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蓝色的魔法（1）（1/2）

沿着烟斗形弧度的海岸线，飞毯从位于平原西北缘“斗钵”上的吉尔村飞到位于平原东北部“斗柄”顶端的索兰法拉镇，花了三个半小时。飞毯上的4位使者分别来自4个东北村镇：索兰法拉镇、特里尼镇、布西米村和西狄村。其中，前3个村镇都在凯特蒂姆海岬大平原上，索兰法拉镇最北，特里尼镇靠南，两镇中间矗立着大平原上唯一突起于地表的山体：睹夜翁山。高耸的山峰给两个镇子之间只留了一条狭窄的隘道，这条隘道一边是北极海，一另是与地面垂直的峭壁。布西米村便位于两镇之间的峭壁之上。从这峭壁上的小村庄朝三面俯瞰，可以看到一派得天独厚的宏奇景象：西南面是色彩瑰丽、分布着积木搭砌般的大小房屋和整洁街道的特里尼镇；东北面是大塔楼小塔楼林立、仿佛匍匐在灰蓝巨石阵里的军事堡垒似的索兰法拉镇；正前方则是那传说中的北极海，冰冷的、灰蒙蒙的波涛一直弥漫到天际，激浪将顺着洋流南下的冰川抽得直打旋儿。而在这暴烈冰寒的湃浪深处，距海岸16.18公里处，那一座屹立在翻滚的烟波中的玄武岩岛屿，便是西狄岛，上面座落着整个西方岛区最北的村庄：西狄村。

再往北，海平面和闪耀的冰川之后看不见的远处，所有的岛屿和海岸线都是约赛因人的地盘了。

在三个半小时的飞行途中，雪凝已经弄清楚：4位使者中的约什来自西狄村，娜西莉亚来自特里尼镇，加尔奎恩来自索兰法拉镇，飞毯驾驶员斯维因则来自“瞭望一切的村庄”——布西米村。

到达目的地之后，阿克米几乎是一下飞毯就被拉去干起了活。他走上一个接一个的田梗，爬上一个又一个的简陋吟唱台（西狄村的吟唱台有点恐怖，像是巨型海怪或是鲸的骨头搭的，特里尼镇的最像样，几乎是专业的舞台了）。簇拥在吟唱台前翘首以盼的围观吃瓜群众看到这么个小家伙爬上台来，不免大吃一惊，投向他的狐疑眼神，和吉尔村的老农夫弗朗科如出一辙。然而当阿克米一开口……好吧，雪凝觉得自己追踪千里焦急如焚的心境，全靠观摩大家的精彩表情调剂了。

阿克米震撼难言的天籁歌喉，足以让大地的呼吸同生灵的颤悸融化为一体。圣诗般的歌声一次次地萦绕在荒寒的冻土上空，绿色魔法的力量一寸一寸地给种籽和幼苗注入生机。

西狄村的僵尸槟榔发芽了（这是一种用来调制烈性鸡尾酒的植物）。

索兰法拉镇的巨石花园里长出了豌豆射手和土豆地雷（至于地球的“植物大战僵尸”游戏里的植物怎么会长到地星上去的，雪凝十分惊诧，难道是赛文在看到她玩游戏时受了启发，跑到地星上研发的？）。

特里尼镇的小叶香草和蜜仙莆苇开遍大道小径（阿克米在农田里大显身手后，一个特里尼镇富商特发奇想，特意花钱，请他把小镇的绿化设施也唱了个遍）。

布西米村附近悬崖峭壁上的著名药材八叶龙牙草，直接被阿克米唱出了七片叶子（正常情况下，这种药材一季也就是14个多月才会长出一片叶子），要不是收药材的商贩夏天里才会来，村人又不懂采摘风干的方法，布西米村人直接可以一手丰收，一手数钱了。

