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狂风骤雨(1/2)
叶远和吴桐回到清风胡同时,雨还在沥沥地下着。推了推吴宅的院门,见没有人应,便转到紫桐私房菜来。刚近门口,便听到了孩子们的笑声。他们果然在这里。
吴母正陪两个孩子翻花绳玩。
吴桐见了,很是惊喜,问母亲:“今天怎么想起来玩这个了?”
吴母笑了,“还不是为哄他们。我一个老太太,会的也就是这些老黄历了。没想到,俩孩子兴致很高,乐了好一阵了。”
叶远说:“想是今天动物园玩得不尽兴,只得回来找补了。”
孩子们正翻到“面条”处,见他们回来,抬头笑笑,就接着玩了。
看到面条,吴桐才觉得饿了。
想想也是,刚才的那顿饭,基本上什么都没吃到。神经紧绷时并不觉得,现在放松下来,才感到饿极了。
她问母亲,“有没有吃的?”
吴母说:“有炸酱面,要不要吃?”
孩子们听到有好吃的,便没了翻花绳的兴致,也嚷嚷着要吃。
吴母笑道:“你们两个小馋猫,才吃过饭,又饿了?好好,你们四口,人人有份!”
不一会儿,炸酱面就摆在了几个人面前。
他们围坐一桌,狼吞虎咽起来,直觉得这才是人间至味。
看着和乐融融的一家人,吴母幸福地笑了。
吃好了,大家又闲聊一会儿。
雨已渐渐停了。
想到明天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就起身要回梧桐小筑去。
吴母看着他们,很是不舍,“空了就回来,给你们备好吃的。”
吴桐听到这话,心里一酸。她想到,每次回来,再离开,母亲就会不舍;只是今天,好像分外不舍。
她答应只要有空就回来,又想到很快要离开的小超,才更理解了母亲的恋恋深情。
接下来的几天,叶远和吴桐一直纠结着怎么跟小超说。这样的变故,对一个孩子来说太大了。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转眼到了星期三。
他们决定,无论如何,要在今晚入睡前,告诉小超了。这是他必须经历的一道坎,谁也无法替代。
与此同时,钱家人正怀着不同心情,等待着叶家的消息。当然,由于身份不同,对孩子的渴求也是不尽相同的。
钱母盼孙子盼了多年,忽逢此喜还是真心快活的。可能是岁数大了的缘故,心也不似年轻时那么硬了。人
们常言隔辈亲,第一眼看见孩子的照片,她就有一种想要亲近的感觉。
前几日,小馆里的匆匆几瞥,更让她从心底里接受了这个孩子。
看着他和叶家父女的交流,她甚至产生了刹那间的幻觉,好像他正亲亲热热地叫着她“奶奶”。
不过,她也是有遗憾的,她还是不喜欢孩子的母亲,如果他是从何薇肚子里出来的,就真的圆满了。
不同于钱母的遗憾,对钱懿来说,小超则是弥补遗憾爱情后的一种圆满。
如果没有这个孩子,他甚至都不敢想起那美好得如梦一般的情感,甚至忘了他还有爱的能力。
这是山花留给他的最好的礼物,虽然收到得迟了些,虽然带着滴血的伤痛,他还是真心盼着这个孩子,真心地爱着这个孩子。
只是,小超会叫他爸爸吗?会原谅他的背弃吗?
每每想到这些,为人父的心便又忐忑不安了,深深的愧疚盈满心间。
何薇呢,在小超回归的事件中,她本是个旁观者,却又无法旁观。
她可能会承担起母亲的角色,这是非常滑稽的事。
他的到来,是她人生的尴尬与耻辱,是她心底最深的痛。
但是,同为女人,她甚至为山花觉得不值。
如果她是山花,她是死也不会让孩子回到钱家的。
曾经那么决绝的背叛,怎么可以像没事发生过一样,让孩子去认亲,让那些所谓的亲人快活?若是这样,还有什么公平可言?
她一直想不明白,叶远为什么要帮孩子苦苦寻找这不堪的身世,认回这些不堪的亲人?
