干干净净。在场不少人跟着流下眼泪，他们望着塔式机群里的其他四十八个核心机箱，每一个机箱里，都有一颗活人的大脑。

用生命，赋予机器智能。

这就是民初先生的选择，他永远都能像这样，活在冰冷的机箱里了。

怪不得这一次回来，先生没有找自己见面，而先生留给自己的那一把刀，却成为了他最锋锐的武器。

“原来，一切都是先生安排好的。”张存秀想明白了很多事，自己成为龙魂的一枚暗子也是先生的意思，但是偏偏也是张存秀自己一步一步做出的选择。民初对张存秀的一步步引导，没有让张存秀觉得反感，反而觉得这样是一个长辈将自己的一部分意志传承给自己。

“这个世界之所以能进步，就是因为上一代的人，将自己的能力以不同的形式传递给下一代。”张存秀觉得自己踩在了巨人的肩膀上，这一刻他突然没有那么难过了，“先生给了我一条路，而他自己也就能朝着他自己觉得有希望的路，一直走到生命尽头。”

“能为了自己的理想而死去，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只是没了先生的新学会，总觉得缺少了一些温暖的情怀，尽管这个地方温和依旧，却让张存秀有些陌生。好在太学已经开学了，王昊可钊他们也正带着白奕在战争学院那边学习。

一想到好友和妹妹，张存秀就有了奔头。

战争学院，基础实验室。

“哇！可钊哥哥！钠这种金属真的会在水面上飞唉！”白奕小心翼翼地将一小块钠从煤油里取出来，然后丢到大烧杯里，钠块迅速在水面上乱飞起来，小孩子心性让她鼓起掌来。

“给你变个魔术，现在往这杯水里滴几滴酚酞溶液，水就能变红！”可钊也很喜欢小孩子，尤其是听话而且爱学习的孩子，尽管很少有这样的小孩，但是把孩子们努力塑造成爱学习懂上进的模样，也是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可钊！奕儿！我来了。”张存秀推门而入，看到实验室里还有很多太学学生带着明显更年轻的孩子们做实验。

“哥哥！”白奕丢下镊子跑过来，跑得太快又不好意思投怀送抱，就忸怩地拉起张存秀粗糙的大手，“快看，我们在变魔术呢。”

“魔术？”张存秀哑然失笑。

“科学就是最伟大的魔术！说的没错。”可钊挑挑眉，“像可钊哥哥这种大魔术师，一般被尊称为……魔法师！”

“书呆子。”张存秀同时开口。

“去你娘的。”可钊一脚瞄准张存秀的屁股，“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哈哈哈。”小丫头直乐呵。

张存秀灵巧躲开，赔笑说：“不过你可钊哥哥还是很有才学的，你要是想成为科学家，可以和这家伙多学习学习。”

“那是，大科学家就是在下！”可钊推一推眼镜。

“好！”小丫头眼睛里并不排斥这样的学习方式。

“这就开始化学了？会不会太快啊。”张存秀问。

“不快，现在的孩子智商高的很，而且咱们教育资源过剩，这样的亲手实验性质的教学既有趣又培养动手能力。”可钊羡慕极了，“可惜以前咱们就没这个条件。”

“那你可得把我妹妹教好了，要不然揍你。”张存秀见可钊这么膨胀，出言威胁。

“切，懂不懂名师出高徒。”可钊傲娇极了。

“你这家伙，怎么这么长时间不见，飘得不行啊。”张存秀表示不理解。

“你是不在基地，你都没有看到什么叫真正的日新月异。”可钊两眼放光，明亮到让张存秀都心生憧憬，“你们出发以后，机甲研究立项，纳米机器立项，觉醒者基因优化项目立项。只用了两个星期啊，机甲投入使用，让普通人也能对抗成千上万的丧尸！这些项目我都有参加，而且我可是科研骨干！”

“卧槽，这么牛逼。”张存秀当真是被可钊如今的成就吓到了，兄弟如此飞黄腾达，也让他感到十分放心，这样他就不需要抽出精力来担心兄弟们过不好了。

“你就放心把白奕交给我吧，如果她想要走科研路线，等我一个月拿到太学的结业证书，就能留在太学直接担任特聘教授。这样一来，白奕跟着我，可以说万无一失！”可钊拍胸脯保证，“别看我打架不行，要说起担当来，我绝不比你们差。”

