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儿 浓情一片诉衷肠(下)(2/2)
“此乃大唐东都,非是你突厥王廷,不可对二圣不敬!”,李贤拍拍他一侧肩头,同情道:“阿史那老兄啊,也许逆耳,毕竟忠言。你若向二圣求一州之地,兴许尚能达成心愿,可你所求偏偏是。。。唉,一腔热情实则分文不值,仅凭爱情便想得到太平,真真是。。。非分之想!此时此地,尊贵如你却比不过洛阳城里一个没落潦倒的世家子。需知,但凡二圣张口,一个荣耀头衔便会赐予他,好使他匹配太平。请体谅二圣那颗舐犊慈爱之心。”
不听劝,伏念怒声道:“大唐君臣瞒天过海,予我摧心折辱,太子教我如何体谅!!依太子所言,二圣宁肯将太平下嫁所谓没落世家,宁肯侮我可汗、侮我突厥、刀戎相见,仅因我阿史那氏远居漠北而二圣不舍幼女远嫁?!抛开家国大义,我的心呢?我这颗赤诚的爱人之心呢,又有谁能体谅一分?!就连太子你。。。竟也不肯施以援手?!”
许是因天冷又或认为他言辞咄咄,李贤明显不耐:“何为瞒天过海?谁敢侮辱王子及贵国可汗?幼妹本为方外之人,举国皆知!王子啊,其实太平现下。。。她年纪。。。尚。。。待二三载后。。。”
伏念插话:“太子殿下,公主年已豆蔻,正是女儿家出嫁的好年岁!请太子勿以此等拙劣藉口搪塞,它会使我更为伤心,乃至削减我对你们天/朝/上国的滔滔敬仰!我真心求娶公主为妃,日后,她或许将成为我大突厥的国母,深受我突厥万民爱戴。千金一诺,不足以表达我对她的爱意?!烦请太子再次呈告二圣。。。”
这次换李贤打断他的话,李贤十分不悦:“王子,你我既已相识十余载,请王子原谅我直言不讳。年纪的确是一个拙劣至极的藉口,我可以向你道歉,但我本意是为了你的自尊!其实昨日我并不想陪你至洛,也是为了你的自尊,只是你坚持。。。自取其辱!此时此刻,我不是大唐太子,我只是太平的兄长,想为她对你说一番推心置腹之言。真心爱意?你的侧妃哥舒氏呢?早闻你对此女宠爱有加,呵,甚至仿幽王裂帛,只为博美人一笑,如今你说自己爱上太平,着实教我难信。你可敢保证自己日后不会再次’真心’爱上别的女人?!我只愿我阿妹嫁给一个专情重爱的男人,只为她一人情倾一世。所谓突厥国母,待你登临汗位之时亲手送上国书,我想,彼时,二圣或许会改变初衷!”
话毕,李贤大步流星,头也不回,留伏念一人伫立原地,形容痴怔,枯叶被风卷着落上他的襆头。良久,他才缓步离开道观。我不由腹诽,老兄啊,你有教你狂恋的爱妾,何必再讨一个对你爱搭不理的大老婆?!娶我不就是为了得到丰厚嫁妆,得到大唐的鼎力支持,帮你自己去争那个突厥汗位嘛!不愧是大唐储君,李贤政治眼光锐利非常人可比,最后一句绝对一针见血,说中了伏念的真实意图。
芷汀等人也已看了半晌,宁心微叹:“那突厥王子算得是位文武双全的佳人,如此失落而归,着实令人同情。”
扬翠拿她打趣:“既是你对他诸多同情,便请公主明日上疏天皇,将你封了帝女嫁去突厥和亲,可好?”
