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众生如蚁世如狱，凡躯成神姬无双（1/2）

“我从小的梦想，就是当救世大英雄！”

姬无双总是和别人说起自己的理想，也在反复提醒着自己。但是和平年代，什么样的人才是大英雄呢？姬无双一直都困扰于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同样消磨了他大半的青春。

“姬无双！你怎么又打架？叫你家长过来！”小学班主任的脸，姬无双已经记不清楚了。

“老子不叫！”但是他倔强的模样，和成人以后的自己，一定一模一样。

“后来呢？老大，你叫家长了？”身边围坐的战友们都十分好奇姬无双的过往，就好像真的在听一个，英雄的故事。

“当然了，反正叫了也不会来。”姬无双硬朗的脸上划过一丝落寞，然后他重新微笑着讲述着，诉说着，而自己也陷入了尘封的回忆中，权当给兄弟们讲讲故事，放松心情好打仗。

“我爸啊，他是一个活在传说里的人。从小到大，我几乎没有见过他，即使见面了我也会……躲着。那时候妈妈总会和我说，你爸爸是个大英雄，我第一次听英雄这个词，就是我妈用来形容我爸。我每次闯祸，老妈都会教育我，说英雄的儿子不应该闯祸。”

“你们说说，当英雄的儿子也太憋屈了！这不行，那不行的！那时候我觉得‘英雄’这个词，简直逊毙了，就好像是关在动物园里的狮子那样，温驯可悲。后来我长大一些了，电视剧里和动画里的内容我能够看懂了，那时候，就觉得仙剑里的景天（ps：出自仙剑奇侠传三）真是大英雄！”

“那时候我上小学了，还总是和别人打架，而且总是没输过。最严重的时候，就是打断了别人的鼻梁骨，班主任和教导处的人，甚至学校里一些我见不到的大人物都出面了，要求见我的家长。而且，必须父母都来。那一天可真是太逊了。”

大家侧耳听着，完全忽略了运输车轰隆隆的嘈杂。

“妈妈难得打扮漂亮，一大早就送我到了学校。上午的时候，我被叫到教导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和我的父亲有了目光交流。老爸笑了笑，疲惫的脸上全部都是疲惫，然后教导主任劈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听君一席话，胜闻一阵屁！我是一点儿没记住说了点儿什么屁话。”

战友调侃：“要是这种大祸，我爸非得揍死我。”

“揍我的是我妈。她一边打我，一边会说，你爸爸可是英雄！”

“而我爸却没说什么，反而拉住妈妈抱了一下，然后老妈就停止打我了。这一瞬间，老爸还是很像个英雄的。”姬无双漾起微笑，“然后老爸说了一句话，我想我会一直记得。”

“我听你妈妈说了，你想做英雄。你打同学的原因我也明白了，你做的不错！英雄首先要做到的，就是不被任何人欺负！你妈妈除外！”姬无双看看战友们，“这也是为什么，我再也没有输在打架上的原因。除了我爸，我还真没听说过谁夸自己的孩子打架的。”

“不过，那天以后，我因为打架被叫家长，老爸再也没有来过。我就很好奇，老爸的工作是什么？后来很快，我上了高中，别看我老闯祸，但是我认为都是侠义之举，而且我成绩很不错的！老妈只是稍微找了一点关系，我就进了当时我们那里，最好的高中。”

“入学的晚上，老爸给家里打电话了。他说了一堆寒暄的话，而我就问了一句，‘我什么时候能见你？’，然后老爸和我说，想见我么？”姬无双身上突然有了一种浓郁的情绪，伤感而温暖的感觉，让人想要听下去，他说，“我说，嗯。然后我爸似乎做了很大的决定，他说，那说到做到啊！英雄要说到做到！我拍胸脯保证，那当然了！他说，那你要上很好的军校，然后加入军队。”

“我这才知道，老爸是一个军人。但是最让我不明白的事情，就是认识我爸的所有人，都说他是一个英雄！但是后来，他竟然食言了。”姬无双突然加快了语速，整个人变得悲伤起来，“我再见到他，就是一块冷冰冰的石板了，上面刻了生卒时间，他的样子，很陌生。认识我父亲的人都会告诉我，你的父亲是一个真正的英雄。后来我知道，他参加了长期的特殊任务，为了保护百姓群众牺牲了。真好奇啊，当英雄是什么样的。”

“老大，我们知道英雄什么样子，你就是我们的英雄！”战友们凑过来。

“臭小子！”姬无双一拳打在战友结实的身上，然后五指张开放在面前，他说：“这次任务，都他妈给我活着回来。报数！”

“一！”

“二！”

……

“十一！”

大家一个接一个把手叠在姬无双的大手上面，一个战友笑着说，“有你在，我们能出啥事？”

“嘴贫！”姬无双一脚踹过去。

满载战士的运输车像蚂蚁一样连成线，跨越了一座座城市。目的地：哈市；时间：大灾变当晚；任务目标——清扫哈市所有威胁！

也许这天夜里，全国各地的人们大多是失眠的，大家都反复浏览着官方论坛上大量的丧尸数据，但是却质疑着这些数据的来源。因为仅仅一个夜晚，如何能获得如此之多的资料呢？几乎囊括了所有的丧尸种类，甚至还有大量的觉醒者出现！当然，人们更不会了解这些一笔一划写在网页上的信息，是多少华夏将士用生命换来的。

大部队于傍晚抵达哈市，这一批部队，是从附近省市临时调集的部队，经过灾难爆发后一下午的战斗，很多士兵都失去了亲近的战友，现在又马不停蹄地汇往哈市。自高速路口进入城区，一路上采取边前进，边驻扎的方式，每清理完一个区域，就留下一个小队的人原地驻扎，并且巡逻搜索。

