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孽场（二）（2/2）

“那是不是所有动物、包括许多单细胞生物，都有某种程度的向过去学习的能力？”墨白向她提出疑问。

女人的笑更明显了：“以刚才的海蛞蝓为例。从进化的角度来看，的确很难在海蛞蝓和人类之间建立起直接联系，但两者都有神经元，而海蛞蝓也形成了某种类似于记忆的东西。如果你捏了它的鳃。”

女人抬起金属手臂，捏了捏墨尘紧致的脸颊。这个动作并没有引起他的不满，他的注意力被刚才的对话吸引了，甚至没有注意到女人表现得太过灵活的机械手臂。

她盯着他的眼睛，说道：

“那在下次你把手指靠近它时、它把鳃缩回去的速度就会快一些。有人找到了海蛞蝓学习该动作时随之加强的突触连接，以及引发这种变化的分子，挺令人震惊的是，人类神经元中……也含有类似的分子。”

目光相离，女人站起身下意识的用双手随着自己话语比画道：

“神经元的独特之处在于，它们可以和成千上万的神经元相连、建立起独特的联系。而这些连接之所以能构成神经网络，是因为这些独特的联结关系和突触能够随着信号加强或减弱作出调整。因此，每段经历都有可能改变这些神经联系之间的相对强度。”女人的声音越来越激昂，音调也慢慢上升。

“但无论是这些分子、还是它们控制的突触，都不能被视作记忆。当你仔细研究了这些分子、以及它们的离子通道状态、酶、转录程序、细胞、突触和整个神经元网络之后。”

女人忽然转回身，两手用力地压住墨尘的双肩，再次回归刚才的对视当中。把男孩从刚才的惊人的话语中拉扯出来，他从女人的眼中读出了两个字

“疯狂”。

女人一字一句很认真的说道：“你就会意识到，大脑中……根本没有储存记忆的地方。记忆……便是系统本身。”

实验室内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女人因刚才过度激动而剩余的喘息声。

花瓣还在血色水池中摇曳，女人扶着男孩肩膀的姿势保持了良久，待呼吸缓缓平稳下来，墨尘闭上了眼，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她也慢慢地收回了手臂，恢复了之前的冰冷模样。

“所以你刚才跟我说这些，是……为什么？”

还未等女人回答，他继续道：“比起你说的这些，我更关心接下来的我你打算怎么处置。”

女人转过身背对着他，看不清她眼里神色的变化。整理了下情绪，她仰头摆了摆，发丝随着头颈的晃动，荡起片片波浪。

“可能是我一个人孤单久了吧，没人说话，才会和你这么个小屁孩说这些。”

“可这里人不是挺多的吗？”

“刚才我说话这么大声，你见他们周围……有哪一个醒来？”

“那我这是……？”

“说实话，你会醒来我也挺意外的，虽说是我刚才对电路的管理出了些问题令你那儿照明灯出了意外，但我想更多的原因是你体内的麻醉剂过效了吧。”女人的语气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麻醉剂？”

“你们进来之前由外边注射的。”

“那……？”

女人打断了他的话。“你不是想知道待会会发生什么吗？”

“嗯？”

女人走到他之前身后视角盲区内的一个操作台，随手从角落上拿起一块抹布，上面的污渍斑点说明它显然不是那么干净。

二话不说就往他的嘴里塞去，墨尘想挣扎反抗。但身上的禁锢令他无法动弹。只能死咬着牙关撑着，嘴角因女人粗暴的动作开裂出血。

唇上也多处破损，舌头未蜷缩进口腔最里处抹布便塞了进来，使得连继续吐出去的机会也没有，舌尖处传来一丝甘甜，紧接着鼻腔中就感受到了令人反胃的气息。

抹布的塞入压迫到舌根也令他产生了呕吐反应，眼泪鼻涕也顷刻间溢出，可他因长时间没有进食吐出的只有胃液，呕吐物无法顺利排出，有部分呛到气管，索性没有造成窒息，但也使得他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待将抹布紧紧的塞进了他的口中，不留一点儿缝隙后，女人走开打开水龙头冲洗了下她机械手指，甩了甩水将剩余的水渍擦在了墨白的脸上。