“好。”张存秀开怀大笑，他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妹妹的头，粗糙有力的手让白奕感到安心，对自己的未来也越来越充满希望。

可钊能不眠不休守护重伤的队友数日，足以见其心力极强，能够在这末日里成为觉醒者，也是他这样的人应该得到的待遇。

午餐时间，明日战队的众人聚集在大名鼎鼎的劳动餐厅，在这里就餐的大部分是青壮年人群或者有一定脑力、劳动力的年轻人。如今的时代里，最可怜的就是没有食物来源的老人，因此代表社派的劳动餐厅每天都会发放给没有劳动力的人们三个馒头作为救济粮，那三个小小的馒头，根本食不果腹。但是即使是这样的救济粮，数万没有劳动力的人都能吃垮劳动食堂。

“所以最热门的任务，一直都是粮食收集任务。”王昊享受着自己的营养午餐，一斤牛肉两斤牛奶，包子二十个，“更何况觉醒者越是实力强大，需要的食物就越多！除了一日三餐，我们还需要更浓缩的营养。”

“现在除了战争学院的学生战队，龙魂外勤，社会上也成立了很多组织外派人员，比如说猎人工会，黑街黑市商队，觉醒者工会等等。”可钊每顿饭都要加上十个鸡蛋黄，充足的卵磷脂能满足他的大脑营养。

“方圆二百公里的粮食已经收集的差不多了，目前还在运输阶段。不过这些粮食总会有一大半被帝派、黑街瓜分掉，而且这些粮食具有不可再生性，总会吃完的。”杨梅作为普通人，只需要一个鸡腿，两个包子就足够了。

“新粮食已经播种了，而且是全新的突变种，产量估计能够满足很大部分的内需，但是成熟需要过完这个冬天。”潘大海啃着一整根羊腿，“我打算下午接个任务，去一趟三百公里的县城搜索物资，大家谁下午和明天没事？”

潘大海拉着五六个人在线领取了任务，打算用完餐就出发。

“哥哥姐姐们都好厉害啊。”白奕端着小碗用筷子插着米饭，闷闷不乐的。

“奕儿，怎么了？”张存秀问妹妹，“是不是觉得自己被忽略了呀？”

“嗯。”孩子点点头。

“怎么会呢，等你身体强壮一点，哥哥亲自带你出一次任务怎么样？”张存秀说。

“存秀！你也太大胆了！”杨梅惊到。

“没事，我的妹妹，也需要勇气。”张存秀紫眸一亮。

“有道理，不能把孩子都培养得软了吧唧的！女孩子也得硬气！”王昊拍桌而起。

“你的意思是老娘不够硬气？”杨梅在王昊腰间狠狠一掐。

“嗷！”王昊吃痛跳起来，大家眉来眼去心知肚明，假装没看见两人打情骂俏。

这样的时光，真快乐。张存秀这样想。

整个下午难得清闲，张存秀没有跟着潘大海他们出任务，而是想在新学会里面四处走走，也许能找到一些先生留下的痕迹，这样，这个地方就没有那么悲凉了。

“黑白说，你有了一个妹妹。”尹乐乐果然在安静的公园角落里临习书法。

“是，很可爱的小丫头。”张存秀微微一笑。

“想不到，判官也有这么柔情似水的一面。”尹乐乐一笔重墨，如晕染在张存秀心头。

“你知道了？”张存秀先是一愣，然后想起黑白无影无踪的能力，倒也不觉得奇怪。

“果然和先生说的一样，你骨子里有一分嫉恶如仇的东西。”乐乐轻轻拢起发丝，“但是走上这条路，你就不再是原来光明的你了。”

“我知道。”张存秀看得到自己心里的黑暗，以及那一份暴虐的嗜杀。

“既然遇到你了，就多说一句，毕竟我们都算是先生最亲近的后辈。”尹乐乐表情微微自豪，却难掩悲伤，“如你所见，我是个没有太大追求的人，不到把我逼得走投无路，我大概是不会像你一样站出来直接面对敌人的。”

“那样的事情，我做不好。”尹乐乐想起了离开上京的那天，只有自己、黑白和先生三个人，“其实先生也做不好。我希望你能将我说的记在心里。”

尹乐乐漂亮如宝石的的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张存秀，红唇轻启：

“你不要太相信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