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2/2）

当一杯热水被都倒进了肚子，秀才的身体才止住了颤抖，慢慢缓过了神智。山高林密路本就难行，为了争取时间，他拼尽了全力，摔的跟头早已不计其数，一路的跌跌撞撞让他格外羡慕虽然瘸着却淡然自若的狗肉。因为就算他两条腿倒腾得再快，也永远是它安静地拧着脑袋在前面等着。

那双比狼更犀利的眼睛，平澜无波地望着人类的笨拙，在他还有两步就能赶上的时候，心无旁骛地甩着大尾巴继续着自己的路程，决绝而不似人类的犹豫。没多久秀才就明白了，‘狗肉’的贱名并不辱没它的智慧，反而容易招惹起人性中的羞愤，让你不得不知耻而后勇，咬着牙地追赶，然后一次次的挫败，直到山下。

现在他也很羞愤，这回不是因为狗肉，而是自己不争气的肚子。面对着一个的挺拔似枪，冷峻如霜的指挥官，本不想被这样一个人的气势压倒，可却被饥肠辘辘出卖，在这个时候肚子咕噜噜地叫得山响，要多没面子有多没面子。好在对面的人并没多余的反应，只是冷冷地一声令下，“先吃饭，吃完了再说。”

虞啸卿是认真的绝无半分客套，虽然发号施令的态度让秀才大大的不舒服了一下，但顺水推舟的人情自然也领得。他虽不认同这是一顿施舍，还是决定向正在打鼓的肚子妥协，秀才拿出一副理直气壮的大爷派头，抓起勺子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填食。

吃了几口就开始有些后悔，慌忙抬起头四处寻找，终于在虞啸卿的身边看到了安静蹲坐着的狗肉。显然，有些事他想得到虞啸卿也想到了，李冰把一个刚开好的牛肉罐头孝敬给了自家上司，那位除了用勺子把肉切成了小块后，就蹲下身递给了狗肉。后者也不客气，心安理得被伺候，大块朵颐着。

秀才怔怔地看着有些发蒙，终于领悟到了死啦死啦为什么把这么个不会说话的活物一同派下山，原来它比自己更有说服力。在狗肉的影响下，秀才也学会了心安理得，开始风卷残云。人的欲望其实很容易被满足，哪怕在饥饿的时候你有吃掉整桌满汉全席的雄心壮志，也只不过一菜一饭就成全了胃的需要。可大多数的时候，人不愿意去想自己能不能承受，他们更愿意推崇和纵容欲壑难填的心罢了。

秀才的体力和精神被饭菜的能量提振了不少，狗肉也已经在吃第二盒了，相比之下，虞啸卿比死啦死啦更宠它。秀才站起了身，因为有这么一主儿直眉愣眼的杵在那，让他终于知道如坐针毡、芒刺在背是什么样的滋味了。虞啸卿虽然焦躁，但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分毫，只是面色比平常更冷峻了几分。除了在参观狗肉填食的时候，线条会稍稍缓和一下，然后又再次绷紧，此时他的内心比起脸上的表情要紧绷得何止十倍、百倍。

秀才本能的想要敬礼，面对一个比军人还军人的将领这是最正常不过的反应了，这叫：敬重。而他却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给予这样的敬重，最后还是只鞠了一躬，这与其他无关，只是不想辱没了自己不算显赫的门庭和良好的家教。他说：“虞师座，我叫郝振国，贵师龙团座，让我传话给您……”

随后秀才一五一十地把路上的遭遇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遍，包括死啦死啦的推断，并且奉上了那张手绘的地图。说是一张图，只要出自死啦死啦的手就绝对成了符，虞啸卿不自觉地哼了一声，看在外人的眼里却怎么都像抹笑意。

一贯的详尽到每个角落只要还能有下笔的地方都被填满，一贯的曲里拐弯像个大迷宫再配上难以分辨的字迹逗着你猜。无拘无束的笔迹说好听点儿叫龙飞凤舞，其实就是跟读书人做对的。不了解这货的，就算把从古至今的字体翻个遍都猜不出几个，然后骂绝他的老师；了解这个妖孽的就恨不得掰过他的爪子再重新手把手的教一回，再咬着牙看着他把你刚掰正常的字又拧成天书。

除了他绝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人能这么奇葩，虞啸卿对秀才的疑虑算是彻底打消了。可心头却乱得一滩糊涂，没有消息的时候，苦巴苦熬的盼着，来了消息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现下终于有理由可以光明正大的带队同南野残部决一死战了，应该开心不是吗？可山里的人反而让他更加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