姬无双也失去了很多伙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战友倒在血泊里的那种无助，已经让姬无双感到麻木，最让人感到讥讽的是，生前不为人知的战友们，死后才会被人们叫做“英雄”，就像是老爸一样。

英雄，等于死亡么？

他想起年少的自己，独自站在父亲的墓碑前，用力抓着冰冷的石碑，沉痛的哭泣着：“你这样的人，不是我想要的大英雄！”

姬无双掂了掂兜里一包沉甸甸的子弹壳，每一颗都是一个逝去的战友。姬无双背负着太多亡魂，有亲人，有战友，还有敌人。他见证了太多死亡，死亡模糊了他对英雄的认识。

哈市大扫除行动开始！身为队长的姬无双带领着手下十余人的小队，感情深厚的战友们有幸都在最初的灾变中幸存了下来，并且一起参与这次重大行动。作为经验丰富的老牌特战队，大家不仅身经百战，而且配合默契，很快就攻占下了一个又一个小区、街道。但是面对近乎铺天盖地而来的尸潮，搅动潮水的士兵们哪能没有牺牲。

啪！姬无双点燃一支香烟，他看着清扫战场的战友们，心里默默点了一遍数：“一，二，三……十。”他默默捡起一个弹壳，在自己手里擦了擦，好像嫌弃弹壳不够明亮，擦着擦着眼睛竟然有些花了，他自言自语：“特么的，眼睛又花了，人都看少了一个。”

“明明，还在我耳边，老大老大叫个不停！”姬无双双眼失神，耳中似乎听到了熟悉的战友在喊老大，他再次数了数人数：

“一，二，三……，十一。”他擦了擦子弹壳，然后把弹壳丢进自己的袋子里，“特么的，好沉重。老子就知道，不会数错的。”

人少了一个，弹壳多了一个。

“英雄，多了一个。”姬无双上了膛，“去特么的英雄，老子不当了。”

上京。作为华夏之首，上京是命令下达和执行速度都最快的地方，仅用了不到三小时，所有的部队都集中起来，保卫着华夏的核心和集中过来的群众们。平日里繁华的上京，成了丧尸的捕猎场，千万人口在三小时内只能存活不到百分之一！

为了尽快撤离这个人口极度密集的首府，中央很快就决定全国幸存者迁往哈市。上京是第一个执行迁徙计划的城市，同时为了安抚广大幸存者，相关人员时时刻刻向群众汇报着哈市清扫计划的进度。

“最新消息！哈市清扫进度达到10%，预计今晚可以首批迁入！”这则消息感动了无数群众，很多人第一次在上京这个城市听到如此温暖的消息。

而这则消息背后更多的细节，以及随之而来的巨大压力，只有核心的领导人们得以而知。他们接收到了更详细版本的通知：

“哈市清扫进度，是市区（绕城高速公路以内）的10%。战损比100：3，牺牲人数69人。尚未进入人口最密集区域，预计晚上可以首批迁徙。”

“看来战况还是很良好的！上京是很难守住了，从来没想到过，群众的力量有一天会以这种形式，反过来进攻人类。”首长心情沉痛。

“为了活着，又有69条鲜活的人命……他们是英雄，我们只是借他们的光，活下去罢了。”二号首长双目通红，“每个人，都该有追求美好生活的权力的！偏偏我们让他们，让那些兵娃子去送死！”

“我们只能背负着所有亡者，继续发挥我们的作用！这样华夏才不会垮！”首长语气坚定，“下达命令，哈市所有部队，不惜一切代价，今晚拿下哈市！第二批增援马上出发！”

平日里沉着冷静，仿佛面对天崩地裂也不会动容的大领导们，此刻将忧国忧民深深镌刻在脸上，对每个人的死亡都好像失之至亲一样心痛。所有人，整个上京的人，都在等待着哈市最新的消息。

哈市。这里早已变成了炼狱场。

随着部队的推进，战士们发现了丧尸不仅密度增加了，而且出现了一些凶猛的品种，这些异常的因素导致推进速度大大降低。将士们只觉得一座山压在头上，挡在面前，但是他们又不得不往前杀杀杀！不仅是军令如山，更有千千万万老百姓等待着他们的捷报！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为了提高速度，所有小队商量取消了临时驻扎的制度，时刻以全员全速前进！不停的枪火和死亡，令整个哈市弥漫着硝烟和焦臭的味道，将士们心里流淌着热血，甚至已经开始幻想胜利后的荣耀。

枪火和爆炸的威力，让战士们忽略了敌人的数量，也让他们忘记了，在这座巨大的城里，活着的人才是少数!

那些孤注一掷，一股脑冲锋的队伍，很快就发现没了后方的驻扎部队，他们很快就被丧尸包圆了！他们身后刚刚清理的街区又会被新的丧尸填满！宛如石沉大海一样，他们沦陷了。

一时之间，群龙无首。姬无双实在是忍不了了，他不想就这样变成人们口中的英雄，哪怕是违反军令，他也要让大家活着重新退出哈市市中心！哪怕自己就是个小队长，他也有他想要做到的事情！

“他妈的听好了！我有二十八个子弹壳！第一个是我爸！还有我的战友、敌人！我见过很多死亡，可能是这里杀人最多的也不为过！我不怕亡魂!也不怕死！”姬无双站出来，朝着天空狠狠扣动扳机，“今天，就算你们全都变成我兜里的子弹壳！老子也要杀出去！如果我死了！你们也揣一个子弹壳！”

“原路杀回去！”黑压压的丧尸，已经逼疯了所有人。

“杀！”

“活着！”……

死亡，最能洞悉自我。扣扳机到双臂发麻，双耳失聪，双目眩晕，姬无双渐渐明白了自己追求的是什么。

不是父亲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