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1/2)
俞任这一届高一的学生赶上了八中新校区使用,民国西式风格的老校区全给复读生使用,导致俞任还不时感慨错过了那个绿荫环道、幽深典雅的环境。
坐在距离市中心三十公里的新综合区新八中内,放眼望去都是新建的钢筋混泥土,黄泥土还没来得及被清扫干净,新种下的小樟树不及人高。俞任每天坐班车来回,在车内眺望窗外时总有种自己被城市放逐的感觉。那个古感的烟火人间柏州市如同旧大陆,一个个的技术区、开发区或者高新区如孤岛散落在周围。
老城老八中外怀丰年家的馄饨店就叫“丰年香”,俞任回人间后要走一遭——分班考在全班六十人中排名四十的怀丰年请她周六早上来。
给俞任端上馄饨后,怀丰年没顾上看书,而是系着围裙帮她母亲端馄饨收碗擦桌子,收钱找钱的样子麻利又老辣。等俞任慢吞吞吃完时,“丰年香”早上的生意才步入早上九点半后的寂寥期。
“味道怎么样?”小卷毛看着分班第一名的俞任,“这是我包的。”怀丰年放学后会快速写完当天作业,再帮母亲包两小时馄饨备用。打小儿练出的熟手已经生了巧,一朵朵馄饨像小花蕊快速挤出她的拳窝时堪比流水线。
“好吃。”俞任实话实说,“特别鲜。”
“是吧,别家的葱要炸过油才放进去,我让我妈别那么弄。那中香焦气反而冲淡了荠菜馅儿的香气。”怀丰年摘下围裙坐在俞任对面,“我以为你要进实验班的,没想到分到了普通班。”
俞任分班考全校第四十一,除了中考前十名,分班考前四十名都会进实验班。据说来这儿的不仅是柏州市的尖子生,还有周边县区挖过来的怪才,所以哪怕是全市中考第二十名也会被挤下马。补了一个暑假的俞任就差那一个选择题的分数,便成为了普通班的尖子。俞晓敏为此气得两天吃不下饭,“你晓得不晓得?这是你和别的同学人生差异的开始。”俞任却很看得开,“那个班对我而言超纲太多,脚有多大穿多大的鞋。”
“挺好,这个班氛围可比咱们暑假补课的那个班好多了。”俞任这句话也让怀丰年共鸣,“咱们就做普通人才,而实验班的人以后一大半都要出国深造,然后留在国外建设资本主义。”
俞任后来才知道怀丰年之所以说话比其他同学要“知识气息浓郁点儿”,因自她的父亲是个乡村初中校长,还是教政治的。“我妈为了陪读才来柏州开馄饨店,说真的,我真想开一辈子馄饨店,一边看看书。”
不管是在市立中心医院给人看病,还是在八中门口卖馄饨,家长都抱着望女成才的期望。果然怀丰年和俞任的交谈被她母亲一个不满的眼神打断,俞任捕捉后,对怀丰年笑道,“那我走了。”再敲了敲桌面,留下一套怀丰年馋涎已久的《银河英雄传》。
怀丰年忙着藏书时,俞任掏出零钱给怀丰年母亲,“谢谢阿姨,很好吃。”
“诶,你是丰年的同学,就不要这么客气。”怀丰年的母亲坚持不收钱,俞任却礼貌地坚持,“阿姨,您这样客气下回我不敢来吃了哦。”她妈妈最终收了,说了声,“再来啊。”
她走了十几米就听到后面怀丰年的声音,小卷毛推了下眼镜架,将三块钱硬币塞回俞任手里,“说好我请客的,你这样就不把我当朋友。”
“不把你当朋友就不会借出去那套《银英》。”俞任也问过怀丰年怎么看康德那么深奥的书。年纪应该在读初二、心思却像十□□的小卷毛摊手,“我爸爸教政治的,我家里除了这些老藏书没别的,其实我也读得一知半解。”这才有了俞任借书的下文。
回头看了眼“丰年香”店外擦拭台面的母亲,怀丰年冷淡而不容分辨道,“一碗馄饨我还是能请的,我每天给家里打工忙活的工资也不止这三块钱。”请个小帮工每个月至少也得六百块呢。
十三岁的女孩脸上闪烁着对人情冷暖地冷锐敏感,她见俞任脸上现出不解,拍拍她肩膀,“以后慢慢说,我先回去了。谢谢你。”
俞任琢磨人的习惯又来了,她边走边琢磨着怀丰年的与众不同:她年纪小两岁,说自己五岁开始在外地乡下读五年制小学,说明家里对她期望很高;她母亲明明来柏州陪读顺便开店,可为什么要女儿每天帮工?怀丰年为什么说“不止这三块钱”?
她得出模糊结论:怀丰年的母亲对于开店看得比女儿重要。所以什么陪读,可能是好听的借口。家长总爱给自己的事贴上一块“为了孩子才不得不如此”的招牌。相比之下,母亲俞晓敏那点因为孩子进不了实验班而生的气才是真情实感。
除了琢磨怀丰年,俞任还观察自己的科任老师和其他同学,更多在反复翻看白卯生。
白卯生说到做到,连着两个月的周末都不忘来找俞任,今天也不例外。俞任顿觉这个周末过得格外充实。
紫色糯米丸子的头发染回了黑色变回芝麻馅儿,穿着朴素的运动装对俞任诉苦,“师傅和我妈三令五申我不能出格打扮,我不知道这怎么就算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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