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岁月痛歌（1）（2/2）

一个孤僻寡言的贫民区小孩，在这个班级里被排挤被打压被看不起。有一个小青梅一直保护他，小青梅年纪小且残疾——更加让青春期的中二病中期、自我为中心的少男少女们看不起。

“我靠我说了！李歌兮回来了！”不知是哪个小孩冲教室里大喊了一声，围聚骆长亭身边的少男少女们瞬间散开。

看来这个小青梅还挺有威慑力。骆长亭这样想，他还没来得及和借主接洽，关于这个世界的资料也没来得及接受，不太了解借主被欺负后的反应是什么——倒也不是怕被围观讨论，只是不想第一时间就被小青梅给认出来揭穿。

正想着，一道阴影就出现在骆长亭面前。

这么快就来了？

“起来。”沙哑的女声响起，一只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伸到了骆长亭面前。

骆长亭顺势而为，借着小青梅的手慢吞吞从地上起来。

整理歪斜的眼睛时，一抹亮眼的白色映入眼帘，骆长亭瞳孔一缩——只见这个叫李歌兮的小青梅不但肤色比寻常人白，就连她的头发和瞳孔，都白的不像话，这是白化病的症状。

李歌兮抬手取下贺饮清脸上的眼镜，将贺饮清湿漉漉扭成几股的刘海整整齐齐拢到他的耳后，露出了贺饮清这张脸既有男子的俊朗又糅合了女子的精致。这是贺饮清得天独厚的先天条件，只是为人孤僻又寡言，常年是一张死人脸，一身抑郁寡欢的气质将这张脸称的愈发的阴气柔美——被说娘娘腔也无可厚非。

“谁泼的。”

骆长亭表示他也不知道，于是他摇摇头，没说话。

李歌兮掏出一块洗的发白的帕子，细细的为贺饮清擦干净脸上的水，问：“谁泼的。”她不是在问贺饮清，而是问班上的人。

一个小小的姑娘，却让整个班级都沉寂起来。

骆长亭余光扫了一眼这个班级，发现大部分人都面露恐惧，其中后排几个面露愤怒且戾气重的男孩除了握紧拳头外，都稳稳的坐在椅子上不敢动弹。

她做过什么？骆长亭很好奇。

李歌兮慢悠悠的擦干净贺饮清脸上的污水，又擦起了眼镜上的污水，再一次平着音调说：“谁泼的。”一架方形银丝镶边眼睛被李歌兮细细的擦拭干净，她对着阳光抬起眼镜瞧了瞧，见干净如新才温柔的戴上了贺饮清的脸上。

手帕被整理的整整齐齐放进口袋，表面看起来一直很平静的李歌兮突然转过身，大步走到前台将教室门关上。她环视一圈教室，平静道：“人人有份。”

“不是……”“我没有……”“我没泼他水的……”“我……就是……骂了他两句……”“我没有……”抗议的声音稀碎的响起，每一声，都有着微小的颤音。

李歌兮点点头，走到一个白裙子女生旁边，指着她湿了裙角，一言不发的擒住她的后颈，“好玩。”

“……不……不好玩……”被拿捏住的小姑娘哭哭啼啼的，怕的连眼睛都睁不开，“我……我是听，听他们……他们说的。”

李歌兮摩挲着小姑娘的后颈，如同一只咬住猎物命脉的狼，残忍、薄情、危险。班上的学生们都一言不发，谁都不敢发出声音。

于是李歌兮松开这姑娘，径直走到后排一个大个子男生面前，抬手敲了敲他的桌子，“你。”

“对，我泼的。”那男生也是很有担当，明明都害怕的腿软，却硬是一个人扛起了全部的责任。

他一承认，李歌兮便抬脚就是一踹，只听“轰隆”一声，这一米八的大个子竟让这不到一米七的李歌兮踹到墙上，半天爬不起来。

骆长亭震撼的看着这一幕，太玄幻了。

李歌兮抬脚轻轻踩在这大个子的脑袋上，霸气侧漏，脸上依旧很平静，“警告。”说完，就朝骆长亭的位置走来。

骆长亭看着她伸过来的手，颤巍巍的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生怕惹了她不高兴给自己来一脚。借主这弱鸡一样的身体，她那一脚能直接送他上西天。

