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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少傅一说这话，常歌立刻就坐直了身体——她当然知道她母后跟北荻皇室有亲……她皇爷爷还做过前朝好多年的皇亲国戚，而她父皇母后的少年时代也都是从战乱频仍的年岁过来的。

那个时候，为了自保或是结盟但凡有些身份的人家谁没跟哪个有权势的世家大族没跟其他世家大族甚至是邻国友邦联过姻呢？

她母后的祖籍严格算起来本来也就是北荻，同北荻部落的皇族相互之间有些血缘关系实在是太正常不过。

原本在前朝，这种事情倒是算不得什么，毕竟那个时候天下群雄割据，各国之间有些姻亲关系也是很正常的事儿——但后来她皇爷爷开创了大樾皇朝，统一了中原，跟北荻正式交恶之后，母后的这重身份就很少有人提及了。

到她父皇登基，就更是如此——从皇爷爷在位的时候起，他们大樾就跟北荻连年作战、多年僵持对峙，双方军民死伤惨重，等到了父皇执政的时候基本上已经算是世仇了。这个时候，如果再爆出一国皇后居然是敌族血脉，那可真是弄不好会天下大乱的。

相关的消息在她父皇刚刚站稳脚跟的时候就被迅速处理掉，聪明的知情人们选择三缄其口，不聪明的已经永远开不了口——所以到了最后，终于没有人再谈论此事。她的母后在天下人心目中的形象永远就是“一代贤后”、跟她的父皇并称“英武双圣”。

这可谓是在常歌之前，天下所有女人之中能够走到的最巅峰的位置了——母仪天下还不够，甚至还能够作为“双圣”之一跟皇帝一起治理国政，所谓的“天下江山与卿共享”，可真的不是说说而已。

她父皇母后的感情曾经那么好，但是到底也因着多年夫妻，磕磕绊绊在所难免，兼且因着治国理政的理念不同而产生了嫌隙。

这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身为皇室弃子被放逐到江南寄养的常歌，却是无从知晓的。

但是，她毕竟不是真正的十三岁天真女儿，对于这种情感上的微妙变化，也并不是完全毫无察觉，只是因着相信母后的能力，定然能够妥善处理妥当，所以没有放在心上而已。

此刻回想起来，倒是有很多蛛丝马迹可循——只是想到父皇和母后对待她的态度是如此天差地别，她现在倒是不知道，到底谁对她是真心的了。

但无论如何，母后的身世应该算是皇族密辛，到了现在，知道这件事的人应该很少才对，不过，没想到居然文少傅也知道。

看起来，他果然比她想象得更加厉害啊。

或者说，文家是不是也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这样简单呢？

世代书香，三朝元老，两个帝师？

常歌意味深长地看了文少傅一眼，有些不置可否，但是一向敏锐的文少傅，却居然好像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一样，仍是很有些忧虑地介绍着北荻同大樾的关系。

其中很多内情，常歌只是有所耳闻，但是更多的，却也是第一次听说——无论何时、无论什么事，文少傅总是能够给她很大的惊喜，没有想到，对于她自己的母后的事，他却比她更加清楚。

也就难怪……随着接触的时间越长，常歌越觉得，这位文少傅果然不愧是那位皇爷爷都十分看重的文老太傅亲自教养出来的——这活脱脱就是个“百科全书”嘛。

常歌敬佩之余，也不由得按下心中的疑虑和隐约的担忧，跟着他的思路思索了起来——这么算起来，现在那位北荻之主还是她的表舅……那位充作先锋、现在正在跟她叔祖父大战的北荻王子不就又是她表哥……

最近好似忽然之间多了很多表哥的样子，这种感觉不是很好啊。

常歌莫名地感觉有些不太舒服，但是却也知道，生在这样的皇室家族，这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皇帝也有草鞋亲”，而且越是皇族越是容易出来很多草鞋远亲。反正，她又不打算去攀亲，只要不要像是慕容复那样的就行。

当然，这位现任北荻部落首领表舅舅和这位表哥听闻是十分骁勇善战的，要不然也不至于能够一月之间就连下数城。

早就听闻北地部族崇尚武力、淡薄亲缘，亲兄弟父子之间尚且要自相残杀争夺首领之位、甚至是牲畜、女人、孩子……何况不过只是远亲。既然是如此，那是不是有亲，又有什么关系？

只是，母后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那北荻的皇宫之中，就很是有些耐人寻味了。

而且还带着六弟和侄子，这就更加令人疑窦丛生……母后一向聪慧，从不会恣意妄为，她忽然做出这么超乎寻常的诡异举动，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常歌只顾着自己静坐沉思，倒是没有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位文少傅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

夜深人静，他们两个人在这精致的暖阁中独处，这种气氛不知道为何忽然就有了些暧昧的气息……

等到常歌发觉的时候，这种气息已经十分明显了——因着这是在御书房的暖阁，外头照旧是留了妥善的人值夜伺候，虽然那几位都是看着她长大的老人儿，侍立在门外安静的就跟木头桩子似的，但也并不表示她们对里头发生的事儿一无所知。

事实上，她们不但知道，而且可能还会“胡思乱想”，这在之前又不是没有过先例……想到这个，常歌似乎隐约看到了自己那几位贴身的宫女姑姑们小心翼翼又兴奋的眼神。

她有些心烦意乱地抬头看了一眼，却见到文少傅俊美无俦的脸上一如既往地没有表情——常歌看不出他现在是什么心情，但是她自己的话，就只感觉到一阵阵尴尬。

还是赶紧结束这尴尬的一晚吧。

趁着事情还没有到更加尴尬的程度之前——她很快就要满十四岁，按着本朝的规矩，明明应该避避大嫌了，但是不知道为何，在这位文少傅面前，她却总是会不知不觉地忘记这个事儿。

果然，还是赶紧多找几个人来充盈内阁吧，若是不然，她可就要把人文少傅的名声都给败坏完了……

想到这里，常歌便立刻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辛苦少傅大人费心为朕讲解……今日就到这儿罢，少傅快快回去休息，明日还要早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