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番外·方濡（2/2）

方濡喉咙发紧。

“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收起自卑藏好怯懦，少年……”

“少年强则国强。”

“对，可是这个少年强是需要我们全国上下的少年共同努力，发奋自强。但在那之前，我们需要一个完全自由平等，主权完整的国家。要做到这些，就需要我辈少年的努力。于是有些人年少背起长|枪走入战场，浴血杀敌。你我是幸运的，不用直视腥风血雨，但是你我也有需要完成的大业。我们不能在光明里奋战，那我们就只好在黑暗里守护。”

其实很多大道理，方濡听不懂但却明白。

“我跟你说这些，是要把你也拉进这深渊里，你躲不开了。”沈少爷递给方濡一只雪茄。

“不了，先生，我不抽烟。”

方濡拒绝了，沈少爷面色一滞。

“不过以后，我会为您点烟的，先生。”一直都会。

沈少爷笑了，将雪茄掉在嘴上，方濡拿起火机。

升腾的火焰点亮二人熠熠的双眸，雪茄头前点点火光燃尽夜色的凄冷。

“说了多少次了，记得，叫我沈哥。”

“记住了，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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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小雅的出现，对方濡来说，也许只能算是匆匆的一个过客，但却烙印在骨髓中，磨灭不去。

相遇的那天真的是一个天大的意外，家里的佣人因为有事回乡，家里就只剩下方濡和沈少爷，于是方濡就心甘情愿的包揽下所有的家务，这其中就包括了出门倒垃圾。

这个小姑娘就出现在国外破乱的街头，饿得奄奄一息，却拒绝吃咫尺外的垃圾剩菜。这场景让方濡看到了曾经苟延残喘、苟且偷生的自己，第一次没征得沈少爷的意见就将方小雅带回了家。

这个小姑娘的生命力真是很顽强，带回家的时候已经高烧到40度，饭菜吃不进去，只能喝点小米粥。

沈少爷知道后将小姑娘送到医院，请了很出名的西医为她看病点滴，逐渐的，她的病情好转了起来，也渐渐有了精神，方濡就每天下课都会去看她。

恢复了活力之后，方濡发现她还真是一个话很多的人。见了自己之后，就一直叽叽喳喳，说着今天都发生了什么，自己有没有乖乖吃药，今天医院的饭菜哪里不合胃口，明天想要方濡带些什么零食来解馋。

方濡很好奇，天天说这么多的话，她会不会很累？但是方濡却不觉得累，方小雅的每一句话，方濡都很喜欢听，喜欢听她软糯的声音，喜欢听她话中的1情绪，也喜欢她说话时手舞足蹈的动作。

方濡很珍惜这样的生活。

白天上上课，和沈少爷一起演演戏，为回国潜伏做准备。

傍晚的时候就来医院探望方小雅，看她一天又经历了哪些不着边际的事情。

再之后，方小雅病好就要出院了，但是她并不开心。

方濡不理解，明明康复了为什么还不开心呢？于是他就去问方小雅。

“如果出院了，我不就见不到你啦？”方小雅是这样回答的。

方濡也愣了，他没有想到这点。

“见不到我，你不会想我吗？”方小雅这样问方濡，方濡哑口无言。

“反正见不到你我会一直想你，很想很想你。”

方濡微微抿着嘴角，不作声，但心里头却想着，“我也会很想你。”

因为方小雅无家可归，沈少爷没忍心，最终收留了她做自己的干妹妹。

方濡觉得自己喜欢她，喜欢这个胆大阳光又不屈服命运的女孩。可就在自己想要表明心迹的那天，出了一场意外。

在沈、方二人的大学里，有一个地下社团，明面上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大学社团组织，但其实是华国党地下的一个联络站。平日里排排话剧，演演诗歌，但其实无时无刻不在与国内联系。

那天一群日本军官传进社团办公室，将所有内部人员抓了个精光。以方濡和沈少爷的身份当初并没有参加这个社团，虽然暗地里偷偷联络，但由于没有留下什么证据，还是逃过了一劫。

可是被抓的联络员当晚就被杀了个干净，不需要证据，全部铲除。

方濡突然就意识到，自己生活的环境有多么危险，深渊中已经有两个人了，没必要再扯进一个方小雅。

于是当天本来欢天喜地等着被方濡告白的方小雅却等来了方濡的爽约和一张陌生房子的地契。

方濡用自己攒的全部积蓄买了一栋公寓，写上了方小雅的名字，之后便将方小雅赶了出去。

开始的几天，方小雅每天都会来缠着自己，脸上依旧是阳光的笑意。直到有一天亲眼看到方濡挽着一名身材窈窕的女郎走进屋子，方小雅抹着泪跑了出去，之后的几天再也没有踪迹。

“你这又是何必呢？不接受就不接受，又何必找个陪酒女郎演了这么一出，还好家里有后门，不然你还真能与陪酒女郎共度春宵？”沈少爷摇摇头。

“希望你以后不要像我。”方濡抽着雪茄，有些颓废。

“我不会像你，我根本就不会谈什么爱情。”沈少爷不置可否。

“如果说不爱就能不爱，那就再好不过了。”

“你想好了，我们后天就要回国了，你真的不管她了？”

“她现在有工作可以填饱肚子，有可以居住的房子，没什么放心不下的了。”

“怪我，是我把你拉进这深渊里了。”

“不怪你，只怪这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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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濡满身弹孔，嘴角还往外吐着汩汩鲜血。

记忆又回到将要回国的前一天。

方小雅亲自过来留下了一封信。

“阿濡，我知道你们明天晚上就要回国，也就是说，我还有一天零一夜的时间，你也是。我不知道你在怕什么，但我知道这几天你一直在我看不到的地方陪着我，没想到吧，我就是能感觉到。希望你了解，我不惧怕任何事，除了不能选择去爱你。明天是我们最后的机会，我会在你救了我的那个胡同等你，等到晚上，如果你不来，我就彻底放弃，放过你，更放过我自己。感谢你一直以来的陪伴，是你拯救了我，我爱你，明天见。”

那天晚上，方濡久久不能入睡，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方小雅会有这么强大的力量，甚至就要说服自己抛开一切，可是他还是决定放弃。

次日清晨，方濡收拾好行李，准备好回国的一切，那封信就放在桌子上，又出现方濡的眼前。

“我不惧怕任何事，除了不能选择去爱你。”

方濡突然间明白，一切自己担心都只是笑话，天大的笑话。于是方濡丢下手上整理的夺门而出，奔向那个巷子。

屋内走廊，沈名轶看着跑走的方濡，嘴角扬起欣慰的笑，打了通电话吩咐将机票改签。

放入鱼一路上不敢耽搁，没做停留，一口气跑到了那个巷子。

可是他没有看到那个照亮了他整个世界的女孩。

“你们听说了吗？刚刚一个女孩在这被变态给捅了好几刀。”

“是啊是啊，听说那女孩手里还拿着一个盒子，盒子里面装的婚纱呢。”

“真是可怜，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

“我看难啊，那鲜血流的满地都是，要将她送去医院，她嘴里还说着什么要等人，唉，真是造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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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濡的意识开始涣散了，眼前的事物越来越模糊。

可方濡却看见了方小雅，从一片模糊中走来。

一袭婚纱，就在自己的身旁躺下，说着那天方濡赶到医院，她拼尽最后力气说的那几句话。

“我知道你会来的。”

“我知道我能等到的。”

“我们，还会见面的。”

是的，我们终于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