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1/2）

虞啸卿不着痕迹地拉了死啦死啦一下，后者心领神会的跟着他躲到了一旁，人家要说悄悄话，我们这些小的们就只能被晾着。他们站了一个很近的距离，声音被压缩在最小的范围之内，我老远地站着，冷眼旁观。

似乎虞啸卿只说了一句话，而死啦死啦沉默地一直低着头，不说不动不回应。虞啸卿并不着急，他在等，耐心地等，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奈烦，恐怕他把这辈子的耐心全都征用了，只为了得到我那团长最后的回答。跳动的篝火在山风里舞成烈焰，不安的在黑暗之中拂动，死啦死啦的沉默映在虞啸卿的眸子里，终把虞大少爷的自信满满一点点敲成了忐忑不安。

我把所有的脑细胞重新排列组合，穷尽所有称为智慧的东西努力去想象，可最后却不得不放弃，这两位除非像南北两极一样老死不相往来，只要一旦碰撞在一起那种足够翻天覆地的能量，会折腾出什么样的结局都说不准。一向视秩序为理所应当的虞啸卿，再掺合进去个把理所应当拆得七零八落的死啦死啦，他们的世界我们不懂。

不过他们没有功夫在这里瞎耗，时间绝不等人，死啦死啦终于肯去看虞啸卿，四目相对之时，他缓缓地点了点头。虞啸卿很开心，甚至在我看来是开心得要死，因为他脸上的表情怎么看都应该称之为笑容，我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他的巴掌重重地拍了拍死啦死啦的肩头，后者习惯的一咧嘴，虞啸卿下手依然没个轻重。显然我的团长给了他想要的答复，可我却不知道这对于死啦死啦来说是福还是祸。我们出发，在一临近丛林的土坡后，死啦死啦站住了脚，“师座，就到这儿吧，不能再往前了。”夜幕中的丛林像个张着大嘴的山怪，幽深之处不知藏着多少危险。

虞啸卿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手表，死啦死啦也掏出了那块金表，两张表盘在他们的手中迈着一样的步伐。虞啸卿猛吐出一口气，“从现在开始，我为你们守72小时。”死啦死啦笑得很随意，“师座，您也别太难为自己。”说完不等虞啸卿回话，干脆地下达了命令，“我们走。”

我们顷刻间就成了一群被追赶得落荒而逃的‘小鬼子’，慌不择路，六神无主，嘴里不断地重复着半山石教给我们的日语，“快跑啊，知那兵追来了。”里面还夹杂着乱七八糟的，‘八格’‘死啦死啦’甚至我听到从克虏伯的嘴里很不靠谱地蹦出了句‘咪西’，我差点儿把晚饭喷出来。

我们是群很蹩脚的演员，后面没有准头的大抬枪兜着屁股乱飞倒让人安之若素，前面黑黢黢的丛林才真正的让我们心惊肉跳。对于溃败早就习以为常，不用刻意去模仿自然而然就知道该怎么跑，这种本能让我很唾弃自己，却又很侥幸，至少这在无形中增加了我们为数不多的胜算。可不管怎么样已经没有了退路，我们用着冲锋的劲头做着溃逃的大戏，啊妈呀，小鬼子，我们来了。

虞啸卿紧紧握着手中的表，在急促的枪声中看着一点点消失于黑暗中的人，从现在开始他所能做的就是等待，除了等待留给他的只有忍耐。唐基不紧不慢的踱到他身侧，相对紧绷着的虞啸卿，他倒显得颇为自得。不会打仗的人总比会打的看得开，也只有看得开的才有‘隔江犹唱后庭花’的闲情。

他负着手，意味深长地吟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还没等把下半句吐完，虞啸卿就断然出言拦住，“这里不是易水，他也不是荆轲，我们是军人，于国于民只要用得上皆可以舍，所以前面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义无反顾地上去了。忠勇之士上苍必将加以眷顾，他一定能平安归来，一定会的。”

话到最后，他几乎就是在安抚自己焦虑的情绪，企图用肯定句来压抑胸中翻涌着的彷徨和不安。唐基了然一笑，不置可否，往往在这样的时候，风清云淡比起豪气干云更有力量。他冷不防把虞啸卿游离在丛林中的心神猛地拉回，“虞侄啊，你也开始信命了吗？”

虞啸卿果真如他预期的那样，露出了满脸茫然。他很好心地把目光停留在那块表上，意思再明显不过，虞啸卿也随着他的视线低下头怔怔的出神，然后好半天没吭声。唐基冷静地观察着虞啸卿的反应，最后终是深深叹了口气，“连慎卿的东西都带出来了，难不成这就要孤注一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