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入学(1/2)
外祖母病逝那年,我童年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也宣告终结,七岁的我被送进了东坡村立小学。对于我来说,学校既让我恐惧又令我向往,恐惧的是上学以后就没有了自由,很多大一点的孩子都说老师很会打人,打人还很疼,还有同班同学也会欺负你。每天看着他们背着书包,排着长长的队伍,从山梁上唱着歌轻松愉快地走回家的时候,我又羡慕不已。
第一天是父亲带我去学校报到,母亲和姨母她们去给外祖母奔丧了,父亲把我带到学前班班主任跟前,交了学费就回去了。走之前叮嘱我说一定要听老师的话,不能惹是生非。像我这么大的孩子基本上都要上一学期或者两学期学前班,然后正式上一年级。
有些孩子直接上了一年级,因为家里还有其他的弟弟妹妹,需要他们帮父母照看弟弟妹妹,所以耽误了入学时间。而年龄已经不小不能再耽搁了,就直接上了一年级,有些孩子是因为帮忙给家里干活,父母会让他们晚点去学校,所以就直接上了一年级。我七岁上学已经有点迟,同一天去报道的居然还有比我大两岁的孩子,个头也比我高很多,我小时候很挑食,不好好吃饭,所以一直都不怎么长个子,在同龄人当中算是个头最小的。
父亲回去没多大一会我就和一个叫张国玉的孩子打架了,好像是因为抢什么东西,已经模模糊糊记不清。那天我兜里正好装着一个一毛钱买的那种很小的削铅笔刀去学校,和他打架的时候那个小刀还在手里攥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刀把他的脸上划破了一道小口子。当时鲜血从脸蛋上流下来,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吓得我脸都绿了,我怔怔地站在他面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后来怎么样已经记不清,只记得老师罚我站在教室外面的房檐下面整整两小时,一直到中午放学,我才跟着大家一起回家了。第二天我就不敢去学校了,怕那个学生家长找我麻烦,也怕其他同学的流言蜚语,更怕老师责罚。
就这样我在家里又呆了一年,这一年时间我都跟着父亲去地里面,他干活的时候我在一边玩。那一年母亲去了外面打工,父亲留在家里种地看家。第二年夏天,我已经整整八岁,不能再耗在家里白白浪费时间,母亲也从外面打工回来了,这次是母亲把我送到了学校。虽然我心里极不愿意去,但是我知道反抗没有任何意义,大家都去学校,我一个人呆家里算怎么回事呢,我自己也觉得不合理,只能硬着头皮去上学。
到了学校,母亲给老师说我年龄大了让直接上一年级,就这样我的小学生涯正式开始。我心里还对划破人家脸皮那件事耿耿于怀,心里有点惴惴不安,想不到张国玉早就忘了,不久后我们就交了朋友。
班里面的同学还是一年前第一天去学校报道时见过的那些人,他们都上了一年学前班,现在升到了一年级,我是在家里呆了一年,直接跨越到了一年级。这样一来我的学习有点跟不上,基本上在班级的末尾,所有的基础知识点对我来说陌生又吃力,对其他人来说却是轻车熟路。一年级刚开始的课程很简单,基本上都是学前班学过的入门知识,所以老师大讲一下就带过去了。像我这样直接上一年级的孩子只是少数人,大多数学生都上了一年或者半年学前班,他们有基础,所以老师不会费劲重头再讲一遍。这种情况持续了大概三年时间,我在三年级的时候还是班级中等以下水平,一直到了四年级,情况慢慢开始有了好转,我的成绩也提高了很多,排名到班级前面了。
从班级末尾到前几名的这一段时间我也和其他同学一样吃了很多苦头。正如大孩子说的那样,老师确实很会打人,很会处罚学生,被罚站到教室的墙角或教室外面的房檐下面都是最轻微的处罚,这些基本上都是女老师的处罚方式。而男老师则用简单粗暴直截了当的方式,他们直接用戒尺或者竹条柳条教导我们学习,教育我们做人。