正是这些不一样的心情,他们常常做些出格的事。实在忍不住了,便会想法离小超近一些,甚至做些幼稚的事情。
尾随、偷窥……这些可笑甚至拙劣的手段,竟也发生在这些人身上。
这些奇奇怪怪的人和事,让人觉得很反常。
小超也感觉到了反常。
叶远和吴桐的欲言又止,陌生人的奇行怪事,给他留下了不少问号。
今晚,又是特殊的。
小紫云竟然住到了小胖家,这是前所未有的怪事。他问叶远为什么。
叶远说小紫云太贪吃,一罐杨梅蜜饯就把她带走了。
小超觉得这不是真的。小紫云虽然贪吃,却不喜欢住在别人家。就算住了,也必须有他在身边。
几年的了解与默契,他对此坚信不疑。
果然,当家里只剩下三人后,吴桐又躲起来不见了。叶远不自然地待在小超的房间,迟迟不肯离去。
尴尬了许久,叶远才慢慢地说:“小超啊,今天紫云不在,我们还是要完成睡前任务。今天咱们读这个吧。”说罢,他朗声读道:
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车无輗,小车无軏,其何以行之哉?”
叶远是一个矛盾的综合体,他既喜欢道家的自然与逍遥,又经常被儒家的信义道德束缚。
比如,在梧桐小筑的布置上,既有自然之趣,又有规矩方正;对待教育的问题上,既发展孩子的个性,又给予传统的熏染。
今天读这个,便是矛盾的体现。
对孩子而言,还是出乎意料的。
平时读惯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这样的诗句,很少涉及儒家经典。
小超心里犯着嘀咕,本想问今天怎么学这个,还是忍住了,说:“叶伯伯,这个我在学校学过。意思是,一个人如果不讲信用,真不知道他怎么处世。这就像牛车没有輗,马车没有軏一样,怎么能走呢?这话是很久以前的孔夫子说的,他想告诉人们要讲信用。”
听完孩子的解释,叶远赞许地点了点头。他接着说:“我曾经答应过一个朋友,帮他照顾他的孩子,帮他的孩子寻找他的亲人。你说,我应不应该遵守呢?”
小超脸色一变,愣了一会,怯怯地问:“叶伯伯,那个孩子……是我吗?”
这话一出,反而把叶远给惊着了。
他顿了一顿,试探着问:“好孩子,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小超点了点头。原来,那一年,他无意间听到了方乐对叶远说的话,早就知道他还有个亲生父亲的事。
这是叶远没有想到的。
他看着小超,怜惜地问:“你愿意跟他走吗?”
小超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叶远不忍再问,只是把他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小超无声地流着泪,一滴一滴地,落在叶远的前襟上。
这样的分离,终究还是心痛的。
叶远陪着孩子,也有种揪心的疼。
小超哭够了,从叶远怀里挣出来,抹了一下眼泪,露出孩童的天真笑容,“叶伯伯,我愿意。”
叶远本来准备了很多话,此时却无言了。
静默了好大会儿,叶远才说:“这个周日,你的家人就来接你了。你会有奶奶、爸爸,还会有其他的亲人。他们都会爱你的。还有,别忘了,你还有梧桐小筑、清风胡同,这里永远是你的家,我们永远是你的家人。我们是爱你的,永远爱你。”
听了叶远的话,小超忍不住悲伤,终于放声哭了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小超和往常一样,正常上下学,尽心地护着妹妹。他还热情地叫上小胖,和他们一起走。
小紫云本不愿意,但听哥哥说,多一个朋友照顾,是幸福的,就不再反对了。
小胖终于能跟他们一起走了,整天快活得不得了。
到了晚上,小超显得活泼了,话也变得特别多。连最喜欢说话的小紫云,都觉得哥哥太唠叨了。有好几次,他都把小紫云聊着了。
叶远夫妻知道,这是小超在跟妹妹告别,心里的不舍又添了几分。
周六晚上,小紫云又去了小胖家住。
叶远夫妻忙着帮小超收拾行李,直至深夜。第二天一早,他就要走了,再见,不知要到何时了。
想到这儿,吴桐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流淌下来。
小超懂事地安慰她,她才止住了泪,勉强地笑了笑。
夜深了,云层如翻了墨般,滚滚而来。不大一会儿,狂风夹杂着暴雨,倾注下来。
这一夜,梧桐小筑的三人,谁也无心睡眠。直到黎明时分,叶远和吴桐才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叶远被一阵电话声惊醒。
天已大亮,雨已停歇。整个院子一片静寂。他朦胧着双眼,摸到了电话。
电话是钱懿打来的,叶远一下子清醒了。他说,上午九点,准时过来接孩子。
叶远放下电话,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八点了,再也无心睡眠。
他想再多看几眼小超,便朝他的房间走去。
这一去,他倒吓出了一身汗。
床铺叠得整整齐齐,哪还有小超的身影?这孩子干什么去了?
他在屋内庭院找了一圈,还是没有。又返回孩子们的屋子,希望找到线索。
终于,叶远找到了一封信。叶家人有写信的习惯,信封是常备的。刚才没看见,是因为被床头柜一瓶狗尾巴草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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