众人这些日子本就常拿’媵妾’之事与宁心玩笑,她心里积了无数羞恼,偏她本性胆小内向,反驳的话没说出口,脸却臊红,双眼含泪,不像发火倒像是受了委屈。扬翠怕她真哭,赶忙道歉。说闹一番,便把阿史那伏念’翻篇’了。
除夕,洛城已连下两日鹅毛大雪,银装素裹,一方干净天地。入夜,浩浩荡荡的百人队伍,一路从洛阳宫来到太平观,奉旨来赐除夕大餐,和远在长安的饮食一模一样。另有给芷汀等人的赏赐,除了金钱,首饰珍玩丝绸无所不有。苏安恒自然也来了观中,上次见面未能自在叙话,这一见了,大家都甚为开心。
池飞道:“雪天路滑,不好走吧?”
苏安恒笑言:“自是不好走,可这是二圣赐给公主的家宴,稍凉便失了美味,更需加快脚程。何况冯常侍私下给了我一两金,如何敢不尽心尽力?”
我们哄笑,故意讽他喜金玉俗物。苏安恒知我心思,很快便不着痕迹的将话题引到宫中众人身上。他实话实说,说旭轮如今完全是慈父心态,对刘丽娘体贴有加。王宫收起各式尖锐物什,怕会冲撞胎神。又因玉箫身长类刀,旭轮再不弄箫作乐。我吩咐宁心取出一个玉匣,将它交给苏安恒,匣内存放我这一月的手抄经书,待二圣明春至洛,托他转交旭轮,保佑他妻儿平安。众人正谈笑风生,以水代酒庆贺新年到来。我忽黯然思忖,分离之后,旭轮可曾想起我?罢,想也无用,此生缘浅,不如各自悲欢。
因我精神不济,苏安恒等人亥时前便告退回宫复命。宁心陪我回房歇息,她不一会儿便酣然入梦,而我心事过重,听着她沉沉呼吸,辗转反侧。侧目,纸窗映出明暗不定的火光,是周围各家各户在烧庭燎,爆竹噼啪,孩童欢笑,隐隐入耳。这时,房外响起’咕咕’两声怪异响动,我仍清醒着,遂推窗查看,见廊下有一团似雪活物,竟是鸽子。欣喜的披衣而出,蹑手蹑脚的靠近它。它虽发觉却并未躲开,反扬起小巧脑袋望我。这美丽的生灵慢慢展翅,却是飞向了我。试探着朝它伸出双手,它居然乖巧的停在我的手心。
“这可是除夕夜呀,你竟一个人跑到这道观?你的家人不担心你被人拐走吗?”。一边问它,一边心想我真是被这枯燥乏味的日子给逼疯了。
一人一鸽默视彼此,恍惚间忆起,年少时第一次被旭轮吸引就是因广播节目说他养了很多鸽子,我因好奇究竟什么人终日与鸽子为伍,才会耐心听完他的一生,并由此开始一段无期且无望的痛苦暗恋。可是来到唐朝十四年,从未见他养育鸽子。原来那节目里的故事注定只是一个被后世编造的谎言,这只孤独的小鸽子也肯定不属于他。
将鸽子抱入暖和卧房,拿了糕点喂它,看它不停啄食的可爱样子,我愉快道:“原来你是饿肚子啦,真是聪明,知道这尼姑庵里有好吃的!吃吧,吃吧,这可是天皇御赐的呢。仔细看你这模样,和你千年后的后代没什么区别嘛。”
也是寂寞,打开砚台,提笔在一张花笺上写下三字:晚思君。拭去眼底浮上的泪水,将花笺细心卷好,用一根丝线绑在鸽子的后腿。隔片刻,我抱着鸽子来到中庭。雪夜月明,世间万象如披上一层月华薄纱,尽是朦胧之美。
自嘲是今夜最无聊的人,我轻声对鸽子说:“小朋友,请你把我对他的思念带到天上。如果你有力气飞过潼关,请代我去看望他。如果万幸他能遇到你,他就会知道我有多想他。”
大年初二,太平观里冷冷清清,晌午,天际虽仍阴暗,毕竟停了雪。我和宁心坐在秋千架上闲聊,双脚点着尺厚积雪,咯吱作响。
宁心扯了扯灰扑扑的夹袄,撇嘴道:“笨拙又难看,真教我羞于在人前穿它。阿姐,道门日子苦闷,咱们可不能当一辈子女冠。”
我默笑,要温度就不能要风度,古人今人根本没差。脚步缭乱,踩着雪地听来十分清晰。二人漫不经心的回看,惊见薛绍一身玄衣遥立树下,扬翠、芷汀等快跑近前,不安道拦他不住,才被他闯进后院。
再笑不出,我低声道:“送薛郎出观吧,我与他。。。改日再见。”
“是。”
她们去请他离开,我心慌意乱,匆忙起身回房,却被他在半途拦下。我故作平静,见他眼中遍布血丝,然精神异常亢奋。
“为何不亲口问我?!即便你决意如此,我来见你最后一面,你也不肯么?!我竟不知你是铁石心肠之人!”