小学每个老师都有一把好戒尺,有些是厚厚的积木做的长方形戒尺,有些是竹板做的扁圆形戒尺,相同的是每一把戒尺上面都钻有一个小孔,打到手心很快会起一个水泡。尤其是竹板戒尺,看着老师只是轻轻地打了一下,当我们感觉到疼的时候手心已经起了一个大水泡。夏天还好一点,过不了几天水泡就结痂掉了,有时候我们忍不住就把水泡挤破,挤破以后脓水流出来很快就好了。最难过的是冬天,如果手心里面被戒尺打起了水泡,很长时间都好不了,冬天人的身体是最脆弱的。
小时候家庭条件不好,穿的衣服不是破破烂烂,就是打满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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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有些衣服是亲戚朋友送,有些是大人穿剩下的衣服,改小以后给我们孩子穿。冬天的棉衣棉裤棉鞋都是母亲自己亲手缝制,从破旧的棉花被子里面撕出来一点可以缝制一件棉衣的棉花,再把被子重新缝好,然后再找一些破布烂衫,用不了多久母亲就能做出一件有模有样的棉衣。冬天很多孩子的手脚都会得冻疮,走路一颠一跛,手上冻得青一块紫一块,有时候不小心擦破了脓水就会流出来,甚至写字的时候握不住笔,呵一口气写几个字。
教室里面就安放了一个很小的火炉,每个教室的火炉都是班主任自己和泥做的,火炉放在教室的最中央。炉子周围两米之内还有点热气,其他地方冷冰冰的和教室外面没什么太大区别,尤其是靠窗户底下坐着的几个同学,完全感受不到一点温暖。
小学的教室是土坯砖垒起来的框架,房面子上面是白杨木或者柳木椽和柱子,最上面盖一层灰瓦。墙面上抹了很光滑的一层泥,教室里面总能闻到一股泥土的味道。教室两面各有两个很大的玻璃窗户,窗户外面的防护栏是几根生锈的红色铁丝。冬天我们的日子很难过,感觉整个大地都被冻僵了,没有一点生机和活力,静静地趴伏着等待春暖花开。那一排排土坯房都被冻透了,教室里面和外面好像没有多大区别,只不过教室里面没有风。窗户的玻璃上经常会结一层厚厚的冰花,有时候风会从打碎的玻璃窗口灌进来,冻得坐在窗口的同学浑身哆嗦。
每天早上给炉子生火的任务就落到了离学校最近的同学身上,这是个光荣而艰巨的使命,大家都以此为荣。生火需要的木柴木棍废纸破布烂纸壳这些基本燃料则需要大家轮流从家里拿,一般一个同学负责一天。家里也缺少这些东西,木头燃料这些本来就很少,自己家里都不够用,所以大人经常都不给我们这些东西。每天放学回家的路上,我们都会顺手捡一些枯枝细棍之类,回到家偷偷放在水欻眼里面,第二天早上带到学校。
学校就坐落在东坡村的最中心位置,学校底下不到三百步的地方有几户人家,我们班有一个同学家就是其中之一,生火的任务自然也就被他抢了去。一排排灰土房从远处看就像是一个个火柴盒一样,密密麻麻,小巧而紧凑,房屋周围种了很多杨树和柳树。小学的时候,大家早上起得很早,大概五点多就背上书包装好早餐和水出发了,冬天的这个时候天还是漆黑一片。弯弯的月亮像镰刀一样挂在天边,满天的星斗一闪一闪,像晶莹剔透的宝石,月亮和星斗陪伴我们走过了无数个寒冷的黎明之夜,它们是我童年最忠实的指路明灯。
学校距离我们村比较远,要翻过一座大山,虽然我们每天早上五点出发去学校,但到学校以后发现班里面已经有很多学生在读书,我就是想给炉子生火也没有机会。那个时候大家都喜欢表现自己,都想给班级多做点事,希望得到老师的表扬,也希望得到同学的称赞和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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