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天(2/2)
————————十二年前*
北国的这个村庄位于边陲,与最近的城市也有百余公里的距离,再加上道路未加修整、交通不便,辖区管事也不愿对这个村子多加问访。无人看管无人问津,久而久之唯一可以用来形容这个村子的就只剩下一个字——穷,穷乡僻壤无外乎如此。
费奥多尔就是在这个隔绝于世的村庄中生长的,他像是从某场大雪中兀自生出的雪娃娃,无父无母孤零零地被扔在厚厚的雪地铺成的白色上,然后在一个好心的老太太路过时被捡了回去有了一个临时的家。
名字写在了包裹他的布巾上,老太太不识字,不过费奥多尔自小就聪明异常,看着搜罗来的书籍,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语言。在看到自己的名字时,他没有排斥地接受了,虽然他并不能理解为什么抛弃他的人还要做出赋予名字的可笑举动,是仅剩的怜悯吗?费奥多尔嗤笑,不过他也懒得思考其他姓名。
六岁那年捡来他的老太太去世了,费奥多尔没有觉得多么伤心,他只是例行进行了送别。那天,他在老太太的尸体前念了一夜的圣经,那是这里的每户人家不管多么贫穷都会奉为信仰的书籍,也是老太太唯一能倒背如流的故事……直到阳光又一次在地平线处冒了头,大雪早已将二人掩埋,费奥多尔才活动了下冻僵的四肢晃晃悠悠地回到了破旧的住所。
大概是在最初的那场大雪中落了病根,生病已是家常便饭。不出所料地,在一晚的冰冷侵袭后,费奥多尔发了高烧。
这个村庄里虽不存在恶意的欺压暴力,但也不会有充满善意的人对孤苦伶仃的孩子伸出援手。在自顾不暇的土地上,善与恶都仿佛被消磨了般没有形状,只留得一片漠然。而就在昨天,这里唯一还存有善念的人在雪花的祝福中去往了天堂。
去了天堂啊,多么值得歌颂……费奥多尔咳嗽着笑出了声。也是在这天,他察觉到了自己是异能者这一事实。
他的异能名为【罪与罚】,没有什么比这更贴合自己的想法了。头一次,费奥多尔感觉自己是被理解的,即使理解他的是自己身体里的异能。所以,顺理成章地,他和自己的异能力成为了最亲密的朋友,他们分享知识,分享思想,分享身体……这也是在今后的两年中费奥多尔除了书籍外唯一的陪伴。
而两年后,战争的火焰蔓延到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八岁那年,一道高高的白色建筑不知何时耸立在了村庄的边界处,随之而来的是一批自称异能者军团的士兵。村庄中的人都被拖拽着聚集到了教堂门口,一个军官模样的士兵举起褐色牛皮纸,在教堂广场上宣布着自此征用这片土地的言论。言论仿佛火苗,瞬间点燃了人们心中干枯的柴火,村民们出现了久违的愤怒表情,他们拿起榔头棍棒一拥而上,但却连上前都没能实现,在下一瞬间通通倒在了无声无息出现的一簇簇冰冷的锥体下。
剩下的村民纷纷被吓得打了哆嗦,手上的武器落到地上,一个个像丧家之犬失去了尊严跪倒在地,一时间求饶声此起彼伏。
……这就是异能者吗?站在人群边缘,被身后的士兵踹了下膝窝,猛地跪在地上,费奥多尔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场面。
虽然胸口沉闷地有些喘不过气,大脑也因为贫血而眩晕,但费奥多尔还是努力睁大着眼,看着面前祷告般跪地的场景。只不过,这次他们向之祈祷的不是神明,而是为他们带来痛苦的充满罪恶的人类……
罪即使呼吸,罪即使思考,倒下村民的血液染红了四周的雪地,如献祭般的图案缓缓蔓延开来,张牙舞爪地彰显着他们毫无作用的愤怒……
手握力量大肆杀戮的异能者是罪、苟且偷生大叫求饶的村民是罪、在这里思考着一切的自己……也是罪。费奥多尔注视着教堂正中的十字架,缓缓弯起了嘴角。
——人类本身就是罪恶的化身。
费奥多尔这么想着,直到他遇见了那个被折了翅膀关在铁笼中的金色的——神明。
自军队驻扎起,村民们就被迫过起了牲畜般的生活,他们贪黑起早地制作着弹药火枪,没有任何奖励不说,如果每天制作的数量不达标,还会被鞭打惩罚。小孩子们也要干活,由于力气小,他们主要负责的是在附近采集树枝,运送煤炭等。
最开始有孩子失踪时,费奥多尔就注意到了。但他没有把这个发现告诉任何人,只是暗暗提高了警惕。