而凯特蒂姆海岬大平原上的特色农作物雪麦，更是一茬一茬、一浪一浪地摇曳在阿克米经过的每一方田间。

整个东北部平原都沸腾了。在每个地点，吟唱仪式过后，附近酒馆里都聚集了比平时多两倍的人，无数张嘴兴奋地交谈，无数酒杯叮当地庆祝。

“那孩子简直是个奇迹！” 到处是这样的赞叹和窃窃私语。

但是人们（尤其是老人们）谈到阿克米的口气除了赞叹，还有一些意味不明的东西：

“这么强的绿色魔法。可惜可惜。”有老人用极低的声音叹息。

“可惜？”耳尖的年轻人听见，好奇地问。

老人沉默良久，摇头喃喃：“可惜那孩子生错了时代。如果是一千年前，他有机会成为最伟大的魔法师，而今……怕是只能做歌吟法师流浪一辈子呐。”

……

阿克米没有听到这些议论。他也没有参加各地酒馆的春耕庆祝，因为新一拨的雇主他总是在第一时间把他快马加鞭地抱走，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一个目的地。

随着雇主财力、距离远近和地方风俗的不同，阿克米的雇主们有时抱着他在天上飞——比如坐飞毯，有时捎着他在地上滑——比如坐雪橇，有时让他骑在五花八门的驮兽的背上——比如冰原马，比如猛犸象（奇怪，在地星上猛犸没有灭绝），甚至还有一种酷似地球上的加拉帕戈斯陆龟1的巨型象龟（人类在它们的四条腿上装上一种暗红的火魔法脚环，使它们每迈一步都迈出十倍远的距离，抵销了它们缓慢的步速）。

这可忙坏了雪凝，她只有两条腿，用正常的步速显然是跟不上这样的队伍的。雪凝只好不断幻化成风的样子上天入地，远远地跟着阿克米一行（她已不敢太靠近，阿克米的感知力太惊人）。即便如此，一天中总有那么几回，她会感觉到阿克米遥遥投来的若有所知的目光，搅得她心烦意乱。于是每当阿克米的队伍来到一个新的目的地，雪凝瞧定他们吟唱和歇宿的地点，立马远远走开，去镇上四处蹓跶。在到达中部平原的一天傍晚，雪凝蹓跶到了胡因镇的一处偏僻街道，意外地发现一大队人数众多、携琴带笛的成年的歌吟法师班，正在一家叫“波巴桥”的旅馆住宿。这令雪凝喜出望外——只要有其他歌吟法师来到凯特蒂姆海岬大平原，哪怕唱得没有阿克米好，也意味着阿克米不再是不可或缺的人物！

雪凝心情大好，转身往阿克米住宿的旅店赶，只待找个空隙，将阿克米神不知鬼不觉地“劫走”然后“消除”，就终于可以大功告成回地球啦！至于北境平原上亟待拯救的春耕，让那个新来的歌吟法师班接手好了。

雪凝记得阿克米一行下榻在镇东头的“五彩醋栗”旅馆。约摸二十分钟后，她赶到了那里。借助隐身，她不费事地就偷看到了旅馆的客人登记簿，记住了阿克米所在的房间号：378。随后，雪凝在旅馆的自助餐花车上拿了两块醋栗蛋挞，匆匆填饱肚子，溜进旅馆五楼的一间空房间休息补眠。待月上中天，夜深人静，雪凝一骨碌起床，把被子叠齐、枕头放好，化为一阵微风从窗户飞出，再从三楼阿克米房间的气窗飞入。

夜气寒凉侵骨，雪凝双手捂鼻，忍住一下喷嚏，就着朦胧的月光朝屋里的三张床瞅去。旅馆登记显示，阿克米和加尔奎恩、约什住一屋。

——最早的4名东北部平原使者中，娜西莉亚和斯维因在把阿克米送到各自己的村镇后，就离开了队伍，但加尔奎恩和约什却留了下来。加尔奎恩的意思是：小菲年纪太小，既然他把小菲从吉尔村带出来，他也会护送返程，把小菲再安全送回吉尔村。约什则是自愿跟来，也不知他脑袋里的逻辑是什么。

雪凝东张张，西望望，瞧来瞧去，瞧到了靠窗的床上加尔奎恩蓬松粗浓的头发，瞧到了靠门的床上约什撂在被窝外边的胳膊，然而房间正中的那张床上，被子却是掀开的，空空如也。

阿克米不在？

雪凝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