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驯染的妥协（1/2）

警察病院内，德川的检查和治疗也基本结束。在所有的医务人员都集体离场之后，幸村拿着一沓厚厚的单据敲开了德川的病房大门。

“别装了，我知道你没有睡着。”幸村挑了个最舒服的凳子坐好，她可不想委屈自己，“所以你们两个昨天晚上究竟折腾了些什么，而你今天又为什么一定要来警察病院。”

从进入警察病院一开始，幸村就发现了德川的病远没有他表现出的那么严重。发烧和受伤确实是真的，或许昏迷也曾经是真的，但是至少对方进医院前就已经醒了。

德川他到底想干什么，神经已经紧绷到一定境界的幸村瞬间提高了自己的警惕。其实她也不想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自己的幼驯染，可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却太……

面对幸村，德川没敢再玩什么自己就是没醒的戏码，事实上他也知道自己根本瞒不过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幸村。德川慢慢地从病床上坐起来，他的脸上还带着几分病态的虚弱和潮红。

德川定定地看了幸村一会儿，他的神态里还带着本能的克制和拒绝。他的嘴角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是最后又什么都没说。他的手慢慢地想要攥成一个拳头，但是厚重的绷带阻止了他的动作。

又过了一小会儿，德川缓慢地把自己的右手从身侧抬到自己的眼前，而他的目光也从幸村的脸上转换到窗外。从始至终他的表情都没有变过半分，更没有吐露过半个字。

德川不说，幸村也不想催，她就静静地坐在那里等待对方开口。今天她的时间多的很，与其听一堆对方刻意编造好的谎言，还不如多等一会儿，等一会儿对方或许有可能会说出来的真实想法。

德川半靠在病床上，冰冷的液体顺着输液管缓缓流入他的身体，明显不合身的宽大病号服给他平添了几分羸弱的忧郁感。明明外面是盛夏的艳阳天，德川此刻的心情却如同掉入冬日的冰窟一般寒冷刺骨。

“何必呢。”德川的眼睛此刻仍然看着窗外，他的嘴唇也抿的紧紧的。说出这三个字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气力和勇气，他不想也不敢再去看来自幸村的任何反应。

无论是作为事件的亲历者还是旁观者，也无论他愿不愿意接受这份好意，德川都不得不承认幸村和萩原在自己身上付出了很多心血。而现在自己的所作所为完全是把他们的心血付之一炬，幸村的反应可想而知。

大概率会被放弃吧，亦或者对方会像萩原那样先打自己一顿再对自己失望吧，德川慢慢闭上眼睛准备接受幸村对自己的审判。他下意识拿出了宁折不弯的状态，似乎这样就能让自己多点勇气去面对一会儿的结局。

何必要比精力放在我身上呢，幸村读出了德川未说出口的想法。其实这个问题她也无法回答。答案不是不知道，就仅仅是无法回答。

让德川进医院的罪魁祸首大概率是萩原，至于对方这么暴躁的原因也只有可能是德川又不听劝了。既然德川和萩原闹掰都没改变心意，那么现在对方的答案更是可想而知。

在德川开口说出这个回答之前，幸村以为自己会暴躁会难以理解，在进入这个门以前她甚至都觉得自己会再抽德川一顿。可是真当德川把这个回答说出口时，她的内心竟然没什么感觉。

自己的所作作为就真的是合适的吗，从长野案后幸村第一次重新审视了他们的“拯救行动”。从始至终他们都只是做了自己认为最合适的举动，至于德川的想法则被他们下意识和谐了。

必须要恢复正常，必须要顾全大局，必须要放弃那些自己坚持的东西，他们对德川要求的太多太多。就算德川自小心智远超出常人，有些事情也不是他自己有觉悟就能强求的。

为了不让他们失望，也为了不让他们之间的感情出现破裂，德川把一切都埋在心底努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细想想他们的所作所为和那些他们最讨厌的公安相比又有什么区别，不都是打着为别人好的名号做一些被别人无法接受的事情。

眼角的余光扫过德川的背影，幸村的手指有些无意识地微微收紧，现在连她也不知道如何处理现在的状况了。德川的心思太过克制又太过决绝，稍有不慎就会造成难以预料的后果。

房间内一直很安静，幸村和德川都没再说过任何一句话也没有过任何一个动作。德川看着窗外，幸村看着德川，两个人，一处景，似乎构成了一个封闭又无解的闭环。

德川的脊背一直挺的很直，时间的流逝没让他的动作有过半分变形，但是也同样没让他周身的冷意减退半分。病房内的空气似乎被凝结成了一个完整的冰块，把身在其中的德川和幸村冻得彻骨生寒。

幸村知道自己今天应该等不到德川再开口了，而她也不想再耽搁下去了。不管德川现在听不听的进去，幸村都觉得自己不能再沉默了。

“抱歉……”幸村的脸上没有半分笑意，一向善于交际的她在此刻竟然有些词穷，“虽然现在说已经有点晚了，但是我还是想说抱歉。”

德川愣了一下，他没听明白幸村的答案。他已经想出了一万种幸村今天有可能会做出的举动，无论是言语上的讽刺还是肢体上的冲突他都可以接受，只是现在对方居然会道歉。

为什么呢，为什么要对他说这种话呢，德川的嘴角慢慢勾出了一个苦涩的微笑，他的眼睛也涩涩的。明明最该说这两个字的人是自己，但是现在的情况怎么就颠倒过来了？

对于幸村的道歉，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德川依旧用沉默来对待。但是因为这句话，他心中的屏障不再像刚开始那么坚硬，如果……如果幸村再加几分力气很可能就会垮塌殆尽。

幸村压根就没注意到德川的变化，或者说就算她注意到今天也不会再在这个方向上做文章。她不想再劝德川了，也许以后她都不会再劝德川了，现在她就只想简简单单道个歉。

“……”幸村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连她自己都看不懂的情绪，也许那是难以言说的挫败感，“一直以来我都忽略了你的感受，包括现在……现在可能都……”

幸村有点说不下去了，虽然她没有要求德川必须如何如何做，但是她现在的想法又何尝不是让自己心安理得呢。自己的愧疚会通过道歉有些许放松，但是对待德川还不是和从前一样。

难以言说的挫败感弥漫在幸村的心间，她觉得自己的行为似乎也陷入了一个怪圈，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们所有人都很难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去应对。

幸村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德川，她的眼神带着淡淡的愧疚淡淡的忧愁，似乎要把德川整个人吞噬了一般。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过，现在她是以怎样的心情和德川交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