昨日,那个在他不远处捡柴的小孩也悄无声息地失踪了,这已经是近日来的第三个了,费奥多尔半阖着眼思考着。
应该不是士兵做的,如果是士兵,他们大可大张旗鼓地抢夺,没必要偷偷摸摸。而除了士兵,只有一个地方是在士兵们闲聊时都充满敬畏的……
——是那个白色的外来物。
抱着零散树枝的男孩猛地抬起头,露出被发丝遮挡下的一双不符合年纪的深沉幽暗的眼瞳,那里仿佛藏着一条毒蛇,随着他的目光紧紧盘绕上远处的白色高层。
借着身材矮小不起眼,他顺利地溜出了看守士兵的视线,矮着身躲在一排排仅余枯枝的树丛后,费奥多尔一点一点向村落边界移去。
然后,在移动到某个离建筑后身的铁网很近的树丛时,费奥多尔停止了动作。在那里,他看到了一个金发的孩子,孩子蹲在铁网那头,弯着身正在认真地和一只死掉的兔子说着话。
那天的雪下的很大,费奥多尔甚至能清晰地记得雪花打在头上、脸上,那种冰凉的刺痛感。如果有个能包裹整个头部的帽子,下雪的时候就不会冷了吧,他的视线没有从金发男孩身上移开,脑海里不着边际地想着……
咔嚓,一根树枝不留神间脱离了束缚掉到地上。这点微不足道的声音瞬间湮没在呼啸的风中,但这声音在此时却仿佛一下子有了传播千里的能力。费奥多尔眼珠微转,余光中出现了几个穿着白色大褂的高大成年人,这些人在树枝掉落的瞬间就从围墙的转角绕了过来,尽量轻地却又异常迅速地向着这边逼近,赫然已经发现了藏身于此的人。
费奥多尔眯了眯眼,做了个大胆的举动。
他利落地将手中的木材全部撇下,大步走出了树枝的遮挡,走近了铁丝后的男孩……果然,在那个如宝石般精致的少年抬起眼时,向这边移动的人纷纷停下了脚,站立不动了。
同样停止动作的还有费奥多尔跳动的心脏……半晌,他听到自己用着平静的声音说,“它不会再醒来了。”
幸运的兔子受到了神明的祝福,已经升往了天堂与光辉为伴。
如果世间存在没有罪恶的人,那他一定是神明的化身,只是无意间被束缚在人类的躯壳中,由罪孽的身体污染得失去了归位的能力。
那天稍晚些,他被压着带到了一个长发青年面前,青年就是涩泽龙彦。涩泽龙彦用看蝼蚁的姿态睨着面前瘦小苍白的男孩,仿佛评估般上下打量着他。
费奥多尔在这种眼光下没有畏惧,他直视着面前的青年,浅浅一笑,心想……这就是囚禁神明的人类啊。
青年看到男孩满不在乎的笑脸,忽然也勾起了嘴角,满意地说,“那么就由你,教会那孩子人类该有的样子好了。”
教导神明成为人类……真是罪恶得令人作呕的想法。费奥多尔微笑着接受了。
再之后,他有了一个通行令般的徽章,村里的士兵看到他亮出那个雕着龙纹的徽章后,纷纷不再纠缠,但一个个眼中充满着羡慕与嫉妒,却苦于无法将心中的恶意倒出,只得将不满对着其他村民发泄。
费奥多尔就因为这枚小小的徽章成了特殊的存在。村民们嫉妒他,士兵们忽视他,孩子们也早早地学会了排挤他,只有少数几个似是受家里大人委托主动来亲近他。不过,这些人的态度心思费奥多尔通通不予理会,他只全身心地在意那个白色铁笼中的神明。
要教导神明成为人类吗?
不,费奥多尔温柔地笑着注视着面前眼神懵懂的孩子。他张开口布下层层密网,通过精巧的语言一点点拉着神明陷入背离人类的漩涡。
可是啊,费奥多尔逐渐发现幼小的神明唯一残留的神性就是对人类的热爱了。在漫长的熏染中,他只放大了神明心中的嫉妒……这不行,费奥多尔皱皱眉,他需要新的计划,让神明可以摆脱罪恶的躯壳。
那么,费奥多尔站在教堂前,望着破旧建筑上那被大雪覆盖的巨大十字架。
那么……就由他暂持审判的天平,为弱小天真的神明铲除污浊的世间罪恶。
他是信徒,也是人类。审判罪恶,降下惩罚。
这就是他的全部,属于费奥多尔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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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有没有写出那种感觉。
陀陀对伊大概是一见钟情(bushi)地想要将神明从禁锢中解脱。但这是单方面的想法,就,会很搞事。
另:站队有风险,虽甜但虐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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