“我这儿也没有太多的麻醉剂了，下一批要等明天才注射，我也不想提前给你，谁让你提前醒了过来呢。”

她匐下身，拍了拍墨白的脸，充斥着笑意地望着他。

墨白终于明白了，她之前脸上的冰冷不是因为孤傲，而是因为对人性的淡漠和缺失。

见男孩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的嚎叫叫着反抗。她脸上的笑逐渐稳凝固。

“你应该庆幸就会来到这儿，至少你还有一线生机，和比外面监狱里多一些的自由。”

回应她的只有冷漠，墨白死死的盯住她，把她的样貌在心里刻画了一遍又一遍。

“看过人们处理死刑犯没有？他们把人绑在电椅上，给他们穿上大号的纸尿裤，别奇怪，电击过程都会因为中枢神经被破坏而失禁的。当电椅上的电极被拉下，行刑者扣上闸刀，2000伏特的电压只需1/240秒就能完全摧毁神经系统，使犯人陷入昏迷，完全感受不到痛苦，直到被电至脏器被完全破坏，表皮全部焦糊甚至起火，待到确认犯人完全没有了生命特征电击才会停止。

她转过头望着男孩，眼睛慢慢地弯成了一道月牙。

“不过别怕，我不会让你死了的，一个活着的人，价值远比一具只能用于解剖研究的身体要高得多。不过嘛”

女人左手的手指不断摩挲。她在压抑着自己的兴奋。

“电击是利用电流破坏神经及意识传导，引起心脏麻痹及脑功能麻痹，来导致死亡，理论上可以瞬间致死，可我的目的并不是让你死得那么透彻，我只是通过使用电流的刺激来破坏你的大脑神经令你失忆，不然你怎么进去那个地方。”

一听到这儿，墨白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的颤抖起来，眼前这女人很明显要折磨自己，他想要骂句脏话却开不了口。只能用发出几个沉重的鼻音，满嘴的油污味刺激着他的味蕾。

女人看到这情况，嘴角的笑意更明显了。她抚摸着墨白耳前的仪器说道：

“别急啊，虽说你不会死，但电击时候的痛苦，你可得完完整整的能承受下来，谁让你是这里唯一清醒的呢。”

机械启动的声音再次响起，钳制着墨白的框架又一次运作，原本固定背部的支架呈弧形滑至胸腹，其余调整固定着他的身体姿态，直到迎面朝下，这次他能看到的只有地板还有女人踏着军靴的双足，透过裤腿间的缝隙，他注意到女人的左腿也是和手臂一样的机械义肢。

也难怪她走路的频率很奇怪。可下一秒，一阵酥麻感从全身各处传来，紧接着的就是头内剧烈的刺痛，大脑仿佛要从里面炸开来一般，眼神变得浑噩，向上翻着白眼，口水浸湿了嘴里的抹布，慢慢地失去了意识，他仿佛看到了眼前有一个背对着回手拽他衣袖的女孩，披散的衣角上下摆动，肩上挎着的书包是那么熟悉，长长的马尾伴着跳动起伏不定，但他却不能动弹。

墨白挣扎着想要将她拥入怀中，却发现眼前的身影越来越淡，眼前逐渐变得昏暗，最后化作了一片朦胧。

女人走出房间，随手合上了实验室的房门，自言自语道：“人在极致愤怒和失去理智时会免疫身体上的疼痛，必要的还会产生快感，再加上这个电压应该不会致命。

先前档案上也检查过他并没有心脏上的问题，唯一的问题就是一点轻微脑震荡。应该……不会出问题吧。”

她保持着有节奏的步伐来到一楼监管室，检查其余房间里每个人的情况，当看到最后一个实验室时，望着心电监控上编号6-2-7的心电图的跳跃逐渐稳定，她嘴角上扬，指尖在控制面板上轻轻敲击，呢喃道：

“小家伙，欢迎来到……孽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