暮色苍茫,手儿攀绕腿儿,呼吸纠缠着呼吸,我们使彼此第一次通晓何为男欢女爱的美妙之处,犹如身坠仙境,整个世间只有彼此。
埋首枕侧的如瀑墨发,薛绍莫名发笑:“果是蔷薇。”
无力推他,我声音极低,似温柔呢喃:“起身可好?你。。。压着。。。我承受不得。”
他听话,立时撑起双臂,倒是不再压覆,视线却热辣似火,如品鉴画作一般端详身下香汗淋漓的/胴/体。我大羞,顿时知他是有意为之,一时情急,忙勾着他的颈将他拉下,二人复是肌肤相亲,情形更为羞人。数百里冒寒骑马赶来,未曾歇息片刻,然而他仿佛不知疲惫,再拉我共堕云雨。
耳畔,他的嗓音如沉如醉:“告诉我,这不是梦。”
咬唇,我强忍悸动:“你今日入观必被人瞧见,不怕天后动怒杀了你么?”
他暂停,微微躬身,手摩挲我的侧脸,眼神专注:“我只问你,你可愿嫁我?”
别过脸,我悲叹:“我那信里。。。说的清楚,我已不配做你的妻。”
喘息一时加剧,轻轻扳过我的脸,他不准我逃避他:“我先前的回答难道不清楚?!”
心情酸楚,我勉力笑问:“定要答应嫁你,你才满意不成?如今我不是你的妻,我们不是。。。也。。。”
他颦眉,语气急躁:“我要你是我的妻而非情人!”
看我态度冷漠,不予作答,他故意使坏,轻出若蜿蜒鳗行,重入若疾风过境,引一声娇吟,浑身酥麻。
“嫁不嫁?”
“不嫁。”
“嫁不嫁?”
“不嫁。”
如是再三,着实承受不了,遂含泪羞道:“我还没想好如何当你薛家的新妇。”
他莞尔一笑,手自背下穿过,将我贴向自己胸膛,温柔道:“简单。一辈子教我照顾你,再像我阿娘那样,给薛家生三个儿子。”
我脸上滚烫:“儿子。。。三个?倘或是女儿呢?”
阴谋得逞,他笑的更厉害,话里有话道:“床榻结实,我随时听命。三女三男我也喜欢。”
我才知中计,气的扭身挣脱,却被他紧紧抱住,语气难抑哽咽。
“知你爱捉弄人,可你千万不要捉弄我。这半年我过的。。。每一天,浑浑噩噩。反复自省,那夜不能自持铸下大错,落的食不知味寝不能安的凄凉光景,偏你又写下那般绝情手书,真是要了我半条命!一路赶来,但凡想到此后只能依靠那些回忆来思念你,或是在某场宫宴与你和你的夫不期而遇,我就。。。我不能忍受!!往日自认心如止水,偏偏面对你,不知’定力’为何物。月晚,嫁给我,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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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8日更新:
可能我有点偏爱薛驸马,谁叫他命短呢?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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