被牵着坐下，骆长亭还来不及想点什么，老师就夹着书本进了教室。一见教室后排混乱的场面，这位四十来岁的老阿姨就厌恶的皱眉，骂道：“李隆，你们又在闹事是不是！这节课给我站着！”

“老师……”

“你又要说是人家李歌兮打得你？”老阿姨厌恶的看着后排的那几个她眼里的‘搅屎棍’，不由分说骂道，“人家李歌兮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打得过你，你撒谎也撒个看着靠谱的行不行？就算她真的打你了，你不会打回去吗？连个十四岁的小姑娘都打不赢，你长这么大个个子有什么用……”

骆长亭抽出语文书，听着这位老阿姨训斥着这几个欺负借主的人，心里一阵舒畅。虽然这个老师看着比较势力刻薄，但目前他还是挺支持她的。

事件人物之二的两个人都仿佛置身事外，该干啥干啥，互不打扰。

骆长亭也借此回到系统空间，与借主正式面谈和接收世界资料。

借主贺饮清，性格孤僻。七岁时父母死于工地，与祖母靠政府救济金磕磕绊绊长到十六岁，十八岁被同班同学推进河里淹死。

骆长亭：“……”好简单的一个人生，连资料都是简简的三十来字能概括。

于是骆长亭放下借主的资料，翻开了他小青梅的资料——

李歌兮，性格孤僻。借主贺饮清青梅竹马。被借主祖母拜托多看照，调查贺饮清死亡原因，十六岁被同班同学从天台推倒，不慎坠楼而死。

骆长亭：“……”好简单的一个人生，又是三十来字能概括。

性格孤僻。骆长亭瞅了眼坐在自己对面却一直没抬头说话的贺饮清，觉得这很准确。一个自我封闭的人，要把他从自己的世界里强行拉出，需要强烈的刺激，比如他七岁那年父母的死亡。

“贺饮清，抬头。”骆长亭学着李歌兮的音调，道，“你能重回十六岁代表你心有不甘，你想改变你的人生。但你现在躲着像什么话，你难道要指望一个小姑娘保护你一辈子吗？你别忘了李歌兮是因为谁死的。”

听到最后一句话，贺饮清的身体才有了一点反应。他对外界还是有一定感知的，只是他不愿意或是懒得去搭理。有着那样强烈的感情的他，内心世界绝不贫瘠，深处一定是深邃而又瑰丽的，只是需要别人去耐心等待和探索。

骆长亭想起贺饮清语文书上写满的数字，又看了眼这俩孩子的资料，笑着将这些丢开。

我们经历着生活中突然降临的一切，毫无防备，就像演员进入初排。如果生活中的第一次彩排便是生活本身，那生活有什么价值呢？

系统提供的资料和剧本，若是放一个普通人来，就是一场按着剧本来演绎的舞台剧。演员提前熟读剧本，按着台词一字一句的背读，无论是表情还是动作的虚假的不行。而这样僵硬规矩而又可笑的虚假的人生，于留下这里生活的借主来说又有什么愿意？被糟蹋了的人生，完全陌生虚伪的新的糟糕的人生——重活一次，对他们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对于理性的系统来说，这可能是他们经过计算之后认为的最符合借主的人生。但物质对于死过一次的人来说并不重要，情感才是人类最本质的需求，情感有着理性无法理解的理由。只因为世界上一切的，物质类的好东西对于人类来说，除了加以利用并使用外，再无任何意义。

“这是你的人生，自己走。”骆长亭将李歌兮和贺饮清祖母的照片显示在贺饮清面前，他不想劝他什么，就像他不能感同身受他的痛苦。

站在痛苦之外来劝慰受苦的人，是件非常容易且简单的事。容易到呼吸，简单到喝水。就像没有时间抹平不了的伤口，死亡原谅不了的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